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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让乡村成为有记忆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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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国乡村,一个共象就是乡村破败与凋敝,整个乡村好像陷入没落黄昏一般。这种情形之下,乡村尚在,但是它已经在短时间内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我们从人文社会科学来介入,如何能够为今天濒临死亡或者破败的乡村,进行 “招魂”?

乡村如何能够再生,能不能寻找到一种外在的干预力量唤醒内在的机制,让它有一种能力在这个时代里,在强劲的都市化和现代化的背景之下,依然能够生存下去,这是我们思考问题的一个原点。

我认为有一种类似于宗教的力量,生活在一个地方的群体的精神,一份共通的记忆,它是乡村在濒临破败的情形之下,寻找其内生力的一个根本所在。以陕北一个村庄为例,看一看,我们用文化的力量,文化干预的方式,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启动它内在的凝聚力,唤醒一个村庄的古老记忆。

陕西佳县泥河沟村就像至今尚存的270万中国村庄一样,破败的表象,是我们大家共同接受的一个现实。但是它内在的精神实质,那些令我们敬畏的文化品质,却不时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不得不作为一个守望者,守望着这个破败的乡村。

外在文化干预唤醒乡村

泥河沟,陕北高原干旱地区一个贫困的村落,有着1300多年的枣树,全村靠枣树维持生计,在籍人口800多位,在村的158位,其中111位是年逾花甲的老人。村庄的资源就是这千年的枣树,跟今天大部分中国村庄一样,它的自然和人文景观,并没有转化成村庄发展的内在动力。

一个特殊的机缘, 2014年的4月在意大利罗马,这36亩古枣园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列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2014年的11月,陕北偏僻的小村,又被纳入了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名录。在接踵而至的名号里边,这个曾经无闻的小村落,一下子成为整个西北地区的热点,也给村里贫困的村民,突然带来几分复活的热情和希望。这种外来的干预,到底给乡村带来了什么?我们要用怎样的方式利用好这种外来的文化干预的资源?

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这是一种外来的文化干预,表面上看是在保护农村文化,实际上保护的是整个的乡村。文化遗产,例如故宫,很好地保护,它能良性地发展。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了一个传承人。但是农业文化遗产就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哈尼族的梯田,如果那里面独有梯田的景观,没有种植梯田的老百姓,这个景观不出三年,可能也就消失了,所以表面上是在保护农业文化遗产,实际上给今天的乡村建设提供了重要的契机,它为整个乡村的发展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理论支撑和特殊的机缘。

怎么拯救漂浮如萍的乡土记忆?

面对村落的凋零,面对着农民贫困的处境,让村民升起对家乡文化的认同和自信,然后再利用本土资源,寻找发展之路,这可能是我们拯救乡村最根本所在。与村民共同寻找村落记忆,使其参与到保护行动中来,是我们行动的一个起点,也是未来设计的一个起点所在。

怎么做呢?有一些路径。从收集老照片、老物件入手,把记忆的东西存留。我们第一次走到村里的时候,我想那里的文化一定存留很多,但当我走进去以后才发现,包括《佳县县志》,存留的文字不超过300个字。怎么能够让这个村落文化从无形变成有形,让他的后辈子孙也了解地方文化,这就是我的入手点。可是走到村里的时候,问及哪个人最有文化,人家说吴国熊老人最有文化,当过小学校长,当过大队书记。到他家里,人家说你看,那是他老伴,那是他儿子,老人去年已经去世了。在今天,没有什么比抢救乡村记忆还要关键的,一个老人的谢世,将使村落文化被永久性地带走。我们不得不感慨人类学家们所说的,没有一个老人等着你调研之后再赶赴黄泉。所以我们要去抢救记忆,那些存留在老人的记忆里,存留在家庭故事里的记忆。

每天老头们照顾完枣树,就在村里聚集的地方聊天。我们的工作就从这里面开始,一个又一个故事接踵而至,这个平淡无奇的小村落一下子变得如此有声有色。老人拿出一些老物件,民国10年、20年的,所有这些老物件从此有了温度。我希望这些物件都能存在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村上曾经做小学的11孔窑里面,这里将成为乡村记忆馆,每一个部件背后都有它自己的故事,每一张老照片后边都是一连串的生活日常,把它们串联起来,就是今天乡村被重新激活的内在的力量。

我们做口述史,在讲述中,那些破旧的11孔窑和中国乡村教育的兴衰连在了一起,河神庙和龙王庙与灾害记忆联系在了一起。所有的这些工作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村民具有内化的自信心。两年的调研之后,我们举办了2016年“佳县古枣园文化节”,举办了泥河沟大讲堂,举办了村民自编自演的两周年庆典。

外在的文化干预,可以启动内在的精神力量,可以让乡村发生本质性的变化。如果我们把这个当作魂灵,我们今天所做的工作,就是在做着一次又一次“招魂”活动。只有这样,我们未来的乡村才真正有魂灵的成长,才不至于在被外界的不断干预之后成为木偶。我们为这个村子完成了三本书,2016年年底出版。在我们的冬季大讲堂里,这将成为一种内在的滋养,这是社区重新获得的一种最为实在的精神力量。

我们提及文化的时候,似乎永远飘在云里,永远不接地气,如果把每一个文化事项都跟日常连接在一起,平淡的生活就会因此有更多的新意。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触发了内容的改变。一旦精神头开始改变,也就意味着后边所有那些失落的记忆和可能被重新建构起来的记忆,都成了新的起点。

我们必须让乡村成为有记忆的乡村。首要的工作就是让村民对自己曾经有过的文化世界拥有一份特别的记忆,并且使之成为可以连接民众情感的内在桥梁,只有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们才说这个村落,这个社会,是一个有深入记忆的社会。如果没有这个,乡村就徒有其表。(文章整理自孙庆忠老师在第二届古村镇大会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