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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至早清紫砂的考古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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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壶历经近500年的发展,期间有几波的收藏大潮,例如明末、清乾隆、清末民初以及当代,尤以20世纪80年代迄今的紫砂壶收藏最为波澜壮阔且方兴未艾。

近十几年来,各类紫砂考古材料大量涌现,整体研究环境是1937年张虹、李景康编《阳羡砂壶图考》时资料之贫乏信息之闭塞所不可比拟的,也比1982年詹勋华编写《宜兴陶器图谱》时的材料要丰富得多。以下将明代至早清紫砂考古所见择要汇整,并与传世著录相互比对印证,作为鉴定与研究的参考。

1976年宜兴红旗陶瓷厂发现了蠡墅村羊角山早期紫砂窑址,这是涉及宜兴紫砂起源的重要发现。据载,此一小型龙窑长10余米,宽1米多,在废品堆中发现了大量早期紫砂器废品,以各式壶类为主,有大量的壶身、壶嘴、提梁、把手和器盖出土。学者依其堆积层分布,发现部分壶嘴上的捏塑龙头装饰与宋代南方流行的龙虎瓶风格一致,并有宋代一样的小砖一起出土,推断“上限不早于北宋中期,盛于南宋,下限延至明代早期”。不过,多年来学界对此亦有不同观点,认为羊角山的出土残器并不充分,如南京博物院宋伯胤便质疑:“仅仅依靠少数造型和北宋墓葬出土物的相似,某种形式不见于‘南宋以后’,或者砖垛上的砖的尺寸较小,或者它和北宋砖相似等等,都是极其不够的。”因此宋伯胤建议还应对羊角山附近再进行全面勘察和科学发掘,才是获得真正答案的唯一途径。安徽考古专家李广宁更具体地指出:“羊角山古窑址并没有经过科学地考古发掘过……是不能当考古证据来引用的……其时代上限很难突破嘉靖时期。”此外,“全国发掘的宋代墓葬已不下数千座,至今没有在任何宋墓中出土过一件紫砂壶”。

或许是中国大陆地下埋藏的历代文物太多、太古老了,对宜兴紫砂区区数百年的浅短历史的研究,文博考古专家尚无暇于此。直到羊角山考古发现将近30年后,在台北成阳基金会的赞助下,自2005年下半年起,南京博物院、无锡市博物馆与宜兴当地文博单位,联合对位于宜兴丁蜀镇的蜀山西南片的两个遗址进行了约700平方米的发掘。经过两年的努力,考古人员发现10处各期窑床遗迹,并在各堆积层发现了大量从明末到民国的不同时期的紫砂、均(钧)陶和其他日用陶器残片3万余件。在2008年9月于南京博物院举行的“紫玉暗香――2008南京博物院紫砂珍品联展”中,重点展出了羊角山与蜀山考古出土的若干残片。

南博“紫玉暗香”展同步展出的还有江苏金坛金沙广场发掘的古井出土物,该井出土的瓷片最早为明正德时期,最晚至崇祯时期。同时伴出了几把提梁壶和十几个烧水的匝口罐,其形态和工艺也与蜀山明晚期陶器相同。其中的提粱壶与南京市南郊马家山明嘉靖十二年(1533年)吴经墓出土的柿蒂纹提梁壶不论形制、工艺、泥料或窑烧,都较为接近,可互为印证。

吴经是明武宗朱厚照宠信的宦官,“有宰相之实”。但因恃宠而骄,多行不义,明世宗朱厚熄即位后,便被“执送都察院鞠治”(见明王世贞《m山堂别集》),最后被发孝陵卫充军。但吴经死后的随葬品并不寒伧,同墓出土的还有各类陶罐、瓷碟、铜镜等,甚至还有仪仗陶俑200余件。

明代正德、嘉靖期的出土紫砂器尚有1991年无锡南禅寺出土的一把鼓墩形四系紫砂壶,此壶胎体呈紫褐色,粗砂含量较多,近似缸胎,显得较为厚重。壶体制作方法与吴经墓提梁壶相类,均由上下合起,壶内可见明显接痕。其烧成并未使用匣钵,火疵较多,推测当时应是用来煮水或煎茶。同时出土的还有不少同时代的民窑青花瓷器与叵口罐。

2002年,年代稍晚于吴经墓提梁壶的绝对纪年紫砂壶出土了,巧的是这也是个太监墓。据北京文物局的资料及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出版的《北京工商大学明代太监墓》可知,在该大学基建施工中发现了3座明代太监墓,“发掘出土了紫砂壶、紫砂杯、玉带板等大量文物”。其中出土紫砂壶的是葬于明万

历壬午年(万历十年,1582年)的太监赵西漳墓,据其墓志记载,墓主人生前为御用太监赵芬,字兰谷,别号西漳,生于1508年,7岁入宫,侍奉过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四朝皇帝。这对出自赵西漳墓西侧壁龛的紫砂壶形制基本一致,均为直口,斜折肩,直腹,平底,矮圈足。带钮子母口盖,顶面略鼓。曲状短流,流口高于壶口。耳形柄,截面呈圆形。制法为壶底、腹、流、柄分别单制后再接在・起,其中壶腹是用一长方形泥片围成的。整个器物均可观察到细小云母颗粒,显示烧成温度可能稍低一些。与两件紫砂壶伴出的尚有4只紫砂杯,均为红褐色,壁厚仅0.11~0.15厘米。杯子底面各印有一字,依杯子从大到小排列分别印的是“礼”“乐”“射”“御”,呈方形印章状,阳文。4只杯子的大小依次递减,套在一起后杯口齐平,形成套杯。这是迄今出土紫砂器中年代最早的款识,背后的意涵值得学界深入探讨。

宜兴紫砂壶的初始用途应是煮水器或煮茶器,再逐步走离炭炉火炙,转向泡茶器,并趋于精敛化。前述几件提梁壶或口罐大多有火炙痕,也说明了,此一情形。在2005年江苏省徐州市大同路南侧的明代徐州卫所遗址考古中,又见到了一种明代万历至崇祯期煮水用的紫砂穿心铫,其外观形制与横把砂壶相似,但壶底却另设一中空陶管的烟道,高出壶口,与壶盖相贯,此一科学设计增加了壶体受热面积,使水能够更快煮沸。此外,在蜀山考古发现,明末至清中期地层中也有烟道由壶侧穿出的穿心铫残器出土,显见此类紫砂穿心铫亦是当时的日用器物,唯今已罕见。

2004年9月,中国14家文博单位共襄盛举的“砂壶汇赏――全国出土紫砂茗壶、南博藏紫砂茗壶、成阳藏紫砂茗壶联展”与学术研讨会在南京博物院举行,该展集聚了江苏、福建、浙江、四川、陕西、山西、河北等7个省份所出土的明清时期29件出土紫砂器,引起紫砂界瞩目。将有明确纪年或年代可考明清紫砂标准器集中起来汇展,可谓空前,无疑是紫砂研究极其难得的机会。尤其展出的7件出土“大彬”款紫砂壶,不论精粗,件件都是具有研究意义的好素材。例如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卢维祯墓出土的时大彬制款鼎足盖圆壶,其与赵西漳墓紫砂壶年代上相差不过28年。墓主卢维祯(1543~1610)于万历年间任户部、工部二部侍郎。此大彬壶中装满了武夷炒青绿茶,由此可知墓主生前有饮茶习惯。壶以红棕泥为胎,调砂稍细,满布天然的云母亮点,通体栗色带黄调,烧结程度适中,已使用匣钵,胎体基本纯净,除泥料偶见小黑点熔砂外,未见烧成时的飞釉射火。壶盖呈圆弧形,上鼎立3个扁足呈半个如意云状,线面甚工,这是此壶形制上的最大特色,显然是借鉴自青铜器的鼎足。不设壶钮,以3足替代。壶盖倒过来可兼作茶杯用,盖面虽不深,但加上盖墙,倒也容量适中。既然作杯用,故不设气孔,茶壶无孔出水难流畅,但大彬此壶旨在自斟自酌,既已取盖作杯,何劳气孔?妙哉!明人冯可宾《茶笺》曰:“茶壶以小为贵,每一客,壶一把,任其自斟自饮,方为得趣。何也?壶小则香不涣散,味不耽阁。”由此可知大彬此式,不只 是“其妙在造”,更是响应茶人的茶事主张,将茶具向个人化、实用化努力的创新者。在盖面3个鼎足中心点有一个看不出来而仅能手触感知的小突点,应是以圆规车制作圆片的工具痕,因为此式不需壶钮,所以予以填平,但因“黏土记忆”的物理作用,在烧成后仍浮现突点。壶流的中线有一条棱线,从流孔可看到流嘴根部内亦有一条折线,可知整个流嘴应是左右合模而成。这条模线工整严谨,含蓄流畅,化缺点为特点,让壶嘴更显精神,展现大彬优异的工艺审美观。壶的底足异于常制,内圈以脂泥塑为弧形,与壶盖的3足弧角遥相呼应。此次“砂壶汇赏”学术研讨会上,张浦生先生展示的两件胎质一致的木印“时大彬”款壶底足残片,其做工与形制相类于此壶。此外,传世的时大彬款圆壶,其底足也有这种形式。这些茶壶间是否有某种关连?抑或仅是反映着明末的某些工艺风尚?值得再作深入思索。

“大彬壶”一直是紫砂界研究的重要课题,除了亮相“砂壶汇赏”的几件出土大彬壶外,另有一件常被忽略的出土大彬款紫砂壶,即柳州市博物馆所藏“大彬款饰瓜棱形紫砂壶”。该壶质地褐中泛紫,夹粗砂,腹扁圆呈菊瓣形,盖与底均作形,盖顶饰宝珠形花蕾钮,近三弯流,流下刻“大彬”两字竖行款。经耿宝昌先生主持的国家文物鉴定组鉴定,定为一级藏品。受佛教的影响,陶瓷形制中以莲花为代表的筋纹器形出现甚早,而从宜陶文献来看,筋纹形的紫砂壶也在宜壶伊始的明代中晚期就出现了,如明末周高起《阳羡茗壶系・正始》载:“董翰,号后溪,始造菱花式,已殚工巧。”稍后的时大彬、徐友泉等名手皆有所制,如张燕昌《阳羡陶说》载:“先府君性嗜茶,尝得时大彬小壶如菱花八角,侧有款字,随手合盖举之,能翕起全壶。”笔者以为,柳州市博物馆藏大彬款瓜棱紫砂壶形制不俗,颇具进一步研究的价值。

除了大彬壶之外,“砂壶汇赏”的其他展品中也透露出不少耐人寻味的信息,例如河北省正定县清顺治七年(1650年)梁维本墓出土的“陈用卿制”款圆壶。此壶以紫泥为胎,练泥甚精,呈色紫褐带黄调,烧结适中,毫无射釉火疵,器表颗粒隐现,呈轻微石榴皮效果,胎中掺有或深或浅的黄褐色细粒熟料。其造工极精,使用工具繁多,与今日宜兴紫砂名家之作基本无异,展现了晚明清初制壶工艺的极高水平。壶底阴刻“陈用卿制”4字2行楷书款,布局大方,字体工整,刀法遒劲有力。周高起《阳羡茗壶系・雅流》载陈用卿“式尚工致,如莲子、汤婆、钵盂、圆珠诸制,不规而圆,已极妍饰。款仿钟太傅帖意,落墨拙,用刀工”。又吴梅鼎《阳羡茗壶赋》云:“尚彼浑成,佥日用卿醇饰。”据此描述,用卿擅制圆器“不规而圆”,工艺精致,浑然天成,“已极妍饰”。此壶款字的确颇有钟繇《宣示表》帖意,“落墨拙,用刀工”。这件梁维本墓出土的圆壶可作为陈用卿晚期作品的标准器。

由此,笔者认为紫砂工艺在明代晚期确定已达到成熟阶段,当时的时大彬、陈用卿等名家,其工艺水平确已不逊于今日陶人。这也意味着,作为具有工艺性的宜兴紫砂,固然有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但也应看到,个别出类拔萃的名家已超越了时代,其作品成为历代紫砂陶艺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