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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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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出版人跟日本同行谈起他供职的出版社翻译出版了坪内逍遥的《小说神髓》,“对方表情瞬间大变,那是敬仰,是诧异,是茫然,是……”

我只是在图书馆里好奇地翻过它,算不上读。从引领日本文学近代化来说,此书厥功甚伟,被列为经典,但一般人包括出版人早已不读了,恐怕知道书名的人也寥寥。隔了一个多世纪,中国人将其从日本故纸堆里翻出来,不光供几位不懂日文的学者研究之用,还推给一般人广而读之,就难怪几位日本同行仿佛遇到大地震一般。

什么,似乎是一个永恒的命题。取巧是人的本性,读书人也希望有一条终南捷径,只读于己有用的书,好似吃什么补什么。网络上也常有人请名人推荐书目,像孩子天真地拉着大人的手走路一样。不过,无人指路,误读也真是常事。譬如日本战败之后不久,相对论忽而大畅其销,莫非百废俱兴,都关心起科学了?却原来广大读者误以为书里写的是男女相对。

福泽谕吉是日本走向近代的最大先觉,他教给日本人什么是文明开化。其尊容印在万元大钞上,人见人爱。这么纯粹的日本人,他读了什么书呢?翻看《福翁自传》,此书比《小说神髓》晚出十多年,毕竟是文学名著,读者似乎多一些。书中记述他长到十四五岁,发现近邻熟面孔都读书,只有自己不读,名声不好,难为情,于是真要读书了,开始上村塾。别人读《诗经》读《书经》,他读《孟子》,尤其好《左传》,别人只读三四卷,他通读十五卷,而且反复读了十一遍,有意思的地方能暗诵。

他不曾读日本古典《万叶集》《古今集》《枕草子》《徒然草》,不仅没通读,恐怕连章节也没读过。这不是福泽个别,而是在那个时代,汉学乃最高文化,只有所谓国学家或歌人才会读日本古典。近代以前并没有“日本古典”的说法,所谓传统即汉籍及汉文。同样只读中国古典,其结果,中国知识人只知道中国,而江户时代日本知识人几乎不知道日本。正因为是外国的东西,丢掉也容易,而中国知识人如鲁迅,到底不可能把吃人的古典一丢了之。

国学家本居宣长卒于1801年,福泽谕吉生于1835年。本居宣长打比方,汉籍是近山,日本上古的记载是远山,人们只看近不看远,可是,远山虚无缥缈,他遥遥看出来的“物之哀”之类审美概念就不免令人莫名其妙。不读“物之哀”不懂日本,读了“物之哀”也未必懂日本,悠悠苍天,此何民族哉。要了解一个民族,无论从时间抑或空间,还是就近端详的好。

本居宣长主张日本固有的情绪“物之哀”是文学的本质,但生于1867年的夏目漱石――这一年睦仁践祚为明治天皇――在《文学论》中写道:“余少时好学汉籍,学之虽短,而文学如斯之定义漠然于冥冥中得自左国史汉”,即《左传》《国语》《史记》《汉书》,泛指中国古典。本居宣长指斥外来的孔子之教违反自然,但1879年明治天皇颁旨,“自今以后,基于祖宗之训典,专明仁义忠孝,道德之学以孔子为主”。这一年永井荷风诞生,他还是崇尚汉诗文,但也由他始作俑,江户时代俗文化如浮世绘、俳句日趋被当做日本的传统文化。

福泽谕吉自1872年几年间撰写刊行《劝学》,教育人民要当好人民。这是日本出版史上首屈一指的畅销书,但据齐藤孝调查,他教的数百名大学生没一个读过此书。这位教育学教授认为,原因在于现今人们已读不来100年前的文章,于是把《劝学》译成了白话付梓。他写过一本《想出声读的日语》,热卖150万册,名声大噪,经常上电视,和各类艺人坐在一起逗乐,可他一向主张大人应该读《徒然草》《奥州细道》等古典。日本古典翻译到中国来,用的是现代中文,容易使读者错乱其时代,不知不觉地误读,把昨天的日本误会成今天,或许就不依不饶。日本有一个忠臣藏故事,书店里常见书,电视上常演剧,然而出题考考大学生,半数答不上人物的名字怎么念。演剧不等于有人看,出书不等于有人读,有时倒像是我们在替人家读。

时代已过去的作家,日本人现在还爱读的是夏目漱石、太宰治。太宰治死于1948年,50年后著作权失效,又赶上诞辰百年(1909年生),出版上热闹一时。省却了购买版权的麻烦,我国出版人也何乐而不为。没有著作权问题的日本作家还有永井荷风、林芙美子等,听说也翻译出版了不少。

作者为旅日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