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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是19、20世纪间出现在华夏大地上的书画印艺术巨擘。倘若说我们要推举出一位,并且是唯一的一位彼时代表性人物的话,我坚信,吴氏是不二的人选。记得在20世纪末,有几次很有规模的民间推举世纪“十大”书画篆刻家的活动,书、画、篆刻单项中的人物或多有出入进退,而吴氏则在这三个领域里皆居首位或前列,无可争辩地成为三者聚一的大师。仅此一例,也有力地支持着我上述的观点。
海内外都颇具共识地把吴昌硕视为是那一时期的书画印旗帜,每得其一字、一画、一印皆视若拱璧。不过我在年轻时即在心中存有一个“迷”,若是能起缶翁叩问,真想知道,在这珍宝似的大宗书画印作品里,哪件又是他自许的最爱呢?这是一个缭绕于胸数十年而不能释怀的心结。我曾自忖,这或许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然而,转机自天而降,从读到了他壬辰(1892年)49岁时所绘的《壬辰山水八纸卷》(以下简称《山水八纸卷》),我终于豁然开朗。
此卷当是缶庐一生画作中的首爱、最爱。这一气呵成,又似信手拈来的《山水八纸卷》,的确是怡心养眼的绝品。看这从容洒脱的线条,令人齿颊留香的至美艺术;看这古苍峭峻的皴法,提炼了江南山水特具的清丽;看这润洁郁的墨法,或明晦、或阴阳,若烟岚、若岫云、若曦露,包裹着天与地的灵性;看这卷纸移景所换的构图,源自万壑千川,却包裹着画、印、词、书四美一通的精妙契合。看,那以简胜繁的剪裁取舍;再看,还有那诗心文胆般的文学内涵。无不令人惊奇之笔墨、襟怀、韵致、禀赋,岂是先贤石涛、所能专美和笼罩的?
这《山水八纸卷》的诞生,宣告了一位划时代大画家的横空出世。笔者深信,聪慧而谦恭的老缶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不愿沾沾自喜地去挑明罢了。其实,不以言辞挑明,而他对此卷的钟爱乃至投入之心力,以及偌多名士的褒奖为他所接纳,也应该是一种最明白、最有力的挑明了。言而至此,笔者称此卷为缶老的最爱也就进一步得到坐实了。
或曰,对缶庐50岁时的处子作,何以有如此的评价。这是否意味着其之后的山水画不如先前呢?
其实,艺术品的创作并非总是后胜前、今胜昔,越老越佳的。世载王羲之47岁书《兰亭序》,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也曾重书多遍,然皆自叹不如初书,就是一个例证。艺术,那鬼使神差的“五乖五合”,往往不可思议,而又实实在在地呈现出奇迹。可见《山水八纸卷》亦堪称是这等奇迹。
吴昌硕在壬辰十二月创作这卷八纸山水,即不寻常地延请彼时的词坛盟主朱孝臧题了诗词八首。在此卷装池后的翌年,缶庐即携此卷在苏州、在上海,乃至长江舟中叩请当时文坛名公巨硕逐一诗题,开启了漫长的诗题之旅。自癸巳(1893年)初秋到丁卯(1927年)冬初,即缶庐谢世前一月,历时达34年。所署名士计有杨岘、郑孝胥、王国维、陈三立等22家。此卷的确是缶庐不须臾去身、视同生命的法物了。从诗友诸宗元的题记中可知,“戊申(1908年)客吴下,初与缶丈相见,即出示此卷”。戊申年,翁65岁,且素非好显山露水的浅薄之人,初次相见,就开匣展示此卷,共赏共乐,陶醉于是,这举动,这心境,足见此卷在缶庐心中之地位。这也是缶庐对待自创画作中绝无仅有的范例、孤例。
此卷在缶庐仙逝后,其哲嗣东迈先生于辛未(1931年)重加装池,又陆续请来诸宗元、冒广生、夏敬观、吴湖帆诸家续题,下限至解放后的1955年。也许是之后的大气氛不宜张罗此等雅事,则中止。然而,这二十八则题记上下越六十余载,既是对缶庐艺事的博大精深的品评,也为缶庐此卷平添了人文的历史感、厚重感、体积感。
记得在笔者孩提时,常听长辈们聊艺,每称缶翁精于花卉而不谙山水,生平山水都为他人。这坊间传言也曾误导我多年,然此卷在目,拨乱反正,无可辩驳地还原了历史的真面目。《山水八纸卷》作于49岁,缶庐尝言,他是三十学诗、五十学画。“五十学画”,并非如历来学者所称是一味自谦,拙以为,这自谦中是不无自负的。这“五十”是标志着自己的绘画已达到足可问世示人的自信和成熟。而此《山水八纸卷》正是开闸弄潮的曼妙初澜。值得指出,这件山水卷,曾出版于1929年,即缶庐下世后的第一本珂罗版书画册里,然在题跋中则删去了高邕、王国维的两则题记。其实,高邕的一段诗题是至为重要的,高氏诗题称:“缶庐金石家,五十学山水,昨在李中,一挥得八纸。天生横行笔,今古皆不是,闯入大涤堂,吓得石涛死。”又谓:“苍公今年忽画山水,此卷不学石涛而有石涛韵度,展玩数过,乃知此老胸中未易窥测。”与其特熟稔的高邕,说他今年忽画山水,而且是在他的寓所里带着惊讶和赞佩的神情看着缶庐即兴挥就的。事实上,从此卷山峦的用笔、运墨、皴法、意趣上考察与其同时的花卉画风是完全一致的。或可如此说,他的山石技法,配之以花卉则为顽石,配之以“寸树豆人”则为山峦,的确是缶庐自造的佳作,证明了“”传闻之苍白无据和不攻自破。我们再退一步从心理上分析,若此卷非缶庐所绘,非自己亲生的“宝贝”,岂会如上所述,视为生平长物,钟情有加?此卷足以向世人表明缶庐是精于绘山水的,是不屑借手于人的,只是平生不多作而已,然正因为不多作,而又妙笔偶得,故益“敝帚自珍”了。
此卷在今日的再度付梓,笔者以为至少有两点可供阐述。一是,当今有些博物馆里袭藏有缶庐的山水画不乏赝品,若《听松》一图,笔者至少读到一横一竖的两件。彼两件曾引起学界的争议,多谓一真一假。而依笔者考察,彼两件皆为以此卷中的《听松》为粉本的赝迹。这是毋庸置疑的。而这类作伪当在此卷1931年“重装”过程中被摹出欺世牟利。
二是,为此卷题记者皆是饱学之士,他们由自己的审美而对缶庐的画作了各自的品评。若朱孝臧谓:胸吞梦泽云,腕有清湘鬼;若杨岘山谓:画好一雪个,书工双阳冰;若万钊谓:开卷石涛僧,诗笔双;费念慈谓:缶庐落笔有真趣,水墨自得天机深;周星诒谓:画趣苍莽古雅,妙得雪个石涛之神,昔人所谓士气,足以当之;高邕谓:天生横行笔,吓得石涛死;凌霞谓:偶然学山水,有意与无意,画笔如神龙,掉弄作游戏;金尔珍谓:尺幅论万里,宗派混南北;沈瑾谓:缶翁作画一身胆,着墨不多势奇险;章钰谓:倔强荒古,此作者真面目也;王国维谓:逸奇磅礴。
综上所论,论其师承,或石涛、朱耷,或徐渭,北派、南宗,皆有本也;论其气格,或士气,或古气,或逸气,或大气,皆高格也;论其自运,贵在具胆气、有真趣、得天机……是从诸多的视角剖析着缶庐的精湛绘艺,这些大家们的睿见卓识对于吾辈的赏画识人是大有启迪的。然而,审美又总是有其时代属性的。其实,对吴氏艺术的研究远未终结。以笔者之见,若是跳出以画论画或以文论画的视角,我以为吴氏的最可贵之处,则在于身处列强辱我,国弱民蔽时,吴氏的画艺、书艺、印艺如沉寂中的惊雷,如黑暗中的电闪,如寒夜中的烈焰,如死水中的涛澜,拒靡糜、远委顿、挟风雷,顶天立地地造出雄浑高亢、盘搏激越、濯古出新的非凡气概,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对国人、对社稷有着潜移默化的奋进、向上、自强、鼎革的精神影响。文以载道,艺以载道。这或许不是空穴来风的牵强附会,我总这样认为。
吴昌硕(1844-1927)
名俊卿,字昌硕,号缶庐等。是晚清著名画家、书法家和篆刻家,为“后海派”的书画代表。吴昌硕其画,笔墨极具金石古韵,气魄宏大,一振晚清画坛委靡干枯之风,开现意画派新气象,陈师曾、王一亭、沙孟海、王个、诸乐三等皆了其门墙。依其画迹变化,他初从赵之谦,上溯扬州八怪,以及石涛、、陈淳、徐渭,尤以金石书法笔法入画为其擅长,并与虚谷、蒲华、任伯年齐名为“清末海派四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