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金融危机发生三次,我们就会全部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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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金融界人士说，像这种金融危机，发生一次的时候我们能够学到一点点，发生两次的时候我们能够学到一半，发生第三次的时候，我们会全部都忘掉。

经济好的时候，大家的工作压力大，休闲的时间少，使人焦虑。有些人认为，人有钱之后闲暇时间就会多，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好多真正有钱的人，他们闲暇的时间要比穷人少得多，因为他们的时间成本要大很多，一个小时可以赚一万美元，他往那里一坐，这一万美元就没了。很多收入高的人，闲暇的时间是很少的，这跟我们平时的看法不一样。

中国人都特别焦虑。说句偏颇的话，西方国家的人工作是为了生活，中国人则是生活是为了工作。中国人这么焦虑，是由于对未来没有安全感，中国没有很好的社会保障，没有很好的社会服务。很大程度上，我们过去的经济发展，剥削了大家的安全感。由于大家都没有安全感，所以拼命地挣钱。

马克斯・韦伯在写《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的时候就说了，为什么资本主义在发展时需要一个新教伦理，因为资本主义发展时必须要满足：第一是赚钱，第二是不能消费，这样才有资本的原始积累。如果没有新教伦理，这两点是无法同时成立的――为什么我赚了钱我不能消费呢?所以资本主义必须要有一个新教伦理――我赚钱不是为了消费，我赚钱是因为上帝选中我了。

同样。我们现在的不安全感也起到这种作用。中国人有点钱就储蓄，为什么他储蓄呢，因为他焦虑，所以他拼命赚钱，拼命储蓄。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社会保障。

像“非典”的时候，我也觉得很舒服，突然很闲暇，但时间长了还是会焦虑的，因为钱少了，日子以后怎么过呢?

虽然经济好会使我们忙碌，但只有经济好，人才能变好。

人是没记性的

凯恩斯有一个比较好玩的说法，他把企业家的投资行为称为动物精神(animal spirits)，而不是人性。动物在乐观的时候忘乎所以，盲目乐观；悲观的时候特别的悲观，逃跑时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点在经济周期中能看出来。经济学家发现，不能完全按照实际的因素来解释经济周期，心理的因素在这里也很重要在乐观的时候过分乐观，悲观的时候过分悲观。这种过度的乐观与悲观促进了经济周期。

有一个金融界人士说，像这种金融危机，发生一次的时候我们能够学到一点点，发生两次的时候我们能够学到一半，发生第三次的时候，我们会全部都忘掉。对于经济周期的经验，人们是记不住的，过了之后就忘掉了。所以人们会一直在这种过度乐观和过度悲观、贪婪和恐惧的周期里循环，企业家的周期就是贪婪和恐惧的周期。

近几十年来中国经济有几次虚假的繁荣、泡沫时期，这也是一些中国人特别焦虑、特别利欲熏心的时期。上世纪90年代的海南地产泡沫、股市泡沫，还有几年前的房地产泡沫。每当这个时候，人心就开始乱了。

一旦出现过热和泡沫，大家都很贪婪，从企业来说，不会很好地根据经济周期来安排自己，像这次很多出问题的企业，不是因为美国金融危机出问题，而是因为2006、2007年经济过热的时候，投机买股票、买房地产、买矿，所以现在赔钱了。其实，经济要是正常发展的话，不会出现你们这个命题――坏经济使人变好。

经济过热的时候，人的贪欲都被催化了，所以在经济下行期，我们要反省自己，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回过头来要看什么才是做企业最基本的东西。这也是政府要改革的一个机会，如果经济形势很好的话，也没有改革的动力。

坏经济并没有让我们反省

但我觉得还是比较悲观吧，并不是经济坏了人就能变好，有可能还跟过去一样。现在这个情况，大家也没有深刻反思，原来做得不对的地方――只顾增长不顾民生，现在也没有好转，有些地方还进一步加剧。

有些人认为经历过多次经济周期的外国对环境更加重视，认为青山绿水要比多赚几个臭钱要好。其实也不要这么简单，这也有利益在里头。全球变暖对于每个人的影响是有差异的，为什么欧洲会特别关注这个，因为它担心北大西洋的暖流会消失，美国就不太关心，因为它在温带，对它的影响会小一点。而且，环保标准也是它们的竞争力，如果其他国家都按它的标准来环保，那别的国家就竞争不过它了。

我觉得人性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变化。凯恩斯在《劝说集》里写过一段话，他说在今后一段时间内，贪婪仍然是我们的上帝，因为贪婪能帮助我们走出经济发展的困境。但是，他也说到，等我们过了一个转折点，就会更关注美德，重视结果胜于手段。(何帆。经济学者。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国际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世界经济》编辑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