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拆散的笔记本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大海的书卷,被翻了一页又一页,至今没有读完。一部不断增补的活页文选,海岸线是装订线。今天,你的轮船停泊在这里,作为镇纸,使动荡的梦境获得瞬间的静止。我弄不清自己:是在迎接你到来,还是在等待你离开?
不管你怎么擅长逃亡,终究会成为世俗生活的俘虏。所有的自由都是假定的,抑或有限的。抗争的唯一武器就是手中的笔。可这支笔已逐渐感到无力。
沿续下来的老习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首先想想自己是谁。也许,这是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陌生人。
蝴蝶飞累了,栖息在枝头,一动也不动。它虽然还活着,但已构成瞬间的标本。或提前成为死亡的替身。
我写诗,为了给上帝交作业。我们不约而同地写诗,为了给上帝交集体作业。诗人即使再寂寞,也不用担心失去这最后的读者。跟别人的认识不一样:我的诗篇,绝不仅仅是写给自己的。
即使战争早已是现代化的,蜜蜂拥有的,依然是冷兵器。一个从不为自身的弱小而担心的格斗士,四处巡逻,枪尖上挑着一滴蜜。
天空是另一座海,不定期地涨潮。降落在我嘴唇上的雨水是咸涩的。它不是雨水,是海水。只不过跟潮汐相比,它是没有规律的。
英雄总是选择恰当的时候归来。你不在的时候,他在。你凝视他的塑像,看见的只是一块石头。当你转身离去,他就活了。他无限惆怅地目送着你的背影,欲言又止,马一样自卑地站立。纵然全身仍如顽石般僵硬,可他的心已是软的。别人的遗忘,其实是他恢复生机的养料。漆黑的寒夜里,他孤独地在原地跺着脚;想要出发,又被看不见的缰绳紧紧地勒住……那是一种无人知晓的抗争与妥协。直到天亮后,额头沁出冰凉的露珠。
他的上衣钮扣眼里插着一朵鲜花,说明他是个喜欢美化生活的人。就这样微笑着向前走去,为了遇见一个佩戴鲜花的女人。只有一朵花的花园,在日照中移动,皮肤散发出泥土的气息。一朵花,也许不足以美化对方,但足够用来美化自己。能够美化自己的人,是不会孤独的。
黑山羊,它们带来了局部的夜。仿佛为了给白昼一些教训。黑山羊,有尖利的角和卷曲的毛,使我身体的某 些部位疼,某些部位痒。黑山羊,出现在岩石上,岩石就活了。岩石额外地长出了一双忧伤的眼睛,并且发出咩咩的叫声……
我不曾有过青春。我自出生以来即长着一颗老人的心。所以,我也不曾有过真正的童年。我的天真、浪漫、热情,都是伪装出来的,或者说,都是模仿的结果。在这一生中,我唯一学会的,就是惟妙惟肖地模仿自己的同龄人。
生活就是在叙事中抒情。而回忆则是在抒情中叙事。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位双重的诗人。
从羽毛那儿感受到的不是重,而是轻。只有一种情况例外:你握住的不是羽毛,而是一杆羽毛削制成的蘸水笔。
此时此地,此人就是我。此时此地,我觉得自己停止了生长也停止了衰老。而另一个人继续着被我中止的生活。我将被记住,或被忘记。
不能再这么写下去了。你的诗歌,只是被肢解了的散文。分行,不仅没有建立起新的秩序,反而打破了原先的完整。
音乐家无论到哪里去,总有一群群的音符围绕――你好,养蜂人!你放养的蜜蜂酿造着一种看不见的蜜。甚至这种蜜蜂本身,都是看不见的。
我睡着了。我不安分的灵魂,却不愿闲着,它起身穿走了放在床边的拖鞋,去外面逛了一圈。虽然它总能在我醒来前及时归还,可鞋子上分明多了些尘土。
艺术品是艺术家自掘的坟墓。只不过他想埋葬的是自己的精神而非肉体。为了装修得华丽一些(纯粹供自身享用而非供他人参观),他愿意付出更多的劳动。从创作的那一瞬间开始,这就是一项属于未来的事业。或者说,这是一场漫长得可以持续一生的葬礼。
我做梦时比奔跑都累。我停留在原地,却梦见了自己在奔跑,四肢疲软、大汗淋漓。做一个奔跑的梦,比真的奔跑还要累。我分不清身体的哪一部分在运动着,又有哪些,是静止的。我觉得那位虚幻的奔跑者快把我撕扯开了。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狄金森的诗:“造一个草原,要一株苜蓿加一只蜜蜂/一株苜蓿,一只蜜蜂/再加一个梦/要是蜜蜂少,光靠梦也成。”草原是可以造出来的,如果你用梦作为建筑材料。用有限的梦,造出无限的草原――你比任何一位蛋糕师傅都要高明。但这有个前提:你必须是有梦的人。因为梦,在建材市场是买不到的。
方言是富有感彩的语言。它不仅有色彩,还有气味、有温度。讲述者甚至将自己的生命都灌注其中了,因而它是活的――藏匿在字典里的仅仅是它的影子。经历的讲述者越多,它就有着更为深邃的背景。正如夜幕的衬托,使星辰的闪烁带有传奇般的韵味。
当我用理智来写作的时候,潜意识里却期待着一次无法自控的脱轨。写着写着,逐渐变得放肆,或疯狂。突如其来的力量,改变了我事先设计好的路线与方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冲出去吧。厌倦了秩序之后,才能更有效地制造混乱。我逼迫自己造反。一篇文章,只有这样才会出乎读者的意料,体现非人工的美感。“废墟,其实比纪念碑更具震撼力。”也更有纪念意义。
他的每一幅画都像在修改着前一幅画。自从第一幅画完成之后,他就成为人质,无法摆脱对自身所施加的影响。他还在继续创作,但更像是沦陷在无限的修改过程中。谁能够解救这位可怜的画家?别看他那么勤奋,却是不自由的。与其说他在创造,莫如说在徒劳地抗拒、无奈地挣扎……天才永远是一次性的。剩下的时光,只能延续匠人的命运。
台风的中心是宁静的。那是因为:台风长着一颗宁静的心,跟它狂躁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它的狂热,它的好斗,仅仅是表现给别人看的,其实它的内心格外清醒。你以为它醉了,以为它被噩梦所控制,以为它彻底是破坏性的,这绝对是一种错觉。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达到目的。正如能够驾驭野马并且使之驯服的人,常常是很冷静、很策略的。台风,既是野马,又是隐身于其中的骑手,忽紧忽松地操纵着自己的缰绳。它盲目地向你奔过来了,左摇右摆,迈着醉汉的脚步。但你是否想到:这正是它事先设计好的路线?既然想不到这一点,那么,哭叫吧,或者逃跑。野马并没有受惊,受惊的是目睹野马的人。他不也是如此吗?“没有谁喜欢动荡的生活,是动荡的生活选择了我。”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他在不断地做秀、炒作,不断地制造风暴,丝毫不顾忌别人的议论与谴责。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我的安全。他是个疯子。可他的疯狂,是为了吓唬你们的。最好别惹他,或别理他!这就是他所要达到的目的。愤怒意味着拒绝。一个以愤怒为手段的人,其实最接近宁静,也最接近真理。毕竟,真理通常是宁静的。在混浊的尘世间,唯独他的内心跟明镜似的……相信我的话吧:“这个世界上,除了台风之外,就没有真正的暴君。即使台风,也长着一颗宁静的心。”
诗歌有两类:激动的,或宁静的。激动永远是单一的,宁静却可细分为两种:一种是原始的宁静,另一种,则是台风过后的宁静。这后一种宁静,甚至比激动还要具有震撼力。一位隐忍住疼痛,尽可能用克制的语气述说往事的诗人,注定比一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诗人更能唤起读者的同情或共鸣。而这种返璞归真之后的宁静,又比原始的宁静丰富得多,厚重得多。我觉得这才是诗歌的最高境界。所以,诗人还是要经历风暴,但要学会在死亡般的风暴之后复活,或者说获得新生。
离别了十年,没有一点消息,漫长得像一辈子。想起她,像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或自己是否还活着。可我仍然爱着她,爱着一个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这种爱,看来是不需要她知道的。
我曾经想做情圣,后来堕落了。一位堕落的情圣,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小说应该是一出巧妙的骗局,小说家要学会花言巧语。如果你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或者猜到了故事的结果,则说明它被你过早地识破了。它的第一句话就是谎言,随后又在不断地圆谎。一旦被戳穿,只能证明:要么它出自笨拙的作者之手,要么你是一位极其高明的读者。
罗丹的思想者,不是坐在石块上,而是坐在马桶上。他哪是在托腮沉思呀,他只不过是一个“便秘”的男人。他的思想“便秘”了。
那花一直开着。那花开得很假。那花,原本就是一朵假花。它用虚情假意,奉承着春天。假花,显得比真花还要富有生命力。它不知道凋谢是怎么回事。
我是一个敏感到极点的人。许多事情,对于你是一种痒,对于我却是一种疼。
他是一个没有一点兽性的人。他的心真的很软。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善良:他眼中从来就没有敌人的。所以,他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仇恨。
海洋的性别,很容易分辨。波浪起伏,是海洋的,摸上去软软的。还有谁比它更为性感?这才是真正的“波霸”。有着最辽阔的胸围。同样,当我拥抱一位丰满的女人,总会想起那的大海,总会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她身上的丘陵地带。是的,每个女人的胸口,都耸动着无法静止的波浪,诱惑着我,成为远航的海员……
他爱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影子,并不是因为影子有多美,而是太孤独了:那是他好不容易才遇见的另一个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后的孤儿。他忽然发现,除了自己还有另外半个世界。
诗人永远站在匠人的对立面。艺术与技术,是有区别的。笔尖,也许不如斧头有力,但它就像蜜蜂的那根刺,会使你的身体,出现哪怕最小面积的“化学反应”。而匠人,只能从物理学的角度改变世界。诗人都是蜜蜂。我敬畏蜜蜂随身携带的那种微型的“生化武器”。它会使我痒,使我痛,使我从麻木中惊醒……
嫦娥不是月亮的一部分。嫦娥是阴影。她挡住了一小块月光。更多的月光,则从她挡不住的地方照射下来。我仰望的面庞,忽明忽暗。那是嫦娥在月球上行走,对我产生的影响。千万年过去,这曾经的冷美人,也在变老、变丑――只不过我看不见罢了。嫦娥是一团阴影,五官模糊。嫦娥不是月亮的一部分,她是长在月亮上的赘肉。你相信嫦娥的存在吗?这等于说,你相信月亮上,也有多余的东西。
漫长的睡梦,每隔一小时醒一次,跟装了闹钟似的。或者说像在潜泳,把头探出水面,为了换气。我爱做梦,但毕竟不是鱼,无法用腮呼吸。梦再漫长,也是假的,我不可能在梦中获得真正的生活。况且,我也只有这么大的肺活量,支撑不了更长的时间。
一支歌曲唱道:“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度里,诗人,该算你第五十七个民族。当然,诗人无疑属于少数民族,但他们有着祖传的血统和独特的性格。甚至他们所使用的语言,都被称作诗的语言。他们说话,既好懂又难懂。他们坚强地活着,并且相互友爱,为了避免这种秘密的语言的失传。
醒来的第一个问题,永远是:身在何处?这是长期流浪形成的习惯,还是证明了自己,对长期的流浪仍然不习惯?我羡慕那些在恒定的屋顶下做梦的人。他们对醒来后所处的位置从未产生怀疑。我却不一样,我不断变换着做梦的帐篷。因而我的梦也是动荡的,缺乏连续性。不仅生活,连做梦,我也注定比别人累一些,要消耗更多的感情与体力。
他就像士兵怕上战场一样,怕在那张书桌前坐下来。坐下来,就必须进入角色,拿起上帝交付的武器,迎接一次看不见敌人,却异常惨烈的斗争。从烟灰缸里,升起了今天的第一缕硝烟。每完成一篇作品,都觉得是在死里逃生。“生活原本就不轻松,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更累呢?”只能以无法推卸的使命来解释。大千世界,唯有那张磨掉了漆面的书桌是属于他的故乡。他要么成为故乡的哨兵,要么承担逃兵的耻辱。后者简直比失败还要折磨人。所以,与其说他在日复一日地守卫故乡,莫如说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尊严。
家门前的梧桐,长得比五层楼还高,上面还挂有鸟巢。在我住平房的时候,鸟儿就住楼房了。我仰望鸟巢,像羡慕富人的生活。它们比我少穿一件衣服,却多了一对翅膀。住这么高的楼,连电梯都不用装。即使外出,门也不锁。它们比我更有安全感,更像是世界的主人翁。
在写作中,应该忘掉自己是人,应该做一回鬼。做一回没有名字、没有社会身份的鬼。少一些外在的或自我的束缚,胆子慢慢大起来。说出鬼才能想起来的话。哪怕仅仅为了吓你们一跳。你们不是这么想的,你们不敢这么想,我却敢!因为我离鬼近一些。
每个诗人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不断地吐丝,为了织一幅茧。当自己的风格形成之后,有的人将其视为蚊帐,在里面安然酣睡;有的人,则努力咬破它,宁愿变成一只健忘的蛾子。他把苦心经营的秩序一举,并且产生恍若隔世之感,就提前迎接到自己的来生。写作开始变得真正有意义了。而在此之前,他打造的不过是注定将成为废墟的建筑。
流星划过,黑夜里的一根白发。
荒废的教堂,只剩下四堵墙壁和一个带十字架的尖顶。它是因为地处偏僻,被信徒们遗弃,还是首先被上帝本人放弃了?两者之间是否有因果关系?
用放大镜,仔细地瞧那幅褪色的《清明上河图》。石拱桥、大马路,人来车往。岸边的柳树,总长不高。你忽然发现挑担子的菜农,五官端正,酷似你小学时的同学。看了这么多遍,就为了找出一个熟人。
我来到一群陌生人中间,唱歌、跳舞,喝奶茶,逐渐变得熟悉。我尽情地表现自己,说过去的经历,为了不让他们觉得我也陌生。他们认识我的过程,比我认识这么一群人,要快一些。认识了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在我眼中,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另一群人……
看见那朵花了吗?它正在使劲……你不用替它担心。它越开越大,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就像一个妄想狂,在跟想象中的自己攀比。
堂吉・诃德手持长矛、快马加鞭向风车冲刺的时候,是一个活着的烈士。或者说,他是那消失了的中世纪骑士制度的活标本。他漫无边际的巡游,其实是在向自己敬礼,因为自己俨然已成为英雄时代的最后的纪念品。所以,这个骄傲的老头怎么可能尊重别人?他崇拜的所有偶像都由死者构成。
多鹰,藏民的天葬即是一个证明。然而,藏区内很难见到鹰的尸骨。让人怀疑:那些遮天蔽日的神鹰是否会死?死在哪里?莫非可以直接化作空气?那还不如夸张地说,我们日常目击到的鹰本身就是幻影。我从拉萨到阿里,一路都在求解这个谜。一位赶着牦牛的牧人告诉我,鹰的生命同样是有限的。当它老了,感到死期将至,就会自觉地脱离群体,不是选择降落,而是孤独且缓慢地往高处飞,向外太空飞去,迎着越来越炽热的阳光。为了克服大地的引力,在这不可知的旅程中,它会用尽最后的力气。直到身体被更为湍急的气流撕裂成碎片,或者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席卷而去,彻底脱离我们的视野。这才是真正的天葬,鹰的天葬。鹰本身才是最高形式的牺牲。它把血肉、骨骼、羽毛乃至记忆,全部奉献给天空了,包括天空之外的天空。牧人讲到这里,无限羡慕地抬头仰望;天上什么都没有,天上,仿佛又有着更为神秘的环境与秩序。除了鹰,还有谁能获得如此圣洁的归宿?虽然他描述的可能只是一个神话、一段传说,我却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作为一棵移动的树,到森林里去。浑身的服饰,顿时像叶子一样摇摆。我伸出手臂拥抱你。你别怕,那不过是两根想入非非的树枝。我有一张树皮的脸,你却有一颗花朵的心。大风吹过,森林鼓荡起不知名的潮汐。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哲学家类似于天文学家,总在为自己并未置身其中的那个世界喜悦或担忧。他熟悉星空胜于熟悉自己的城市,从建筑规划到交通状况。仿佛那才是他的祖国。可惜,他一出生,就是流亡在外的国王。对于现实是多余的,对于所谓的理想,也并非不可或缺。
睡眠,是一次开花,一次酿蜜。难怪人们把梦乡叫做“黑甜乡”呢,我品尝到了巧克力的味道。纷扬的花粉,在等待命中注定的调酒师:蝴蝶或蜜蜂。只需要一滴露水,就可以陶醉一生。
把你的名字,当成一块糖,放在嘴里含着。呼唤着你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让别人把我当作一个苦涩的哑巴。恐怕只有那在瞬间变得无比陶醉的眼神,会泄露:我的心里,是甜的。
一个没有理智的人,才是绝对自由的。也是无比勇敢的。当然,他会干扰别人的相对的自由。很明显要遭到反对。再热爱自由的人,也不愿意与没有理智的人相处,能够理解,却不谅解。理智是牢笼,但能给人以安全感――无论对于里面的还是外面的。
人们总在谈论天才,就像黯然失色的大小行星在观望一个发光体。其实天才是无需谈论,更经不起推敲的。天才不可能成为恒星,他只是自我燃烧的彗星:闪烁、熄灭,纯粹身不由己,绝不是为了唤起别人的注意。即使你发现了他,也无助于延缓他的消失。他不想获得意义,因为他本身是无意义的。凡是有意义的,都不能算作真正的天才――顶多属于天才的赝品或模仿者。然而正是它们取代了真迹。
做梦的人会发光。这使他和那些没有梦的人区别开来。做梦的人的躯体,哪怕发出的只是萤火虫一样微弱的光,也使他跟周围的黑暗区别开来。在黑夜里,可以轻易分辨出谁有梦,谁没有梦――或者谁的梦已做完了。
一醒来就忘掉的梦,如同刚出生就夭亡的胎儿。不管你怎么追忆,都无法使之复活。你甚至来不及为它命名。它是一个没有代号的存在――等于不曾存在。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虚无:虚幻,但不是彻底的无。无才是什么都没有。
是海水咸,还是泪水咸?有谁作过比较?其实很简单,只要分别尝尝远处的海水和近处的泪水。但你几乎分辨不出它们的区别。眼泪是海的支流,抑或海是眼泪的水库?流不完啊,永远流不完。别人提炼金子,我提炼海水或泪水中的盐。它不是稀有的金属、稀有的元素,对于我平淡的人生却更珍贵。
所有民族都不懂的语言,诗人却懂。这要么是他们创造的,要么是为他们而创造的。是属于诗人们的小语种。他们彼此不用翻译就能交流。他们是少数民族之中的少数民族。
现代诗歌,越来越成为少数人的艺术了。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是无法争取的,属于不可能的读者。于是我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为少数人里的大多数所接受。或者说,我满足于征服这少数人里的多数人。一位诗人朋友听了我的说法,表现得更为绝对,更为极端,他说他只为少数人里的少数人而写作。
遗忘,是你借给记忆的东西。终归有一天,它会加倍地返还。经历过遗忘的爱情,才真正地难忘。
你拾捡起一支生锈的箭,在草原深处。放眼周围,却找不到当初发射它的那把弓。或许弓已和射箭的人一起腐朽。你拾捡的是一个古老的射手的遗物。
雨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要分手。流泪是耻辱的。而下雨,可以当作别人的泪水,在为我们而流。宝贝,别哭!宝贝,别哭……雨来得又不是时候,增加了离别的哀愁。它为什么不愿再等一等,索性等到分手之后?我们可以把雨水,当作对方的眼泪在流。流啊,流个不停。雨下到哪里,就证明哪里有隐秘的伤口。一场雨接你来,另一场雨又送你走;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一样的泪水在流。
蝶恋花,注定是一场单相思,因为花睡着了。花睡着了,梦见的却不是蝴蝶,而是别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