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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机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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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常春藤”名校毕业生,Vampire Weekend的成员们本该成为科学家、经济学家或是知名诗人。事实却是他们组了个乐队,除了重新定义摇滚,更创造了流行。现在他们朝着更远的目标迈进,力争传达美国新生代的声音。他们告诉Q:“大家终会明白我们其实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006年初的纽约,Vampire Weekend在他们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内完成了首次排练,同时他们也给自己定下了几条规矩:不许用民谣吉他;不许用吉他失真效果;不许写迷幻舞曲;不许出现disco节奏;更不许穿T恤上台。鉴于这些个约定几乎都被他们逐个打破了,它们的作用只剩下遥望当年时,能将他们与那些陈词滥调、无病的小乐队区分开来。也是为了如此目的,这些高材生们选择一种相当无稽的着装风格,让自己在台上看起来更像新英格兰地区游艇俱乐部里的高端会员,而不是一支正常的摇滚乐队。其实从最开始,他们就希望自己比其他人更机灵、更有型。

这样的态度让他们大大超出自己预期,成为近几年内最成功、也最多元化的纽约乐队。比如主唱Ezra Koenig看起来就很上镜。前不久他客串了好友Lena Dunham自编自导自演的HBO热门剧《Girls》。两年前,这两个艳羡彼此工作的年轻人在某个派对上相遇,于是一拍即合。作为一群有思想、有礼貌的青年人,乐队从来没有哪一秒担心那些他们觉得“有意思”(这其实也就是Koenig最喜欢用的词)的东西,会在其他方面被误读。哪怕2008年他们发行同名专辑之时,曾因其音乐取材自多元文化而被愤怒的评论人士斥责为常春藤培养出来的特权阶级半吊子,作品像是间隔年跑去非洲玩顺路带回来的纪念品。其实这样的经历恰恰帮助他们塑造出了今天的性格。Koenig回忆着当初:“最开始时我会觉得丧气,还不很习惯被从没见过我的人厌恶成这样。但现在回头看那些却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感觉。看着他人对类似我穿船鞋这样的琐事都能产生极端的情绪,我愈发强烈地感受到类似船鞋这些东西其实是多么有趣。我觉得能受到这种极端的反作用力还算挺难得。”

他走进一家乌克兰餐厅,点了份煎蛋加咖啡坐在角落,此时店外的第二大道疾风劲雪。29岁的Koenig看起来跟他刚组团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身材高挑、举止优雅、清爽的容貌配上浮夸的卷发带着几分神气。虽然他自称还是有小部分人能认出他来的,但如果你不认识,绝对猜不出他是一支乐队的主唱,而且这个乐队在2010年还曾经凭借第2张专辑《Contra》在Billboard上拔得头筹。他曾寄希望于《Contra》的发行可以平息人们的指谪,事实却正好相反,封面上那个身着Ralph Lauren马球衫的金发美人更让人觉得他们是一群公子哥儿。所幸,第3张专辑《Modern Vampires Of The City》足够完全颠覆听众对他们的固有印象。该作品的创作理念是做出一张非常美国但又非典型性美国的唱片,力求完整展示美国这个移民国家的多元文化。专辑既充满校园气息,又借鉴了从巴洛克风格古典乐到上世纪50年代经典摇滚,离他们昔日用轻蔑挑衅打造出的活泼开朗相去甚远。作为“上西区的索韦托”,Koenig的新歌词在感情深度上又进行了再挖掘,可算不再需要用船鞋来表现了。

“我发现这整件事情越来越无聊了,”他说着就抬头叹了口气,“我可以想象某些乐评人依然会带着白色特权的有色眼镜来研究整张专辑的歌词,但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也许慢慢地大家会明白,其实我们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生活在网络时代必须面对的另一个现象是,乐队成名前的生活点滴也都留在网上。Koenig曾经开过一个博客:。基本上是他用来记录在哥伦比亚大学进修的最后一年。他本来考虑过删掉这些少年时代的产物,但后来他想通了,任何喜欢他们乐队到能挖掘出这个博客的人“都有权知道真实的他”。那个博客展示了一个21岁好奇宝宝对世界的探索,从宝莱坞、烈火战车、当代时尚、舞厅旋律甚至New Balance跑鞋和Billy Joel的职业生涯他都关注着。在一张自己的照片下,他写道:“在这张照片里,我很疑惑自己的身份及其真实性。”说真的,就像博客里写的那样,Vampire Weekend的歌依旧在探索历史,衔接看似互不相干的文化,动摇你心底的全部固有设想。Koenig为自己辩驳:“要简单地认识某些事物,其实并不像看起来几乎可以一步到位似的那般简单,”他还记得父亲曾给他放了《不速之客》原声带里面的雷鬼歌曲,解释“Rivers Of Babylon”之类的歌曲如何取材自《旧约全书》,“沟通不同文化的那些点子当时就萌芽了。”

Koenig出生于纽约,但很快搬去了Glen Ridge。他的父亲出生于纽约布朗克斯区,是位电影场景布置师。他的母亲是一名心理医生。他的妹妹Emma有一个非常知名的Tumblr叫“Fuck! I’m In My Twenties”。如果让Koenig来写,这个博客大概会变成“嗯……我的20岁”当年Koenig一家是Glen Ridge镇上唯一的犹太家庭。在他7岁时,班上所有其他的同学都在墙上画复活节兔子,他是唯一一个被跳过的。“让我觉得好奇怪。”他抿了一口咖啡才承认。反正在高中的毕业舞会上,他还是攒到了足够多的票成为当晚国王,“我跟大家感情都很好。我没有跟谁特别疏远。”当时他就和儿时好友Wes Miles组过一系列乐团,后者现在是五人独立乐队Ra Ra Riot的主唱。“我一直想组乐队,可是我也一直都比较悲观,我情愿把它想成一个爱好,也不太敢尝试着让自己的梦想变为现实。”

2002年到哥伦比亚大学学习英语文学后,Koenig很快就在某个派对上遇到了音乐系学生Rostam Batmanglij(吉他兼键盘手)。据后者回忆,他们初次对话讨论的是U2。“他最喜欢的专辑是《War》,我最喜欢的是《Achtung Baby》。他非常聪明,我们的友情在许许多多共同爱好上建立了起来。我们都为那些所谓的‘预科’文化着迷,至于那是什么?我成长在多元文化的包围中,我自己也不太理解自己见证了什么,有些时候甚至觉得是自己生活的局外人。”

Q和Batmanglij的对话则发生在市中心一个别致的酒店里,他是那种天真无邪的人,周围充满着扰人心绪的梦幻气场,这也导致了与他的谈话充满突然的停顿和神秘的讪笑。除了是Vampire Weekend的核心创作人和制作人之外,他还忙活着电影配乐,并另外组成了一个合成器乐队命名为Discovery。当有些评论人士说Vampire Weekend是“最白人化的乐队”时,他愤怒地指出自己的父母都是伊朗人。他们在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才迁至华盛顿定居。孩提时的他喜欢画画,喜欢吹笛子还喜欢和妈妈一起做饭,而其母亲正是家喻户晓的美食作家Najmieh Batmanglij。“我妈妈对我有着巨大的影响,”他表示,“我从她那儿学会了鉴别食物中的任何成分。你可以遇到世界上最棒的食材,但如若没能正确地烹饪它们,反倒可能变得很难吃。我觉得这和写歌是一样的。”其实作词也是他擅长的领域,要知道某个夏天他曾去《牛津英语词典》编辑部实习,crunk、mash-up、party foul这些词首度入选词典时都是经由他手编辑的。

说回2006年,Vampire Weekend终于完成了第一次彩排,接下来他们就马不停蹄。鼓手Chris Tomson坦白:“我还记得曾告诉我妈是不会退学的,但我想其实当时还是挺悬的。”他是在音乐课上结识了Batmanglij。主修俄语的贝斯手Chris Baio则回忆说:“我进了大学电台后就几乎放弃了组团这个想法。真走运,当我对它死心的时候,它反而成了我的宿命。”他们思索一二,决定不向老套的模式妥协。比较文静一些的Baio形容Tomson是个“人来疯”,而自己比较“冷静且懂得运筹帷幄”。起先他们主要是在学校里做音乐,利用私下独处的时间就把问题都解决了,所以当别人初次听到他们的音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比较成熟了。“我们成功的原因是有一票大学里的朋友会来看我们的演唱会,”Batmanglij是这么认为的,“激励我们写歌最大动力则是想要搞点新花样来表演给朋友们看。”一切的发展速度都快得超乎寻常。毕业后,Koening曾在布鲁克林的一所中学里教英文,但那份工作“太苦了”。就在混迹于真实世界几个月后,他们传到网上的歌为他们带来了与XL公司的一纸合约,外加一大票演出机会。不过短短两年时间里,就完成了从周日晚上为了考试临阵磨枪到登上Saturday Night Live舞台这样的蜕变,需要去面对那一系列的质疑也算是情理之中的。Baio坚定地说:“现在就好像我们都付出了全部,但我们准备好要发行的第3张专辑却可能面对没人喜欢的情形,乐团这次真的准备好了吗?评论家们有没有太抬举他们了?他们完成目标了吗?显然,我们将有一段时间暴露在公众面前,这也是我们努力换来的成果。”这时Tomson咧嘴一笑:“大部分人才没兴趣知道我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在首张专辑的巡演结束后,《Contra》项目正式开始前,Vampire Weekend只抢到一周的休息时间,这次他们痛定思痛决定来一个人模人样的假期。Batmanglij专攻唱片和电影原声制作;Baio边旅行边做DJ,并顺势发行了一张舞曲风格的个人EP;“在家蹲不住”的Tomson则跑去蒙大拿州的一个牧场干苦力。“我觉得这是一件特别修身养性的活儿,在连续4年的巡演后能过过这样的日子真幸福,干一段时间的铲大粪工作对我来说绝对是好事。”Koening盘算着去洛杉矶晃晃已经有一阵子了,不过事实证明,实践比想象困难多了。“我一直有点紧张,”他语气中满是失望,“我得学着重启大脑,让它停止运行跟我们乐队有关的程序。这项技能我应该更顺手才是。”

个团员分别描绘了一下各自在灵感衰竭时的心理活动。Koeing发现写歌是一个令人抓狂的私密旅程,所以每个创作不合心意的日子他的情绪也都会跟着一团糟。最后,乐队通过逃离纽约解放了自己,专辑很大一部分是在洛杉矶跟他们的好朋友兼制作人Ariel Rechtshaid一起完成的,在那里,Koeing和Batmanglij可以通过冲浪来放松心情。尽管偶有负面评论,但近些年来都没有像他们这样上升如此快速又一路坦途的乐队了。Q不禁好奇,那Koening还在担心什么?“大概之前这么多年的惯性紧张造成了生理伤害,我放松不下来了。我总回忆起自己大学快毕业那段时间,只觉得依然没有为步入真实社会做好准备。”他微微笑了一下,“或许也是天性使然。”Koening是个令人费解的多特性混合体。他可以看起来温柔淡定,表情镇定,肢体语言依旧独树一帜,嗓音诡异语调特别。Baio记得刚开始被吓到了,怎么这个新泽西人能有如此“散漫的加利福尼亚气场”。不过在这些表象下,隐藏着他那离奇的幽默感,要知道他在推特上异常搞笑,加上机敏又神经质的特性。Q有点好奇哪种药物最适合他。“可卡因,”他毫不犹豫的开起了玩笑,“我肯定要选更有上城区范儿的啊。老实说,比起啤酒,美式咖啡更让我有幸福感。每次飞叶子飞高了,我就会感觉身处车祸现场,觉得自己是被摆了一道。不过我不想过分夸张,这事本来就发生得很少。我们有不少巡演经历,还有更多派对经验,但依然还会因为演出而紧张。”

在《Modern Vampires Of The City》里,Koening焦躁的一面比以往更裸。几乎没有一首歌不提及短暂的青春和肩头的重任。“我想问问,什么困扰着你?始终滴答作响的齿轮吗?”在“Don't Lie”里他这样唱着。“当我们完成了《Contra》巡演,突然就有时间来思考了,这是我们过去4年以及今后的动力,”Koening说,“我开始感觉到这种莫名的不安,所有这些奇异的想法蚕食着我的大脑。这不是什么中年危机,但确实需要多一点的空间。”他说“Don't Lie”是自己无忧少年时所写的“M79”和“White Sky”的续篇。“这3首歌的阶段都经历后,崩坏的生活也能进阶得更为真实。这就是那最后的浪漫呐喊,请享受这城市中的梦幻世界,同时大家也清楚时间已经不多了。冬之将近。”我们走出餐馆,踏雪去酒店跟其他团员碰头。在聊过这么多关于新专辑的话题后,突然感到哪里不对,好像我们跳过了歌曲的背景。“文化融合是最让我有共鸣的部分,”Koenig讲话时呼出的气凝结成了白雾。“能意识到一座大熔炉城市依然可以保有其独特性,让我很兴奋。各种不同的元素汇聚起来,然后又创造出全新的部分。”他说他很喜欢新专辑的名称,因为听起来像是一部电影。“不过不是吸血鬼电影。反倒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投资银行家或者上东区预科学校孩子们的故事。”

如果评论人士听到这里还是想抛给他们一个白眼,那就抛吧。反正Vampire Weekend自己清楚他们在做的是什么。

专辑《Modern Vampires Of The City》已于5月14日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