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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里,是忆不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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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 E ]

叶然然真的没想到,她会再次遇见苏歌。

在校园内的取款机前,叶然然很仔细地取出五十块,余额是个很可怜的数字,她竭力遮挡住显示屏,也遮挡了那点卑微的自尊。可旁边还是有双视线直勾勾地射了过来,没有一丝避讳。

叶然然余光一瞟,骂人的话没来得及出口,目光就缩了回来,啊,是他。叶然然手底有些慌,匆匆装好钱,转身快步离开。

一分钟后,有个声音追来,“等等,等等”。叶然然跑得更快了,几乎用上百米冲刺的速度,可背后的男孩比她更执著,两人绕着外语楼跑了两圈,经过图书馆,路过篮球场,叶然然终于支撑不住,停下脚步。

对方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卡,喂,你跑什么呀,卡落机子里了。

叶然然这才想起刚刚走得太急,卡竟忘了取出,她冷冰冰接过卡。男孩说,原来你叫叶然然,卡里面有资料。

叶然然刚要狡辩,男孩突然一句,“叶然然,你的腿好些了吗?”

这个世界说大真大,总有你没见过的人,没看过的景;这个世界说小也真小,再难以置信的重逢,都在日日上演。

是在两个月前,叶然然和莫小雨联手导演了一出骗钱的把戏,叶然然佯装被车撞伤腿,莫小雨出面讨价还价。他们没料到第一次出马,就会如此顺利,那个刚考到驾照的年轻男孩,一脸惶恐,不知所措。莫小雨哭丧起脸说,“算我们兄妹倒霉,也不用叫交警了,掏一百块医药费算了。”

男孩望了一眼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叶然然,没有犹豫,从车里取出100块。接到钱的那一刻,莫小雨后悔得想跳楼,早知这么爽快,就该多要点。

叶然然很清楚地记得男孩看她的眼神,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担心。

也就是那个眼神,叶然然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T W O ]

叶然然小时候,生活富足美满。自从父亲染上毒瘾,争吵、哭泣夜夜充斥在叶然然的梦里。终于有一天,不堪重负的母亲离开这个家,叶然然成了一个人,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

父亲最终在一次吸毒后,意外死亡,叶然然只好搬去脖子巷奶奶那儿,也就是那时,莫小雨出现了。他们的际遇很相像,莫小雨的父母都外出打工,他跟姑妈住。莫小雨虽然喜欢跟一帮坏孩子混,但经常帮叶然然扛扛煤气,搬搬大米。奶奶很喜欢莫小雨,开玩笑让叶然然以后给莫小雨做媳妇。

等到全巷子人都这么说时,叶然然已经17岁,莫小雨也18岁了。这样的年龄,爱情懵懂却汹涌,两个人谁也不说,但彼此心知肚明。莫小雨高考结束那晚,第一次吻了叶然然,在脖子巷的拐弯处,两个人静静坐了一夜。

怎样的天长地久,都离不开现实的依托。莫小雨决定出去打工,他说:“叶然然你要好好上学,其他事我来想办法。”

第二年,叶然然考到了莫小雨打工的城市。还没开学,她就收拾好行李去找莫小雨,莫小雨在老乡的汽车修理厂干活,人黑了,也壮了,眼神也透着精明了,说话也油了。他给别人介绍叶然然,不再称名道姓,而是“我马子”。

只是,莫小雨的存款并不够叶然然交一年的学费,不得已,两个人才想出那场撞人骗局。

可这出戏,叶然然再怎么导,也握不住结局,她万万没想到,会和那位年轻车主在大学重逢,这如同头顶挂了把刀刃,叶然然隐隐感到不安。

[ T H R E E ]

也许这所学校真的太小,当他们接二连三在图书馆、自习室、餐厅相遇,叶然然已经可以很从容地喊出他的名字,苏歌。上大二的苏歌,看起来还很单纯,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才是受害人。见到叶然然,他的眼睛里,如同一片湖水,总是有水波荡漾。

苏歌开始约叶然然,一次,两次,叶然然百般推脱。等到再找不出新的理由时,叶然然终于答应了。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缠着藤蔓的秋千架椅上,叶然然晃着双腿心不在焉,对面的苏歌教了她几遍摩卡与卡布其诺的区别,她都没有学会。她在想莫小雨,她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是一种亵渎,对莫小雨的亵渎。于是,那次约会,早早结束。

分别时,她最后一次转身,站在马路对面穿蓝色T恤的苏歌,朝她挥着手,神情无比落寞,叶然然的心,就这样,又一次被轻轻划过。

叶然然无比害怕,她逃课去看莫小雨。从学校到修理厂,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再步行10分钟,最后穿越一片工地,叶然然从没发现时间是如此漫长,等待是如此折磨人。

当莫小雨从一辆车底钻出,满身油污朝她走过来时,叶然然一下子扑了过去,四周传来宽和又暧昧的起哄,叶然然什么也不管,在莫小雨的怀里,一刻就是一生。

她对莫小雨坦白了一切,包括苏歌对她的追求,莫小雨一会儿惊愕,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沉思。后来,他慢慢地开口说这是件好事啊,他老爸肯定特有钱,你做他女朋友,一定不吃亏。

叶然然以为莫小雨在吃醋,忙说,我才看不上那个傻瓜呢。大不了,这个学我不上了。

莫小雨却摇摇头,说,叶然然,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你要相信我,但大学你一定要读下去,必要时,任何人都得利用。

叶然然终于读懂了莫小雨的想法,莫小雨是要她再欺骗苏歌一次。

叶然然回到学校,已经很晚,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叶然然坐在那儿要了碗拉面。电视里放的是《动物世界》,羚羊们为了喝水,被迫来到潜伏着鳄鱼的湖边饮水,总有运气不好的被拖下水,这就是自然法则,要生存就要争取。

那晚,叶然然第一次主动打通苏歌的电话,道了晚安。

[ F O U R ]

我们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衡量两个世界。

叶然然终于和苏歌走到一起。全校谁不知道,苏歌的老爸是本市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所有人都说,灰姑娘踏上水晶鞋;甚至有人说,叶然然看上苏歌有钱。但流言蜚语,苏歌置之不理,他对叶然然说:“我的心,你懂就行,你的心,我懂就行。”

那天傍晚,两人相伴走出图书馆,苏歌突然牵起她的手。苏歌的手很温暖,叶然然触电似的极力挣脱,苏歌死死拽紧,两个人像拉锯,磨蹭了半天,叶然然终于停止挣扎,可苏歌却轻轻松开五指,低着头独自朝前走。叶然然有一点点难过,但她自己也无能为力。不爱就是不爱,她违抗不了内心。

可这一切,依然抵挡不了苏歌的好心情。两个人去吃涮锅,苏歌知道叶然然是北方人,好辣,他要了麻辣的锅底,却在自己面前搁了碗清水,叶然然想不通苏歌如何吃得下蘸过水的豆腐和羊肉,但苏歌却是一脸欢喜,如同一个自足的孩子。

苏歌要送叶然然衣服,叶然然拒绝了。潜意识中,她不想欺骗这个男孩的感情,一件衣服的得失,应该和爱情无关。于是她说:“我不需要这些,简简单单就好。”但苏歌却误解了这番话的含义,背着她,交了她所欠的全部学费。叶然然从辅导员那里知道时,学费都交齐了,她的胸口顿时像被堵住,闷得发慌,她对自己说,好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叶然然想结束这样的欺骗,电话里莫小雨骂她笨蛋,他说这么有钱又这么傻的人,恐怕一辈子只能碰到一次,还不抓紧时间多宰点。叶然然挂上电话,感到茫然,原来她和苏歌,一个是笨蛋,一个是傻瓜,傻瓜爱上笨蛋,天经地义,那么笨蛋呢?午后的阳光打在额头,叶然然有些发晕,她突然怀念那双手的温度。

快考四级了,苏歌天天督促叶然然学英语。宽敞的图书馆内,苏歌总是陪她坐到最后离去。偶尔,叶然然也会偷懒,有一次说去卫生间,却跑去看校园的露天电影。

电影散场时,叶然然碰到同舍女生,说看到苏歌在图书馆外等她。叶然然忙跑去,关了门的图书馆外,苏歌正孤单地坐在台阶上,闷头抽烟,见到叶然然,他很愤怒,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完了,却又有掩盖不住的欣慰。叶然然的眼泪忽的掉下来,风很大,她感到有些冷,于是说:“苏歌,可以给我暖暖手吗?”

[ F I V E ]

叶然然已经好多天没见莫小雨了,她有些害怕见他,莫小雨总是让她向苏歌借钱,借过几次后,叶然然不忍再为难苏歌,毕竟苏歌的钱也是从父亲那里得来的。她在电话里希望莫小雨停止这场游戏,莫小雨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第二天,莫小雨来学校找叶然然,仿佛从天而降。叶然然正要和苏歌出校门去买英语资料,吓了一跳。莫小雨的突然出现,也让苏歌一脸茫然,可片刻,他便恍然大悟,他说叶然然,这是你哥吧,上次你们在一起的。

可莫小雨的眼睛,却仿佛快要喷出火,因为苏歌牵着叶然然的手,两个人俨然一对甜蜜的小恋人。叶然然望着微微激动的莫小雨,身体愈发往苏歌那边靠,她就是要气莫小雨,要他吃醋,要他嫉妒。

三个人一起走,叶然然在中间,这样的位置好像她此刻的心境,既不能左也无法右。

在书店,莫小雨始终站得远远的,看他们为买哪本书而喋喋不休,争辩讨论,一些涉及语法、词性、名师的陌生词语接连蹦入莫小雨耳中,他被搅昏了头,也搅出了他与他们间的无限隔阂。这种隔阂和距离,将莫小雨瞬间推入另一个世界,和叶然然苏歌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苏歌去买冷饮时,莫小雨问叶然然:“你们如果分手了,能不能做到再也不见。”叶然然垂着眼睛,缄默良久,这么长的空白,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莫小雨有些灰心,他说叶然然,你可不要假戏真做。你得明白,灰姑娘的故事只可能发生在童话里。

临走前,莫小雨还是提到了借钱,他准备和朋友合伙开个修理厂,但还差最后一点资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了。等修理厂开业,赚了钱,他再也不要叶然然受半点委屈。莫小雨满怀憧憬描绘起他们的未来,将来,他要开着车带叶然然到处兜风。

但叶然然想象不来那样的情景,莫小雨拥抱她时,有些许的陌生,她想起曾经在小城家乡的时光,朴素动人,那时的莫小雨,眼睛里总有一抹无伤大雅的调皮,干净得像小巷里的月光。

[ S I X]

叶然然徘徊了几天,还是开不了借钱的口,尤其当她看到苏歌温柔的眼睛,就不免胆怯。她感觉自己这是在犯罪,说得好听点,是欺骗感情,难听点,就是诈骗犯。

时间拖了半个多月,叶然然突然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电话里说莫小雨阑尾炎要动手术,让叶然然赶快带钱来签字。叶然然急得快哭了,想来想去只好找苏歌,苏歌身上没那么多钱,两个人又直奔苏歌爸爸的公司。

叶然然远远地看着苏歌的爸爸,很大气稳重的男人,苏歌对他比划着什么,但苏歌的爸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扭过头要走,苏歌忙拦住,目光决绝又严肃,苏歌的爸爸终于叹口气,点了点头。

可这一切,只在苏歌一句轻描淡写的没关系中就交代完了,叶然然忐忑不安,她说苏歌,我替、替我哥谢谢你了。

苏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他微微一笑,把一沓钱递给叶然然。

当叶然然赶到医院门口,看到莫小雨完好无损地站在那朝她挥手时,她彻底绝望了。她不记得是怎样给了莫小雨一巴掌,将钱扔在他身上,又是如何说出决裂的话语。那一刻,叶然然恨透了莫小雨。

当初在脖子巷帮她搬东西、在被人欺负时帮她出头、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只要上学、其他事都不用管的莫小雨彻底死了,眼前这个一脸无谓的男孩,已经融进这座物欲城市的浊流里,面目全非。

也许是一连几日的情绪不稳,第二天的四级考试时,叶然然的例假提前来了。撑着腹痛答完所有的题,出了考场,她顾不得形象,一头栽进等在外面的苏歌怀里。

她死活不愿去妇科门诊,喝了苏歌端来的热水,一言不发地坐在台阶上。中间,苏歌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手里提了一袋子的药,苏歌说,想到你痛苦的样子,只能豁出去了。不就是开个药方嘛。

叶然然可以想象到当时苏歌是如何踌躇,又是如何涨红了脸走到医生面前的,这所有的所有,叶然然做不到,苏歌却做到了。而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希望她好。

那刻,叶然然彻底崩溃,蹲在地上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哭干了所有的心事。良久,才站起身,她说,苏歌,我们分手吧,借你的钱我会还清。

[ S E V E N ]

短短几天,叶然然同时失去两个男孩。她一整天没去上课,桌子上,零散地放满了苏歌买的“乌鸡白凤丸”、“益母草”等药片。叶然然后来将它们都扔进了垃圾桶,她不想再平白享受这个男孩带给她的一切温暖慰藉。她只是他蔚蓝天空里偶尔出现的乌云,希望雷雨过后彩虹出现,天空可以重现碧蓝。

可她又怎知道,其实,从那次的车祸骗局起,苏歌就全明白。

是修理厂一个好心的工人打电话给叶然然的。叶然然赶过去,远远看到一脸愤怒的苏歌,叶然然清清楚楚听到苏歌说,你利用我不要紧,但你为什么要利用叶然然,你到底爱不爱她。

叶然然停下脚步,她同样等待着莫小雨的回答,莫小雨像被人揪住伤口,眉头深皱,说,我配不上她。

说完这话,莫小雨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他说既然你来了,就不能这么容易走,你抢了我女朋友,应该付出点代价。

叶然然躲在一旁差点昏厥,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打了110。她知道后果,也许牵扯出的,不止莫小雨一个人,还包括她自己。可这一刻,叶然然心静如水。

警察带走打架的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伤,但叶然然清楚,如果莫小雨真的打,苏歌可能早就没命了。叶然然开始等待,她想也许用不了多久,全校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大骗子,骗感情骗银子,大家都会说,看吧,叶然然是因为钱才和苏歌在一起的。

在警察局外等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人找她,苏歌和莫小雨当天就出来了,警察在记录本上写的是,打架闹事。这意味着只需交一点罚款就可以走人。

叶然然终于醒悟,苏歌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那场车祸,也没有说借钱,更没有说叶然然,他只是告诉警察,莫小雨是他的朋友,两个人为一点小事争吵,所以才大打出手。

两个人同时走出警察局,同时看到站在外面等待的叶然然。莫小雨倔强地将头扭向别处,苏歌却走到叶然然面前,他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两年前那场车祸。

两年前那个暑假,他开车回到家,忐忑不安地将路上的事告诉家人,大家都笑他上当了,哪有人被撞100块就能解决的。大家还说,这两个骗子肯定是新手。

可苏歌怎么也忘不了坐在地上的那个美丽女孩。兴许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他们竟在同一所学校里相遇,看叶然然装模作样的神情,他就想笑;看到她卡里所剩无几的存款,他又难过。他想,自己恐怕喜欢上这个女孩了。所以,他就算怀疑叶然然的动机,也情愿做个傻瓜,帮她交学费,陪她吃火锅,借钱给她,生病时照顾她。

莫小雨的眼神,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那天,他还是执意从父亲那里拿到钱。交给叶然然时,心里有碎裂的声音,他不知道要扮演多长时间的傻瓜,才能彻底争到叶然然。

如果不是莫小雨的几句话,他或许想争到底,是在去警局的路上,莫小雨偷偷对苏歌说,交代的时候尽管把一切罪过往他身上推,诈骗也好,抢钱也好,只求一点,别拉出叶然然。

也就是这时,苏歌心里的恨慢慢沉淀,他似乎看到莫小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那些敏感脆弱的心事。他或许有些坏,有些贪婪,有些不择手段,但爱一个人的心,却是真的。

这一点,他们都一样。

[ E I G H T ]

莫小雨在几天后就去了东北,那里有家修理厂转让,他想过去看看。他给了苏歌一张签过名的借条,是曾借过的所有数目。

苏歌也要走了,去深圳一家电子公司实习。为此,他和父母争执了好几天,他说自己必须要学着独立生活,自己养活自己。

他们其实都想变得更好,变得更强壮,像个男人一样学会承担。

叶然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只是心底的波涛汹涌谁也看不出来。两份感情如同跷跷板,选择任何一边,都会失衡。

所以最终,她一个人留了下来,他们给过她的,是一生一世也回味不完的爱的味道

这就足够。

(责编:琦凌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