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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之困与大城建之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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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欣喜的重庆旧城改造计划终于出炉――为落实好总书记的“314”总体部署,把城市规划好、建设好、管理好,市委市政府提出了投资1000亿元改造旧城的目标。

这是一座有3000年历史的城市,其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都浓缩在老城区。如何从这古老的子宫里,孕育出一个新生的婴儿,将秦砖汉瓦和钢筋水泥交融在一起,把唐诗宋词和英文法文叠合在一起,让他们在唇齿相依中增添各自的魅力――这是一项输不起的城市使命。

岁月是一面筛子,在不断地淘汰。而重庆旧城的新陈代谢已在所难免。

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整容,而是预示着一场脱胎换骨。当整个旧城都还沉浸在建设现代化城市的亢奋里时,一个两难的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怎么拆?怎么建?

翻阅旧城之困,或许更能让我们在对重庆大城建魅力的冀望中倍增激情。

上篇:旧城之困,守望“改造”的春天

困・生活

清脆的摩托车铃声响起。

早上10点,刘子荣揽到了今天的第一单业务。在下半城这个“破”地方,摩的,是这个43岁男人的谋生之计。

生活的压力让刘子荣看上去更像53岁,尤其是早霜的头发。“女儿上高二了,我要拼命干活,上大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除了多找业务外,刘子荣尽可能地节省着,家里要四五天才能吃上一次肉。吃饭时能喝上二两老白干,是刘子荣的最高要求。

在白象街巷子里穿行,旧房密密匝匝地拥在一起,房与房之间形成了“连体式”或“一线天”。这一茬茬陋房曾让拍老片子的导演眼睛一亮:灰暗,粗陋,感伤,在乱哄哄的鸡飞狗跳中泄露出一种底层的嬉皮和荒凉。

一里一外,大约25平方米的两间穿逗房。“我就住在这儿。”刘子荣说。女儿小玲正端着饭碗仰望高处:一幢幢高楼大厦,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让她意荡神移。

小玲很羡慕高楼里的抽水马桶,她希望自己家也能有一个,这样就用不着上公厕了。公厕要收费,“每次交费划不来,就办了张月票。”让小玲难堪的,还有房子窄得没法隔出洗澡间,洗澡也只能上公共浴室。

高楼上飘着的“生活在CBD”的横幅,让刘子荣的妻子徐少华有些反感。徐少华并不为自己生活在“CBD”而自豪,对她来说,300米之外的繁华,都是“富人们的事情”。

“房子!房子!”徐少华最大的翘盼,是希望小玲考上大学那天,全家能住上新房,“我生小玲那会就说要拆了,但一盼20年快过去了,我们依然得不到解脱。”

刘子荣一家的希冀和哀愁,正是下半城原住民生活的一个缩影。

重庆人喜欢把南纪门到朝天门的一段称为下半城。这里曾是重庆最繁华的地段――3000年江州城、800年重庆府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现在,却成了棚户区的代名词。

有人说,下半城离上半城不远,走路最多不过二十分钟――这说的是上下半城间的实际距离;有人说,下半城离上半城至少有二十年――这形容的是上下半城给人造成的心理距离。

隔着一道梯坎,上下半城却像隔了几重天。重庆的旧城老房,已走到了一个必须进行新陈代谢的关口。

困・传承

下半城的春天快来了――旧城改造的消息,让刘子荣一家三口兴奋不已。然而这个消息,却让沙坪坝区文史馆的游江,眸子忧郁成一片海洋。

“民国初年拆掉泰安门的那天,重庆城就出现了第一根白发。如今四处可见的‘拆’字告诉我,重庆老城已大限将至。”游江重重叹息。

游江把自己定义成“重庆旧城保护民间志愿者”:“我不是反对旧城改造。旧城生活条件太差,新陈代谢理所应当。我担忧的是,在进行旧城改造时,会将老重庆给毁了。”

旧城改造是一块香饽饽,也是一把双刃剑。

“有着3000年历史的文化名城,其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都浓缩在老城区。”游江目光如刀。

走进下半城,就像走进一个巨大的城市考古现场,这里充满了旧时代的影像和印痕。

普安巷10号,一处清代商号遗址,门楣在风雨之中,漫漶的“聚兴广”的字迹,不知这是富商的宅邸还是门市?在另一条巷子,墙上的青砖刻着“广顺”字样,游江猜测,这应该是当年造砖的窑名。

而在海关巷,竟然找到了老海关大楼,只是如今这里住满了“七十二家房客”。欧罗巴风格的高大门洞,镌刻着百年风雨留下的沧桑痕迹。1891年3月1日,重庆海关在此成立,标志着重庆开埠。

巴县衙门,这个老重庆的行政中心,如今已面目全非。衙门大堂被一家民企被服厂作了缝纫车间,里面挤满了缝纫机和工作台,只有粗大的朱红色立柱还能让人想象到这里曾经的威武森严。

从聚兴诚银行出来,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小楼跃入眼帘,窗户棱上还隐约着鳞形浮雕――白象街142号。这座始于1850年,由美国大来银行修建的,之后成为汪全泰号的丝绸商铺,气派的大门已腐蚀斑驳。

1891年重庆开埠后,白象街一代,因靠近官府,被各种商行当作办事处驻地,成为重庆最早的富人区……

下半城是府衙文化、会馆文化、码头文化等母城文化的发源地。

“如果简单地‘拆’了,面对遗址上屹立起来的广告牌和商品房,我会像失忆症患者一样茫然。”游江黯然。

在这个全面改造旧城的关口,如何让“绝版重庆”在历史与现实构成立体交叉的局面中获得再生,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课题。

困・博弈

开发商说,旧城改造是“房地产业的最后一顿晚餐”。在土地资源日愈紧俏的主城,旧城改造已成为开发商新增项目的主要形式。

政府说,旧城改造是“完善城市功能的最后一次机会”。旧城改造决不仅仅是更新几栋旧房,而是要使整个城市的空间布局和产业结构得到合理调适。

政府需要一个和谐交融的城市环境,开发商需要一个利润丰厚的成功项目,在未来3―5年之内,“政府和开发商之间的博弈”,必将成为重庆旧城改造的重头戏。

三年前,广州市曾进行过一次试点,即“解放中路”项目――该项目是广州旧城改造拒绝开发商参与的一次尝试:完全由政府承担投资,没有拆迁,按规划建设完成后,所有原住民全部就地回迁。但由于资金难以到位,改造速度太慢,此项目最终仍以发出拆迁公告而告终。

资金不足成为政府改造的最大瓶颈。

“在英国一个城市,政府将一个工厂烟囱,以一英镑的价格卖给开发商。而开发商将这个烟囱打造成一个文化象征后,周围地价随之飙升。”重庆一位开发商说,“任何一个城市格局的形成,都是政府、房地产企业、市民三方互动的结果,政府应该选择一个可以均衡各方利益的旧城改造方案。”

在旧城改造问题上,政府一定要占主导。而“主导”的一个最关键步骤就是规划。规划方案一旦确定,就必须以此为龙头,牵着开发商的鼻子走。

“就像针灸一样,要找准穴位下手。”重庆市建筑协会副会长李世蓉说,这个“穴位”不仅仅是一种建筑形式,更是一种关联的组织方式,体现的是政府、原住民、开发商三者之间的关系。“穴位”的突破点就是建立类似波士顿重建局的机构来统筹各方利益,以寻求旧城改造的最优解。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重庆旧城区在未来将呈现怎样的面貌,这是一个巨大的悬念。而这个悬念的愿景,取决于政府在这次旧城改造中扮演一种什么角色。

下篇:大城建,给重庆一个宜居的坐标

“小处着眼,大处放胆。从我观察到的城市细节判断,重庆应该是一个宜居的城市,我打算在重庆买一套江景房。”《天大的小事》的作者王力,这个拿着放大镜找寻城市细节的人,来重庆旅游才一天多,就喜欢上了重庆。

“这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非常适合居住,至少未来会越来越适合居住。关注城市细节,就是关注宜居城市。”王力神情盎然,“宜居,这是城市建设的最高境界。”

其实,“宜居城市”的概念,在重庆这次旧城改造总体规划中,差一点被排除在外。

部分规划者反对将“宜居”写入规划。这并不是说他们反对重庆成为宜居城市,而是认为“所有的城市都需要宜居”,因此“宜居”应是城市的必有之义。

从另一方面讲,这一概念跃然纸上,显示规划者们认为,至少在目前,重庆尚不“宜居”,或尚不够“宜居”。

“‘宜居’是让每一个人不被这个城市所抛弃。”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刘世俊说,“这次重庆提出‘宜居’城市具有革命性意义,这座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西部首善宜居城”,这是重庆的宜居宣言。这个宣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国务院批准的《重庆市城乡总体规划(2007-2020年)》明确了重庆的五大定位:中国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长江上游地区经济中心,国家重要的现代制造业基地,西南地区综合交通枢纽。

“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这是重庆城市规划建设的关键词之一。重庆的旧城改造,必须将这一使命贯穿始终。2008年初,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旧城改造商业化的定式――“有机更新模式”。

“这种模式的核心在于保护性开发,既要最大限度地保留修复具有文化价值的老建筑物,还要重塑旧城街区的传统风貌。”重庆市规划局透露,有机更新模式将实现四大功能――旅游文化功能:有效利用、发掘和整合老城的母城文化资源,形成体现重庆历史和市井文化、建筑文化的传统风貌街区;居住功能:改变老城居住环境,形成具有丰富历史文化氛围的多样化社区;门户形象功能:依托山势,将下半城与上半城有机衔接,立体反映渝中半岛历史和现代的独特风貌;休闲娱乐功能:同上半城现代商务、商贸功能差异互补,形成具有传统特色的集休闲、娱乐、健身、购物于一体的商业街区。

其实,这种模式早在几年前就进行过探索。“这种模式已经在湖广会馆和江北城的有机更新上得到了充分证明。”市建委负责人称,今后的旧城区域,不但有看头,有耍事,而且,“片区内仍有原住民居住,既延续了文脉,也留住了人气。”

“弹指5年,江北城羽化成蝶。”20年前,李曦还是重庆市业余体校的一名学生,在嘉陵江大桥上晨跑是他每天的功课。他以奔跑的姿势,意外地闯入了央视《话说长江》摄制组的镜头,成为“有机更新模式”的见证者,“我愿意把江北城比喻为凤凰,一座凤凰之城。在血与火中死去,在涅中再生。”

“5年前,在江北嘴码头,重庆市领导指着远远近近的破败房屋说:是改变这里面貌的时候了,我们要在这里再建一座美丽的新城。”李曦回忆着,“我经常凭窗凝视嘉陵江,有一天突然发现,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紧紧匝匝,已形成了江北城新的天际线。”

那座暮气沉沉的死城,如今正在唱响“双城记”,演绎一个地域的历史与未来。

整个江北城被规划成“记忆之城”和“未来之城”两大组团。在“记忆之城”区域,索道、天主教堂、明玉珍墓、东升门、保定门、古城墙遗址等老建筑都将进行修复,作为老江北城历史文化的见证。

金融和商务中心的功能,主要在“未来之城”中体现。未来之城将集中安排商务写字楼、金融办公机构以及酒店、购物中心和住宅等混合使用设施,展现现代商务办公区的形态特征。

“一现代一传统、一物质一文化、一忙碌一休闲,这种和谐互补显得非常大气。”李曦举起了拇指。

不久前,李曦带朋友去湖广会馆逛庙会。“湖广会馆建筑古色古香,给我印象最深。每个公所和馆舍、庭院都很有历史的韵味,文化的气息也非常足,对在大城市里呆久了的我们来说是一种享受。”

“记得5年前带另外一位朋友来的时候,湖广会馆院内电线如蛛网密布,许多建筑已腐朽霉烂,大量雕饰随处剥落。”李曦说,而现在,高大挺拔的山墙,高低错落的楼台,曲折蜿蜒的甬道,精美绝伦的镂雕,栩栩如生的人物,生动地再现了几百年前的会馆盛景。

“在吊脚楼里喝咖啡,在城市村庄中看表演,在特色办公室上班。这不是梦,即便是梦,这样的梦不久将在这里实现。”李曦指着化龙桥忙碌的工地说,这里将是上海新天地的重庆版本。

经过两年的拆迁筹备,化龙桥的旧城改造已进入建设阶段。从此,化龙桥有了一个新名字――“重庆天地”。这个重庆著名的老工业区,在上世纪90年代沉寂下来。但这片衣衫褴褛的区域,几年后,将涌现出一大批甲级写字楼和星级酒店,最值得期待的,是矗立在嘉华大桥桥头的“嘉陵帆影”。这栋类似上海金茂大厦的写字楼,共98层、高398米,它将成为西部地区的第一高楼。那时重庆天地会成为“西部最大的制造业服务中心”。

“重庆的旧城改造正在向着宜居的目标高速行进。”李曦感叹。

“我们就是要通过旧城改造,把重庆打造成一个宜居城市。”这是市委市政府对旧城改造的一个定位。“诗意地栖居”,海德格尔在上一个世纪说的这句话,现在真正成为我们这座城市的追求目标。

开放,一直是我们这座蓬勃向上的城市的关键词之一。在城市规划上,决策者和管理者必须坚持开放的思维、开放的眼界、科学的发展观,唯有这样,才能够规划出最为科学合理的特大型城市,让市民最大程度地分享发展成果,诗意地在这座城市栖居。

重庆城有两个,一个是往事的,一个是现代的――共同构成了它的梦和它的醒。用俗话说,这就是老重庆和新重庆――它们唇齿相依,在相互搀扶中增添着各自的魅力。

失去任何一个,都会打碎这种近乎完美的平衡,都会令另一个失重和倾斜。

旧城藏着城市的文脉和人脉,新城生长着城市的人气和实力。

兼而有之的城市是有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