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钟爱嵌玉家具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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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玉家具是清宫家具的一个典型特色,是乾隆帝雅好古风、以玉载德思想的重要体现,温润光洁的玉料镶嵌在家具上,恰似点睛之笔,给沉穆庄重的清宫家具赋予了一丝灵动之气和深刻的人文内涵。
乾隆热衷将玉璧嵌入家具
嵌玉家具在清宫中的大量出现是与清高宗乾隆帝对玉器的推崇分不开的。乾隆皇帝受宋以来文人"尚古"观念的影响,雅好古器,在复古思想的驱使下命人在各地搜罗传世古玉,庋藏宫中,同时还命工匠生产大量仿古玉器赏玩,并将玉雕与日渐成熟的家具制作结合起来,制作了为数众多的嵌玉家具。清宫的嵌玉家具中,多是在家具上镶嵌花鸟、神兽、人物、文字、山水、风景等玉雕饰件,此外还有为数可观的家具采用了镶嵌玉璧的作法。
乾隆帝对于玉璧的喜爱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清宫珍藏的乾隆时期的家具中时常能找到传世玉璧和时造仿古玉璧的镶嵌物。为何在清宫的家具中会出现大量的玉璧镶嵌呢?这还与玉璧的用途有关。古代的玉璧一般分为素璧和谷璧。素璧又称为苍璧。《周礼》有以"苍璧礼天"之说,古代帝王举行郊祀活动时,多以苍璧礼天,清代继承了这一古制,清史记载,大祀活动时使用的祀物即为"上帝苍璧",但这种玉璧在清代制造的玉璧造型中所占的数量相对较少,较为多见的则为谷璧。
图1北京故宫博物院黄花梨仕女观宝图屏风
古人认为谷璧与农业生产相关,五谷丰登天下安,封建统治者为了追求长治久安,十分重视农业生产,视农业为国之根本,形成"以农立国"的思想和重农的传统。谷璧本身寄托着人们祈求风调雨顺的祥瑞心理。清代帝王也效仿前朝,把农业生产放在首要位置,包括弘历在内,重农劝耕,不遗余力。他说:"帝王之政,莫要于爱民,而爱民之道,莫要于重农桑,此千古不易之常经也。""乾隆帝弘历认为,谷璧有'兆有年'、'兆多粟'、'庇荫嘉谷'、'庇荫赞农功'之瑞,"认为谷璧能带来岁稔年丰、嘉谷多粟之瑞。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在清宫的家具上出现了大量镶嵌玉雕的谷璧。这些玉雕谷璧并不只是起简单的装饰作用,更重要的还是在当时以农业经济为主导的封建社会里,乾隆皇帝重农思想在家具上的反映。
图2北京故宫博物院黑漆嵌螺钿竹梅纹插屏
图3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黑漆嵌螺钿竹梅纹插屏
古玉纹饰用来装饰家具
乾隆皇帝极度崇古好玉的思想甚至给清宫家具的装饰风格带来一定的影响,在清宫家具上出现了一些从古玉上借鉴过来的涡纹卷珠及玉璧形象的纹样,此类家具并不是在器物上镶嵌玉质嵌件,而是在硬木材质的家具上雕饰出仿玉的图案纹样,如这件黄花梨玉璧纹圆凳(图5)就是一例,此圆凳以黄花梨木制成,凳面下方的束腰上雕饰着涡纹卷珠开光,鼓腿彭牙,在其牙板与腿子相交处雕刻出涡纹谷璧的仿玉璧形象,这种玉璧形象以及源于古玉器上的卷珠涡纹,是清中期家具中较为流行的装饰纹样,广泛见于清宫的宝座、床榻、几案、椅凳、屏风上,它们也是清代宫廷家具的一个重要特征。
图4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黑漆洒螺钿百宝嵌石榴纹插屏
在内府收集的各类玉器中,乾隆帝还经常挑出一些古玉,让内侍清理尘垢之后,放在自己的面前,亲自评定出等级,还因此自诩有"善治之才"的理国之德,说:"不使良材屈伏沉沦,将其剪拂出幽,以扬王庭而佐治理。"把选玉、选人和治国平天下联系起来。而将精美绝伦的美玉镶嵌在优质硬木上,温润光洁的美石"良玉"与沉穆大方的优质佳木相配,两种珍贵材料整合在一起,制成流光溢彩的嵌玉家具,更能折射出乾隆帝"不使良材屈伏沉沦"的心理,表达出乾隆皇帝知人善任的理国之德。同时,在与清代帝王起居生活密切相关的家具中,大量出现的嵌玉装饰也恰恰应合了古礼所提倡的"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的思想。
清宫嵌玉家具品鉴
存世于今的清宫嵌玉家具,多采用玉石材料雕琢成各种人物、几何纹样、圆璧、瑞兽、花鸟等图案,镶嵌在椅凳、桌案、箱柜、盒匣、屏蔽类家具的表面,具体而言,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种:
(1)在坐椅的靠背扶手,及腿足牙板上镶嵌玉饰件。
(2)在墩凳类家具的墩壁上镶上玉嵌件。
(3)在桌案几类家具的束腰、牙板或枨子上镶嵌玉雕饰件。
(4)在大型的箱柜类、衣架类家具的柜门上、牌子上镶嵌精美的玉饰件。
(5)在文玩盒匣的立面,或盖板上镶嵌精美的玉雕图案。
(6)在屏风类家具的屏心上镶嵌雕饰精美的美玉,其法是将雕琢成各类图案、镌刻诗文的玉片或传世古玉璧、仿古玉璧,镶嵌在硬木制成的屏风类家具的屏心中。屏风类的嵌玉饰件与前几类嵌玉家具,略有不同的地方是,前几类嵌玉家具的玉雕镶嵌在家具中,主要起到点缀陪衬的装饰作用,而这种嵌玉屏风类家具,屏心的玉雕多是雕饰精美的整片玉器或是传世玉璧和仿古时作玉璧,屏心上的玉雕是此类屏蔽类家具所要表达的主题。有的嵌玉屏风,还要在屏心的玉雕正面或背面镌刻上清高宗乾隆的御制诗,以示对所嵌玉器的重视。
图7紫檀嵌玉龙纹宝座
图6紫檀嵌玉龙纹宝座
图5黄花梨玉璧纹圆凳
清宫的嵌玉家具种类很多,下面就撷选出几件有代表性的作品。
紫檀嵌玉龙纹宝座(图6)
此宝座清乾隆年制,长114厘米,宽89厘米,通高105厘米。通体采用名贵的紫檀木制成,宝座为三屏式,靠背及两侧扶手边框上,雕刻着清代中期颇为流行的拐子纹饰;靠背及扶手中心,则浮雕海水纹地,座面下有束腰,腿足甚为厚拙,足端为云纹外翻足,足下踩托泥。座前附有一只精美的脚踏。这件宝座最引人注目之处在于宝座的靠背及两侧扶手上镶嵌有和田白玉雕刻的正龙、火珠、夔龙拐子,束腰下亦嵌饰白玉团花、双蝠及彩石花叶。
紫檀嵌玉龙纹宝座(图7)
色泽洁白光润的和田白玉饰件与沉穆肃静的极品硬木紫檀相配,形成鲜明对比,灿然悦目,给这件精雕细刻的宝座增添了一份华贵堂皇之气。在清宫遗存下来的宝座中,这是一件玉雕艺术与家具雕刻艺术完美结合的家具,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
紫檀嵌玉璧插屏(图8)
除屏心外,通体以紫檀木制成,插屏正面的屏框上下左右对称雕出回转的涡纹卷珠,屏心下方的绦环板上以一组如意云头纹为饰,披水牙子上亦雕出与屏框同出一辙的涡纹卷珠,屏框两端的抱鼓墩以活榫安上发髻上扬、目眦怒张、栩栩如生的蹲龙形象的站牙。此插屏匠意最深的地方并不在繁复精美的雕刻,而是插屏正中的玉璧。(图9)这件三字形玉璧起地浮刻出许多谷形的凸纹,排成密集成排的小乳钉,象征谷芽,表明用谷类来长养百姓,在古代这种玉璧称为"谷璧"。清高宗弘历认为"谷璧"有"兆有年"、"兆多粟"、"庇荫嘉谷"之瑞。而在这件青玉谷璧的正中心又挖缺嵌上一小块紫檀木加填金漆的"三"字形圆木雕,在这个填漆的"三"字两侧环拱着两条夔龙,再外的圆周边框饰以一圈回纹。璧心中间的"三"字为古代周易八卦中,象征"乾"的符号,而"乾"字符号两侧的龙纹,与这个代表"乾"字寓意的"三"恰好组成"乾隆"的谐语。
图8紫檀嵌玉璧插屏
紫檀"绮序罗芳"提箱(图10)提箱长18厘米,宽13.5厘米,高24厘米,通体紫檀木制,顶装提手,提箱正面的盖板上方嵌装着一块精致的青玉圆璧,玉璧上谷纹隐起,玉璧中孔挖缺填以紫檀团寿纹,盖板下方镌隶书"绮序罗芳"四字方形款,方款四周饰以连回纹,在使用时,提箱盖板可顺槽口向上抽拉而出,盖板打开后,可以看到内装十函花卉图。
图9玉璧经过制作者的精心设计,竟被附予了"处处见圣威"的深奥内涵,隐喻之中凸显匠巧工思。
图10紫檀"绮序罗芳"提箱
紫檀"绮序罗芳"提箱,为乾隆御制,与故宫所藏的另一件紫檀嵌玉"集胜延禧"盒,配为一对。此箱包装命名"绮序罗芳",其意与箱内所装的花卉图十分贴切。乾隆皇帝喜爱书画,对于历代传世的法书名画垂青有加。清宫内府庋藏了大量的法帖名画,而这些法帖名迹大部分被存贮在雕刻精致的硬木嵌玉包装盒匣内,良材、美玉、铭心绝品三位一体,共奏华彩。
(本文作者为故宫博物院宫廷部副研究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