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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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清明,失去亲人的人们,无不被绵绵的伤怀之情占满内心。父亲去世十几年来,一到清明,不管工作有多忙,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带着妻儿回老家给父亲上坟。过去交通不便利,常常要提前一天出发,现在从济南到我的老家鲁西南新通了高速公路,车辆也不多,自驾车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我告诉妻儿,今年清明节回家不再提前给母亲打电话了。因为母亲一旦知道我们哪天回去,定会早早守在村口迎接,直到接到为止。4月的天气变化无常,气温忽高忽低,农村更是如此,我担心母亲因此身体不适,况且她老人家已经86岁高龄,又因脑血栓失语多年,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

清明回家,当车拐下公路行驶在村外的小路上时,我远远便看到,母亲正拄着拐杖,由姐姐和嫂子搀扶着站在村口,朝公路的方向张望。凝视着细雨冷风中的母亲,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我在想,老母亲即使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也定会守在村口的,因为,她知道她的小儿子那天一定会回来的。

我停下车,告诉儿子,快下去,把奶奶扶到车上来。妻子和儿子下去了。我慢慢把车开到母亲身边,下车扶着她,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母亲一边盯着我看,一边抚摸着孙子的头,用手比比画画。看得出,她很高兴。我明白,她是想说“孙子又长高了”。

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清明这天,出嫁的女儿是一定要到爹娘坟上烧纸钱的。这么多年了,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加上年事已高,我们就一直没让母亲去过外公外婆的坟地。今年,当我和姐姐一起给父亲烧完纸钱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陪母亲祭奠外公外婆。我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母亲肯定也在念想着自己的爹娘。

从父亲的坟地回来,我对母亲说:“娘,我们去外公外婆的坟地看看吧。”母亲听完我的话,泪水立刻流了出来,她马上给我打手势,意思是立刻就走。紧接着,她又急切地给姐姐打手势,我和姐姐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快准备祭扫用品。

从我们村到外公家的坟地也就两公里的路程,我让母亲坐在前排座位上,想让她老人家尽情地看看沿途的一草一木。因为自从母亲得病以后,我们就哪里也没有让她去过,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到过她熟悉的道路和田野了。

母亲像个安静的孩子,一直望着窗外。我把车开得很慢,两公里的路程我们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外公外婆的坟地,我和妻子扶着母亲来到了坟前,姐姐点燃了纸钱,我和儿子给老人们鞠躬。我看到母亲的表情很安详、很平静,她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坟地周围的一草一木。她似乎在对自己的双亲说:“我带着子孙来看你们了,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再来。”

回家的路上,母亲的脸上写满了愿望实现的喜悦,我也为母亲高兴,可是,到了我们告别母亲返回城里的时候,我的情绪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任泪水横流。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母亲啊,我除了给您一头白发,还给了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