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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里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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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敬银。男,52岁。贵州山民。野生动物保护先行者。

其实最开始让我感兴趣的是你十几年前的身份和事迹。那时候你是深山里某村有名的猎人,你和花豹斗智斗勇,你从大灰熊的熊掌下逃生并且毫发无伤。最厉害的是你打野猫。你很会说话,你形容你打野猫时候的动作,先藏好,瞄准,啪,开枪,一枪一个准。你说这些的时候显得特正义、特兴奋:“那时候,我们村的,隔壁村的,家里的鸡一被偷吃,一看到野猫的爪印,就来找我。在山民们的心中,我可是大英雄。”

你在央视的镜头前从容自如,毫无羞涩。你稍微有点龅的牙齿差点让我以为是我当年喜欢的数学老师。如果不是你看起来显得土一点,老一点。如果故事从这里讲述起来,我可能会更加感兴趣。可是他们不是这么开始的。

他们在一开头介绍了你的身份,深山里某村惟一一辆通往山外镇里的小巴车司机,还是私营线路。有一天,你在开车的时候,突然发现放在驾驶座旁边的―个麻袋会自己动,于是你在开车的间隙和你旁边的乘客聊了起来。他告诉你,是蛇,准备拿到镇里去卖的。还没等到别人下车,你就和他套了近乎,并且谈好,你以镇里餐馆的收购价买下了这条蛇。

你个小小的山里司机,买蛇干什么去呢?

刚好坐在你车里的人中有位电视台的记者。他看到卖蛇人把麻袋打开,是条近两米的乌梢时,他更加怀疑你的动机了。你很憨厚地笑着解释说,我买来是回去给它治伤的。

老潘,请别见怪我这么叫你。你把蛇带回去的第三天,记者又回到了你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山村,他不放心你。跟着记者的摄像头,我们看到你用烧酒草药治好的乌梢蛇,你当着记者的面把它放归了大自然。然后,天,我惊呼了一下。在你家不算大的院子里,屋前屋后,对我这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活脱脱一个天然动物园。

栅栏里养了一头受伤的野猪,前院圈着一只受伤的梅花鹿,一只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野鸡,还有兔子,有黑山羊,有獾,有刺猪。就连你家附近的一个小池塘也被你派上了用场――那里喂养着一群你甚至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鸭。

它们都是你收留的受过伤的小动物,或者是你从捕猎人的手上解救出来的。电视上出现你那张笑得很灿烂的脸。你在记者面前抱起那只双脚打着绷带的野鸡,你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白颈长尾雉。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记者很惊讶,反问你,“你怎么知道?”

是的,你怎么知道。你说,这是我从同村人手上买来的。不得了啊,当时它的双脚被夹子夹断了,我治了好久才治好,心疼啊。十几年前,山里来了―个美国人。他给你看照片,寻找的就是这种野鸡。你说,呵呵,这种野鸡我们山里到处都有。于是,你带着他们考察队出发了。你们上了七座山,守了五个晨昏,也没有看见过那种尾巴长长脖子上有白毛的鸟。在要放弃的那一刻,你们终于看见它飞来落在树上。

那个美国人兴奋得又叫又跳手舞足蹈,你很不解。他的翻译告诉你,你们要好好保护这种鸟。这种鸟只有你们中国才有,在美国,一只鸟就可以换一辆名贵的车。你很震惊,而通过这五天五夜,你猛然发现了你小时候常见的这种鸟,居然已经快找不到了。

然后你开始说我说的开头。你说你那一刻开始决定放下手中的枪。你很善良。当你发现野猫和山鸡都已经不见踪迹,而田里的庄稼开始被田鼠疯狂偷吃,你悔不当初,原来,你枪打的野猫是吃田鼠保护我们庄稼的啊。我原本以为乡土的你说了一句很雷到我的话,你说,一定要注意保护生态平衡。

你不但善良,而且聪明。放下猎枪,你学会了开车,然后开起了第一辆从山里通往山外的小巴车。你开始尽自己能力持续地保护野生动物。

你笑得真的很憨。你真是个好人。我的记忆向来不好,但我过了这么久却还记得你并不算好听的名字,潘敬银。你在央视的节目前真的很大牌,虽然你之前可能几十人的场合都没有面对过。你的所作所为也真的非常大牌。

老潘,好人终会有好报的。你是我们的榜样。

选自《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