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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画家:思想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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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许可以忽略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就生活在我们的身边。是他们让这个庸碌的城市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颜色。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隐约感觉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些被称为自由画家的人群,过着怎样的生活?

创作和思考从城中村开始

春节刚过不久,在广州国际会展中心附近一个叫琶洲村的地方,我们见到了曹匹诺,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背后是巨大的展现当下城中村生活图景的画卷――《曹村纪事》,这是曹匹诺利用3个多月时间完成的。曹匹诺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两居室的小套间,房间的地板是没装修过的水泥地板,他说这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奢侈了。

曹匹诺说他已记不清这是他来广州后搬的第几次家了。除了满屋的画卷和满屋的涂抹,几乎找不出再有多少物质生活意义的东西了。样子漂亮且看上去勤劳能干的女友倒是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幸福和光泽。

曹匹诺说自己之所以一直选择租住城中村,一方面是因为生活本身的相对拮据,另一方面则是生命体验和艺术创作找到坚实的衬底和深厚的土壤。“一边是充满现代城市气息的广州国际会展中心,一边是正在兴建高级宾馆的嘈杂工地,每天站在路口看到那一群群满脸汗渍和灰尘的民工从面前经过,我就回不自觉地产生创作的冲动。”曹匹诺对我们讲着内心的感受。

曹匹诺在广州的城中村生活了4年多。城中村的生活经历使他的创作冲动不可遏止。这里是一个独特的地方,按他的话来说叫到处都是“生猛海鲜”。

2003年“孙志刚事件”在《南方周末》以“血祭收容”报道后更是深深激怒了他。他就需要像报道“孙志刚事件”这样的惊世之作来证明自己。曹匹诺埋头几个月,画了几百张大大小小的速写,完成了接近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曹村纪事》。

他用自己姓氏给作品命名,但读者一看就知道那是发生在诸如广州三元里、石牌村或其他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的事情。画面里的拉客女、发廊、打劫者、勒索者和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及保安扣查暂住证时的蛮横面孔,在荒诞的气氛里现实显得那么触目惊心。曹匹诺边解释着他的画边对我们说:“现实比作品更荒诞,但居然那么合理。”

我们是看到曹匹诺的实验彩墨绘画《曹村纪事》才对这个头大身小的自由艺术家产生兴趣的。当曹匹诺在琶洲地铁站展开他的作品的时候,我们都为他的行为惊叹:噢!人那么小!画那么大!这个光头的画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漫画人物气息,并且有“画不惊人死不休”的倔强。他当时说不仅打算在地铁口、城乡结合部,展出他的作品,还希望他的作品直接跟熟悉这些生活的人流,因为他们是不会去美术馆看画的,这样的展出更像一次行为艺术,只是他不想离开绘画这片土壤。

快乐的童年和画师祖父

曹匹诺说他苦孩子出身。放学在家干些农活,小时候功课成绩非常好,作文还得过华东六省一市的三等奖。但调皮捣蛋也是出了名。有一次四年级时和同学踢足球,同学飞起一脚,足球飞入操场对面得一个泼妇家里。所有人都要不回来,曹匹诺鬼点子来了。在课上画了一幅这个泼妇的漫画《泼妇风流记》,兴之所至还配了一首打油诗。然后乘夜色贴在泼妇家的窗口,天明泼妇醒来一看,气得呼天抢地,寻死上吊,举家杀气腾腾到学校找曹匹诺兴师问罪,这件事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经学校老师的多次调解才将足球要了回来。曹匹诺今天回忆顽童时期仍爆笑不已,“可惜找不到那张泼妇图了,只要你还有点幽默感,足以逗得你死去活来!”

引导曹匹诺走上艺术道路的启蒙老师是他的祖父。祖父叫曹哲云,是上海小有名气的画师。有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县长开着吉普车把祖父接回家,曹匹诺觉得祖父当时很神气。直到祖父打开一张画满仙鹤的大幅中堂,曹匹诺才怔住了。如今的曹匹诺还常常回想当年看到祖父打开那幅中堂时的样子。呆呆地看着,画面上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两只仙鹤马上就要飞出画面了。

祖父娶了两房老婆,曹匹诺是他大老婆的孙子,如今他祖父很老很老了,曹匹诺至今还和祖父经常有艺术心得的交流,每次去上海,他都会大包小包地去静安寺一个安静的阁楼里看望他的祖父,当然,不忘了带一些画给他祖父看。

"我和我祖父一样有个共同点,都是艺术爱好者。” 谈到画画和祖父曹匹诺就来精神。

不能忍受按别人的要求作画

杭州四年的美术院校教育使曹匹诺的绘画功底扎实,但学校不是培养艺术家的地方,谁也挡不住他内心汹涌澎湃的激情。曹匹诺一出校门就直奔国内当代实力派画家集聚地――北京圆明园画家村。和所有在京的画家曾有过的流浪经历一样,开始他也想靠在京城卖画为生。1996年在北京卖画,5000元一张的画只卖了一幅。但毕竟自己的作品有人认同了,曹匹诺当时的心情好得没法形容。可是,从1997年以后,他再也没有卖出自己的画。

"我不能忍受每天按别人的要求作画。”

于是他决定专心搞自己的创作为了维持生计,曹匹诺用石膏翻模设计出了一套12生肖的像框,带着这些石膏像他去一些厂家挨家挨户推销他的创意。后来被香港在北京市郊的一个厂家看中,以500元人民币一个的价格买下了,这样他也算解决了好几个月的饭钱。

曹匹诺说:“那时我穷死了,老板给我钱的时候,我内心激动得都快按奈不住了,但表面上却装得极度沉稳,出门后才感到内心狂跳不已,一把抓着6000元钱,数也没数,很大气地扔进包里。买了包好烟奖赏了一下自己,然后还债,还给家里寄了些钱。”

虽然,曹匹诺的父亲曾极力反对他搞艺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此一直不是很好。但是,面对病逝前父亲皮包骨头的样子,他号啕大哭。 1998年春天,曹匹诺回家看望重病中的父亲,一个月后,父亲身患肝癌去世。

"作为儿子,我却不能及时寄钱给他治病,这是我心里唯一歉疚的地方,想起这些真是难受啊!”

这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他只身来到广州,希望能像其他打工者一样挣到一笔钱改善母亲和家人的生活。但钱并不是好赚的。

刚到广州他借居熟人和同学家里,时间长了这种借居的日子总不是办法,于是他自己城中村租了一个小单间,但付完房租和押金后,生活费就没了着落。他不得不加紧找工作。由于人生地不熟,几天下来,不但工作没找到,身上的钱也花了个精光。苦闷之中他游荡到广州天河城一带,在人行隧道,他看到有很多摆地摊的,有的搞签名设计,有的做手工编制。他根据自己的特长,决定先摆摊为别人画像,挣几个钱暂时维持生计。

他一连画了好几天,他的风格是速写式的,同时带点漫画式的夸张,很受顾客欢迎。有天他遇到了三个新加坡游客,他用极短的时间为他们画完了像,几个新加坡人很高兴,一人给了三百元港币,当时还是边上一个摆地摊的女孩帮他收的钱,他拿到钱的时候,双颊陀红,那个女孩很崇拜的看着他,我们还以为接下来会有爱情故事发生了,可曹匹诺什么也没说……

因为那次给新加坡游客画像的经历,很快就有人找到他画了一百多张服装效果图,当时,他觉得有一种广州遍地是黄金的错觉。

简单地画广告是一种痛苦

一个月以后,他应聘进了广州一家电视台动画制作中心,在里面画了三个月的动画,后来,他的老板卷款而逃,他连最后一月的工资都没拿到,他又失业了……在不断的事业和求职过程中他做过老师、民工、广告公司文案、插图师、广告导演等多种职业。

曹匹诺说在广告公司上班,每天都要为自己的稿子怎么卖给客户绞尽脑汁,而且老板的飞扬跋扈也时时折磨着他的神经。做民工经历倒是让他产生了对民工朋友的更多理解和怜悯,都是兄弟姐妹啊!艺术创作只有把目光深入地层,扎根现实生活,关注当下场景才能使灵感的源泉不断。

因此曹匹诺的画看上去荒诞不经,但其中活跃的都是诸如民工、拉客女之类的社会地层人物。如今的曹匹诺仍在坚持做他的自由画家,有时也兼做插图师、广告导演,不过收入很不稳定,时饱时饥,但他却不想有稳定的工作,他觉得一个艺术追求者,无论他是一个游吟诗人也好,或是一个流浪画家也罢,他都应该一直活在自由状态中。

尽管内心一直在追求自由但生活让曹匹诺经常迷失方向,在不可思议的人生经历中,他觉得追求绘画艺术是他唯一摆脱荒诞感的理由,于是每当摆脱一次困境他便又开始了他的艺术生活。

他说他要替很多生活在低层的外来人员点燃一把火焰,因为他们代表了中国的最大多数,要是这群人都过上有尊严有保障的生活该有多好啊,曹匹诺时常感叹。如今的曹匹诺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自由作家萧悟了走进他租住的屋舍后给他的作品《曹村纪事》的题签是“风流汗少,恐惧汗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处江湖悲庙堂,处庙堂悲江湖”。

把画展摆到地铁、公交站去

“再过几天,我的作品就要到地铁站公交车站和广东美术馆门外的台阶上展出了!”说起这件事曹匹诺就一脸兴奋。当问起为何要在这些地方开画展,曹匹诺说他是农民的儿子,他希望他的作品有更多进城的农民能够从中看到生存之外思想之上的自己。

他说如果什么时候“农民”不在成为一个诸如愚昧、卑微的代名词,那是他最大的安慰。如今的曹匹诺每天都在拼命作画,一方面为了艺术,一方面他必须努力赚钱,让他母亲过上好日子,这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曹匹诺,一个充满怜悯和同情心的自由画家。

据说这些被称为“自由画家”的人在广州有上千名。如果你到广州晓港公园附近的“画家村”、番禺、客村、石牌等城乡结合部或者城中村,或在这个城市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找到像曹匹诺这样的人,他们有相当一部分是为生计而奔走,也有一些人依然执着,他们渴望自己的某个作品成为传世之作,他们的生活简单而拮据。也许他们中有人“一鸣惊人”,但绝大多数永远不会成为影响这个时代的艺术家,但无论如何,他们有梦想,都在过着一种属于自己的实实在在的生活。他们用希望照亮着在我们看来似乎是苦行僧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