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症侯:怀旧与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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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建起的影片《暖》在第1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中获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故事奖、最佳摄影、最佳编剧、最佳音乐、最佳美术六项大奖的提名，并获得最佳故事奖、最佳编剧奖；第23届东京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影片“金麒麟”大奖、最佳男主角奖。曾以《赢家》、《那山，那人，那狗》、《蓝色爱情》、《生活秀》等力作享誉中外影坛的优秀导演霍建起，作为第五代导演，一种与社会症候不能割裂的历史情境始终贯穿在电影创作中。电影《暖》带着一种乡愁走进观众的视野，让观众去怀旧去感伤。

一、《暖》怀旧折射的是一种社会性的症候

电影《暖》的确是一部不多见的优秀的国产文艺片，据说很多人是流着眼泪看完的，包括东京国际电影节那些评委们都感动得泪流满面。一个影视作品创作出来能够感动一些人，这就是成功的。因为当今这个社会，能让人感动的东西太少了，或者人们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去感动，当有一部这样的影片还能够给人以感动，他与当下的社会背景是不可分的，感动是精神层面的，在这样的时代背景，电影对于过去的追问和对未来的臆想是当前表现永恒的主题。于是出现了对过去的追问的这一系列的影片，如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贾樟柯的《站台》等。这类电影一般故事情节很简单，人物关系很清晰，节奏比较舒缓，却都有着很深刻的历史痕迹，呈现给观众的是一代或几代人的怀旧与感伤。《暖》剧之所以给人以感动，不是归结于爱情故事的力量，而是因为把它放在了一个特定的历史时代背景里。

电影的时代背景分为观赏电影的时代背景，也就是当下，和电影故事的时代背景两个方面。观赏电影的时代背景是发生在改革的大潮中，人们纷纷离乡背井、北飘或者南下、求学或者求职的当下中国社会。几代人历经了时代的变迁，从农村到城市以前完成了一个历史阶段，许多曾经历过农村的人们，如今都拥挤在缤纷杂乱的城市里，怀旧与感伤成为一种精神慰藉。电影故事的时代背景又有现在时和过去时，电影《暖》中主人公井河十年回乡的时代和回忆十年前双重时代背景。电影故事的过去时，是社会改革初期封闭的农村。片中的现在时也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九十代末或者更早，电影的开始就是从井河还乡的感伤开始的，这种怀旧以个人记忆和情绪唤起一代人的群体记忆，《暖》的怀旧折射的是一种社会性的症候和情节。

二、叙事方法和镜头语言，一首让人无限怅惘挽歌

《暖》采用一种平淡的镜头语言，使用的运动镜头很少，没有刻意的追求蒙太奇手法去渲染影片，所以节奏比较平缓，这符合感伤的特点。但在构图上精心设计，对淅沥小雨中的红伞、狭窄悠长的雨巷、水牛、鸭群、草垛、春蚕、芦苇、秋千架等细节描绘，就像吴冠中先生笔下的一幅幅江南诗意的风景画，恬淡含蓄。电影《暖》用倒叙的手法，现在与过去两条线穿插在整个故事情节中，但并不复杂，而是很清晰、明了，外景地的选择和布置，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和主人公的生活环境，体现历史的痕迹留给观众去深思，当然，影片给人的感受不像真实这般悲凉，而是感伤和温情。感伤是因为叙事主体并不是暖而是井河，叙事方式不是关注现实而是追忆往事的主观式叙述，恰如一首挽歌，让人无限怅惘。在色彩上，多采用冷色调，运用大量的镜头表现阴郁的天气，有意用冷色调来烘托暖色调，加大反差。

三、人物和故事，在宿命的轨道上承担社会的角色

《暖》中总共塑造了三个人物角色：井河、暖、哑巴。他们分别代表着三个社会阶层：井河的角色，代表在社会改革初期边远农村青年人的一种对生活的态度和愿望，从农村到城市的逾越成为当时青年人的一种最大的渴望，井河所代表的是跳出农村的典型，属于代表从农村到城市的第一个社会阶层。片中送“我”上大学的队伍绵绵不绝的大场面，证明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艰辛，走出去的令人向往和受人尊重，而走出去意味着与农村和过去的诀别和割裂，暖是代表被城市文明所抛弃的第二个阶层，即使是暖没有摔断腿，她也同样不会到达第一个社会阶层；而哑巴则是生活的最底层，不管在农村还是在城市，残疾人总是归属于社会的另类，虽然是属于社会特殊关照的人，但是事实上的心理歧视是不会改变的。这三个阶层的对立关系成为社会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由于偶然的事故，暖和井河从秋千架上掉下来，暖摔断了腿，从此暖的社会地位更加残酷地被打八到和哑巴同一个阶层。因为考上大学从而走出去的井河就像小武生一样与她分属两个阶层，他和她的道路只能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两条线。这样，彻底地把暖和井河所代表的城市这一阶层隔绝，由渴望到绝望。而哑巴便可以正常平等地和暖在一起。暖的不幸意味着理想的破灭和命运的绝望，对于选择当然是更实际的牵就，这一点符合中国人传统的思想随遇而安。对于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们来感受这几组对立的关系，会有一种强烈的对比和感伤。

《暖》的怀旧折射的是一种社会性的症候，观众会深深地记得一个镜头，片中送“我”上大学的队伍绵绵不绝，几乎是成为一种神圣的仪式。对于井河，对于任何有同样情节的观众，这意味不仅仅是一次亲情、乡情的离别，而是让人永不能忘怀的与过去的诀别。电影《暖》提供给我们一种怀旧的伦理，通过怀旧我们可以暂时性地抛开钢筋水泥和物欲横流的城市，通过怀旧我们可以想象性地释放一下自己。电影的结尾用井河独白把这种历史的感伤加强一我的承诺就是我的忏悔，人都会做错事，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弥补自己过失的机会，如此说来，我是幸运的。我的忘却就是我的怀想，一个人就是永不还乡，也逃不出自己的初恋，如此说来，哑巴是幸运的。我的忧虑就是我的安慰，哑巴所给予暖的，我并不具备，如此说来，暖是幸运的。增添了一种人在社会阶层中历史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