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反星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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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最后的希望

“踏进这座城市，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满腔热血在血管里的流动，就像海浪拍打沙滩那样，向血管壁发出着有力的搏击。”许越握着纯电动汽车的方向盘，眼前的景色不断飞逝消失在脑后，就像他内心的种种私欲和杂念，此刻也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此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自己所有的努力为人类的未来撒下一粒希望的种子。

作为一名年轻的物理学家，许越天赋异禀，提出了许多实验性的构想。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从全国众多的科学家中脱颖而出，受到曹不同的邀请，参加这场讨论地球环境危机的科学会议。

环保大楼的造型是一个蔚蓝色的地球形状，主体由钢架构成，生机盎然的爬山虎攀在上面，与现实中满目疮痍的地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走进环保局的大门，只见大院里已经被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协助许越见缝插针将汽车塞到一个空隙里，然后毕恭毕敬地将他指引到会议厅。

许越看见一个站在门边和与会者一一握手的人，他便是环保局长曹不同。当他们俩的手握在一起时，许越感到自己的手一下子沉了好几十倍，他知道，他握着的是沉甸甸的期望。

走进会议厅，许越一下就被里面的豪华所折服了。厅内宽敞明亮，浅蓝色的地毯平铺在地板上，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的海洋中。中间是一张硕大的红木会议桌，好似海洋中的一艘红色巨轮，散发着一股古朴纯净的清香。在这样一个信息化时代里，这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东西反倒显得弥足珍贵。

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写有科学家姓名的牌子，许越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牌，然后拉开刻有精美花纹的椅子，轻轻坐下，像是坐进了一艘载着人类前途与命运的巨轮的驾驶舱中。

科学家们陆陆续续地到来，待全部就座后，曹不同坐到了会议桌的最前面。每位科学家都是这艘“希望之轮”的舵手，而曹不同则是肩扛重担的船长。许越瞟了瞟周围的人，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认真与严肃。

“大家好！在座的各位，我知道，都是全国最优秀的科学家。离总统交给我们的期限只剩下几天时间了，所以今天邀请大家来，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曹不同用殷切的眼神与科学家一个一个对视，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理不清、剪不断的愁绪。话毕，从稀疏到繁密的鼓掌声就响了起来，曹不同把手悬空向下挥了挥，示意大家不用鼓掌，“现在就开始会议吧。哪位能先谈谈目前的状况吗？”

“我来说道说道，大家没意见吧？”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许越看到一位白发苍苍却神采奕奕的老人，一股敬重之情油然而生。这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物理学家，曾因对常温超导体的研究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一研究成果使得全球化电力供应的设想成真。

曹不同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个全球变暖啊，可以说是越来越严重了。旱情大大加强，中低纬度国家农作物产量骤减。温暖的海水增加了强烈风暴产生的可能性，最近十年平均每年就有15次飓风。而最近一百年，全球海平面已经上升了20～30厘米。许多低洼的沿海地区被海水淹没，甚至有的国家整个都被淹没了。”

“是的。根据联合国的要求，我们必须无条件接纳被淹没国家的移民，这也给我们国家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曹不同紧皱眉头，马上又觉得这会使会议的气氛更加压抑，便努力将眉毛舒展开来，没想到这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要找出解决方案，我们得先找出全球变暖的祸根。我们焚烧化石矿物时产生了多种温室气体，而随着森林被大面积砍伐，生物固碳的能力又极大地减弱了。”老科学家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这些话曹不同已经熟悉到可以背得滚瓜烂熟，但又不忍打断老科学家的兴致，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由于这些温室气体对来自太阳辐射的可见光具有高度透过性，而对地球反射出来的长波辐射具有高度吸收性，所以产生了所谓的‘温室效应’。在这些温室气体中，危害最大的甲烷，它的温室效应相当于二氧化碳的40倍。但因为空气中二氧化碳的含量远远高于甲烷，所以我们仍然认为二氧化碳是最主要的温室气体。”科学家顿了顿，说，“如今制造二氧化碳的大头是工厂。除了提高燃料利用效率、控制污染气体的排放，我们恐怕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吧？”

“如果关闭工厂，就会导致失业。”曹不同说完又加了一句，“环境比人好惹。”

“其实一直以来人们有一个美好的愿望能够彻底地解决能源问题，那就是利用核聚变来发电。因为地球上的核聚变能源非常丰富，用核聚变发电既干净又安全，不会产生二氧化碳气体。目前从海水中提取氘的技术已经成熟，但是要实现真正可控的核聚变，在技术上还有许多难题，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不实现可控核聚变，刚刚说的都是废话，所以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遏制全球变暖的脚步。据此，我有一个设想，把二氧化碳运到海洋里。”老科学家自信满满，陶醉地发出了一句感慨，“海洋吸收二氧化碳的能力可是无穷无尽的啊……”

以这位老物理学家为首的一批科学家近些年一直倡导把二氧化碳排入到海底，但由于种种限制，这项研究还处于实验阶段。

“哦？听起来不错！”曹不同暗淡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神采，“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许越一直对这种做法存有疑虑，但鉴于这位老科学家的威望和对他的尊敬，许越又不知道该不该当面提出反对意见。他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装模作样地交头接耳，嘀咕着“嗯”“不错”之类的话，却都无人起来回答。

“大家有什么想法吗？”曹不同重复了一遍。

“为了人类的未来，我必须――”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许越终于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很抱歉，我有些不同意见，可以说说我的看法吗？”

曹不同看了一眼老科学家，老科学家随即点点头：“嗯，你说吧。”

“我只是谈谈我个人的观点。我们不考虑技术上的问题，把大量二氧化碳排入海洋，浮游植物会吸收掉许多。而浮游植物又会被海洋生物吃掉，海洋生物排出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再汽化，迟早还会回到地球。”

“很好，很好。不过我们可以把它灌得很深，灌入海底，这样在压力作用下二氧化碳会形成干冰。”老科学家微笑着看了许越一眼，笑容里似乎包含着些许不屑，又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曹不同继续说，“干冰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温度极低，容易保存。干冰将形成冰壳，将其层层包裹，抑制干冰的自由汽化，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无法释放到大气中。”

“即使这样，海水的PH值也会因此改变，导致海洋生物死亡，危害也是很严重的。”许越一字一顿地说。

“会不会影响到海洋生物，现在谁也不能保证。不过我认为海洋强大的调节和平衡功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即使你说的情况成立，也肯定要经历一个很长的过程。”老科学家的语气一转，面容里露出了一丝不悦。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冒险也是不值得的。再者，如果有一天埋藏干冰的海底火山喷发了，后果呢？”许越慢慢攥紧了拳头。

“这……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老物理学家诧异了一下，接着又露出了那不是微笑的“微笑”。

“我认为，只要把这东西留在地球，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迟早会爆炸。所以，我们最近有了一个全新的、富有挑战性的设想。”许越边说边离开座位，取出一台微型投影仪，白色的墙壁上反射出了演示画面，“我们可以考虑把地球大气里的二氧化碳集中收集起来，再运送到其他星球。”这句话一出，全场的焦点都聚焦到了许越身上，老科学家也愣住了。二氧化碳会被包裹在外星球的表面上，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地球大气中多余的二氧化碳量，从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全球变暖的问题。”

会议厅里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讨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年轻人果然敢想。不过，你这不是在冒更大的险吗？”老科学家的脸板了起来，提高了嗓音说。

“我认为这不是冒险，而是一种勇敢的尝试。即使失败了，除了一定的财产损失外，也不会对人类造成其他的损失。”

“你不怕引起宇宙中的气体成分失衡吗？”老科学家脸上的青筋此时格外明显，像是在枯萎干涸的土地上注入了几条绿色的河流。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了。所以我们选择了木星的一个卫星――H星。H星体积约是地球的一半，已经足够吸引住大量的二氧化碳在其表面，而不会扩散到宇宙中。同时，离地球的距离适中，既方便运输，又不会对地球产生威胁。”

“那预算呢？你得为总统考虑。你不想让我们的总统成为第一个在金融危机中被弹劾的总统吧？”老科学家笑着说，会议厅里也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现在世界上拥有可回收式宇宙飞船的国家还不算很多，而几乎每个国家都面临着二氧化碳危机。我们可以高价为其他国家提供运送服务，更重要的是，没有了温室气体的限制，人类文明将会加速发展。”

老科学家张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

“大家还有什么好的主意吗？”曹不同满意地问。

“我看挺不错的。”“好主意。”在场的科学家在底下窃窃私语着，脸色铁青的老科学家推开椅子，径直朝门外走去。

“那好，辛苦大家了，今天会议就先开到这里吧！许先生，你留下来，我们再具体谈谈。”尽管曹不同的思维从地球一下子跃到宇宙，一时间他还无法接受，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一个叫“希望”的东西就在自己眼前。

四、与H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几天后，曹不同把这项计划汇报给了A国总统。总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经过了国会的审议，拨给了许越一笔经费，让他带领他的团队抓紧时间研究。

曹不同总算舒了一口气，只要研究成功，自己就不用整天为二氧化碳排放量的破事费尽心思了。

这天回到家，王晓勤见曹不同脸上挂着一丝久违的笑容，疑惑地问他：“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今天你的脸色不太对劲啊。”

“我们找到解决全球变暖的方法了！”曹不同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难不成真想大量生产汽水？”

“当然不是！这目前还是我们国家的一个秘密计划，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

“你还不信任我？什么绝密计划？”

“我们打算把地球上的二氧化碳排到外星球上。”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

“伟大吧？”曹不同见连王晓勤都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十分舒坦。

“伟大个屁！把地球污染完了，又接着污染其他星球了。”王晓勤没好气地说。

曹不同耸耸肩，想想也是，自己从小就被教育不要乱扔垃圾，没想到今天却自以为荣地把如此之多的垃圾扔到别的星球上去。但是无论往小了说为了自己的钱和权，还是往大了说为了整个人类，都只能这么做。

为了攻克运送二氧化碳到H星的难题，许越早在科学会议之前就做了大量的准备。经过科学家们3个月含辛茹苦的研究之后，发射工作的前期准备终于完成了。

他们用一种特制的二氧化碳吸收器，将大气中多余的二氧化碳压缩贮存起来，再集中装载到宇宙飞船后置的气囊里。

许越终于迎来了飞船发射的那一天，也是自己的心血结出果实的那一天。

指挥室里的许越，正死死地盯着屏幕。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宇宙飞船的实时画面，各种技术参数让人眼花缭乱。

随着发射时间一秒一秒的逼近，许越的心被一点一点地提起。调试完成的离子推进火箭被放入了磁悬浮动力加速滑车上。

“3，2，1，发动！”滑车开始启动，在轨道上飞驰。许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里。只见云里雾里之间，一条“巨龙”在崇山峻岭间穿梭。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经过了几十公里的电磁弹射加速冲刺，最终达到了1000公里/小时，驶入沙漠，接近音速，接着进入滑跃起飞阶段，火箭与磁悬浮动力滑车分离，被电磁弹射入空中。许越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激光点火，大量离子烈焰从尾部喷出。在熊熊烈火中，满载着二氧化碳的宇宙飞船驶向太空。指挥室里一片欢呼，接来下便是无数个“XXX成功”的提示。每听到一个，许越的心就沉下一块，直到火箭进入预定轨道，许越提着的心才总算完全放了下来。

媒体把这一刻喻为人类历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不久后，通过安装在宇宙飞船上的摄像装置，人们看到宇宙飞船成功地将运载的二氧化碳排放到了H星上。

随后世界上一大批拥有宇宙飞船的国家纷纷效仿，那些没有宇宙飞船的国家则争先恐后出重金请拥有宇宙飞船的国家帮忙将其国家的二氧化碳气体运送到H星上去。

人类开始了有史以来往返外星球最频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