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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旅青藏 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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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兰州城的黄河岸边翘首望西南,青藏高原势如一架追赶苍穹的云梯,雄浑漫远。

不知是我们家族和大西北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还是生命的根脉源于边疆,总觉得像是欠了人家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陈年老账。

正是父亲和大哥在祁连山下和青海湖畔当过兵,加上二哥大学毕业后又去了新疆的缘故,那种血脉相连的惯性拉扯着我一路小跑,向西,后来大部分时间在西部边疆地区和青藏高原奔波。

若要去西部赶路,无论是坐火车还是在长途汽车上晃荡,望着窗外的无边黑夜以及颠簸不停的戈壁荒野,我猜想我们的祖辈应是游牧边疆的主人,自己的前世今生原本就该属于这片土地,骨子里与西部天地有一种故乡般的水融。

2002年的秋天,我带着妻子儿女一家人来到了乌鲁木齐,在火车站附近的批发市场里经营着一家名为“唐古拉”的民族工艺品店铺,店里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和汉族营业员在帮忙打理,日子还过得去。

春节过后,我和妻子商量着,想把店面扩大大干一番。我就打起背包上了青藏高原。坐火车先到敦煌,与别人合租一辆桑塔纳小汽车前往格尔木,再换乘“高原快客”长途汽车去往拉萨。从敦煌合伙租车开始,我与一对四川夫妇,还有一个湖南的小伙子就成了伙伴。四川来的小两口是从新疆伊犁去日喀则搞装潢的,小孩留在老家让爷爷奶奶照看着。湖南的小伙子是一个人跑出来闯江湖的。从敦煌到格尔木的途中,我们合租的黑色桑塔纳轿车一直在215国道上(起点为甘肃红柳园,终点为青海格尔木,也称红格公路)游荡。车子一出敦煌就穿越了一段沙漠公路。爬到当金山口时,同行的伙伴都有点耳鸣憋闷感。在一个叫作花海子的兵站吃饭时,湛蓝的天底下铺着一条望不到头的天路,古老的戈壁滩上没有了草木。那是一个废弃了的兵站,只剩下几家小饭馆守望着过往的行人车辆,心中生出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悲。再后来过了大柴旦和盐湖,满眼是荒芜的大山和镶嵌在草坡上的羊群。在西部漫游的长路上,城镇以外的地方很难看见行人,广阔无垠的季节里让人心中生出一丝孤寂的疼痛感。

车子像一只袋鼠一样跳过了大柴旦,来到了柴达木盆地腹心锡铁山。它面对昆仑,背靠祁连。即使在初春的天气里,昏黄的旷野下也大地如蒸。西天流云,指尖生风。从车窗里遥望山峦,可见岚光波影,忽忽闪闪,山中闪出一片片衰草枯树。河水泛着青白色的浪花,一个中年男人独自骑着一匹红马在草滩上放羊,衬托得寂静的野山深处格外苍茫。我甚至怀疑那一幕景象是否像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影在荒原绽放。

青春已逝,一瞬十年。我的眼睛是一双原始而万能的摄像机。凡是撩动过我精神记忆的意象景观都尽收心底,窖藏库存。即是到了百年之后,我的脑海里还会掀起那位牧人匹马孤帆一群羊的苍凉画卷。

锡铁山掠过我的心,柴达木勾了我的魂。

那条中国西部人口密度最低的国道上车少人稀,我们一路昏昏欲睡。到达高原小城格尔木时天色已晚,我们只好住了下来,明天再走。

晚上,四个人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晚饭。有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外加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大家吃得挺热乎,感情也拉近了许多。

次日早上在长途汽车站买票时,好多人都在喝葡萄糖口服液、红景天胶囊之类的抗缺氧药物,甚至还有人买了氧气袋,进藏路途的异常艰险一下子逼近了人的胸口。三月份的青藏高原,春寒料峭的风中似乎藏着无数锋利的小藏刀。夜间行车时车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冰,靠窗户的人冻得不行,身上裹紧脏乱的薄被子还打着哆嗦。那时候青藏铁路正在修筑,公路桥梁几乎都在改造,车子时不时地要走上便道。车子像轮船一样在波浪无边的大海中前行。我们只好在青藏高原的古海上漂泊着,颠得人五脏六腑全乱了套,骨头也快要散了架。有的人忍受不了长途颠簸开始呕吐,车内原本夹杂着咳嗽、放屁和叹息声的浑浊空气一下子要爆炸似的,有人憋了好长时间的尿液实在撑不住了,情绪便借机爆发出来。“停车!停车!我要尿尿”,接二连三的喊叫声让司机觉得众怒难犯,车子在一处较平稳的路边停了下来。谁也顾不了车外的寒冷,争先恐后地跑下车方便放松去了。男人们毫不在乎地转过身子就在路旁撒尿。女人们不好意思地跑到左边的路基下脱裤子去了。

进藏的路还长着呢。 来到拉萨 车子艰难地沿着青藏高原的阶梯吭哧着,总算攀援到了唐古拉山口。我庆幸自己踩着阶梯,叩开了青藏之门。路边的草地上,扎西家的黑牦牛像高原上的魂灵一样扑闪了一下,卓玛家的白牦牛似是几朵刚下山的闲云在散着步。山口的石碑上刻着红色隶书:唐古拉山,海拔5231米。它是青藏两省区的天然分界线,也是青藏线109国道的最高点。山顶终年积雪不化,数十条远古冰川纵横奔泻,可谓“近看是山,远望成川”。唐古拉山藏语意为“高原上的山”在国内有着非常高的知名度。它与喀喇昆仑山脉相连,在蒙语中意为“雄鹰飞不过去的高山”。 翻过了那座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山,司机把车子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在安多县城边上的小饭馆吃饭时,店主提起炉子上的铁壶朝炉膛里加了一块干牛粪,让正在吃饭的车上乘客们大吃一惊。这就是藏北高原的地域特色。 继续赶路,跋山涉水。1100多公里的路程走了两天一夜,平均车速不会超过40公里。到达拉萨时,已是第二天黄昏,客人们歪七扭八地下车散了开去。 刚到拉萨,当地人把我当成了旅游的观光客,把我需要的藏饰品价格抬得老高死贵。连续在八角街(也叫八廓街)、友谊广场以及周边市场跑了好几天,把那些经营藏饰品的商家挨门挨户找了一遍,混了个脸熟之后,终于感动了央珍、巴桑和卓玛她们。把那些藏银首饰、牦牛骨饰物和藏刀、蜜蜡项链和哈达、唐卡等民族工艺品打了几个大包带了回去。 从商业意义上来说,八角街是堆满了藏族工艺品与印度、尼泊尔风格纪念品的超市货场。当然,它首先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传诵民俗文化的道场。 这是一条环形的转经路,对信徒们来说每天不在此转转经,就像某种任务没有完成! 这是一条神奇的商道,游客们在这里不仅可以买到各种新奇的纪念品,还可以看到各种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在这里以各种语气与藏族、回族商人们讨价还价。满眼的藏风藏俗,满耳朵的藏歌藏语,弥漫的咒语经声,不知不觉地就把人融入了藏地生活。 拉萨河是拉萨市的母亲河,流经拉萨市郊外汇入雅鲁藏布江,跟着雅鲁藏布大峡谷涌入远方。我很想和当地人一样尽情享受拉萨灿烂的阳光,却是妄想。 大昭寺位于拉萨老城区的中心位置,八角街正是围绕大昭寺展开的。 大昭寺在藏族人心中的地位不亚于布达拉宫,它也是游人来到必游的景点之一。大昭寺是重大佛事活动的中心。那些来自各地的藏族朝拜者在大昭寺门口磕着长头,似在赶往天堂的门槛旁诉说苦苦祈祷的心思。 布达拉宫,这个始建于吐蕃王朝松赞干布时期的圣物,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那是一座融宫殿、城堡和寺院于一体的古建筑群,它威仪万千,四方传远。背着挎包攀援在山腰的台阶上,仰视文成公主走过的步履纤尘,我闻见了历史缝隙里渗透出来的芳香,用手盛住了一滴大唐公主思乡的清泪。我,一个长安来的乡亲,一个漫游在西域的异乡人,只有对你的豪迈稳健表示几分感叹与祭拜。你用一个女人的柔情智慧温润了峥嵘的历史。 归途真是折磨人 离开拉萨,乘坐的是青海两个撒拉族青年联系好的顺风车,说好的桑塔纳临走却变成了面包车。过了那曲不久车子就坏了,耽搁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修理好。车主在路边拦住一辆从拉萨送货下来的大卡车,让大车驮着小车赶路。我们只好坐在了二层小楼一样的车子上晃荡着。饥饿、寒冷、颠簸在无情地折磨人。车子一路上坏了三次,车主让我们跟着死等就是不退钱。我们满腔火气地说着,争吵就升级了,双方剑拔弩张,抓起石头差点就砸了起来。车主可能觉得他和小司机(不太主动)两人在力量对比上不占优势(和我一路同行的还有两个新疆来的男子,另外有一个带着女儿回吐鲁番的女人),他自个先软了下来。如果我们那天真的打了起来,必然会有人带灾受伤。或许还会有人因为麻烦而滞留在了归来的路上。 无奈之下,我们就在这样的“二层小楼”上摇晃到了安多县城。卸下小车后,大车继续赶路了。天色已晚,人困路远。我们只好住在路边的车马小店里,等待一大早修理好车子之后再说。那个郊外的小旅馆脏乱拥挤实在惊人,一个不过20多平方米的小房间里上下两层摆放着10多张床铺。过道十分狭窄,只能侧着身子向里头挪步。而且男女不分,杂居一室,床挨着床,跟大通铺差不多,只能和衣而睡。屋里的脚臭和汗腥味令人反胃。吐鲁番的女人拉着女儿在门口一看,说什么也不肯住下。她拉着我的胳膊央求着:“大哥,你看,要不咱们一起搭个车走吧,你说,我和女儿能住在这里吗?”我说:“其实我也不想受这种罪,只是我带着几件货物,换车很不方便。再说了,这么晚了,能有班车过来吗?”想不到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竟是那么的倔强。她就那么裹紧衣服,搂着女儿,母女相依站在路边的暗夜里等候着过路的夜班车。女人也是30来岁的样子,要送女儿回吐鲁番去上小学。我自然知道为人父母的责任与爱心,只是无能为力。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样子如雕像一般挺立在青藏线的路边,无视暗夜中飘落的风雪。就在我迷糊着睡了过去时,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又进屋来了。她急切地喊道:“大哥,车子、车子来了,我们一起走吧。”因为货物的拖累,我实在是走不了。我揉了一下眼窝跳下床,帮着女人把她们娘俩的行李送到了门外的夜行班车上。彼此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帮衬感,我知道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出门在外多么为难。只是,只是我确实没有办法与她们一路同行。车子“呜”一声开动了,朝着台阶下的格尔木方向跑去。车后的尾气里带走了一阵胡乱飞旋的风雪。 那是一个看似柔弱却是爱如潮水的坚强女性,她能够在创业,单身送女儿回家,忍受骨肉分离的思念之苦。她是个好样的西部女人,是个顶天立地的高原母亲。 在藏区行旅,物以稀为贵,人以少为亲。 脚步生魂 又该出门了。在新疆谋生的日子里,因为生计所们在边疆打天下的商品供给基地,藏饰品是我们经营起家的老底子。从拉萨的八角街、格尔木、敦煌,到西宁的水井巷、湟中的塔尔寺,我们在张掖、嘉峪关、武威之间的兰新铁路线上来回奔波着。拿回了多少件藏族工匠和回族商家的工艺品,卖出了多少把藏刀,托运了多少红珊瑚、绿松石和转经筒,我说不清楚。青藏高原成了我们边疆谋生的商业地理,我一直把那里的神灵看得很重。那里的藏民们虔诚而执着的精神意志、彻悟通灵的宗教意识是一件守护生命尊严的护身符。他们平常的生活方式是外来者眼中奇异的风景。 隔三差五,一个人就要出去行走于西部旅途间寻觅。一只荒野同行鸟与我同伴。迁徙的根系渐渐扎在了边地漠野。出去走走,大千世界,辽阔无比,生命在于感受;来回看看,丰富多彩,气象万千,生活在于感悟。路上的风尘、沙砾、雪雨、坎坷、霜露和泥泞滑坡,磕磕碰碰等待着西部行者的脚力测量。 一年暑假,从西宁返回张掖的路上,汽车途经大通、北川河、青石咀。正走着,天气陡然变了脸色,突然间就下起了雨夹雪,路上仅有的两辆车陷入了黑夜的河谷。我用手机记述这样的心情日记:“……苍穹之下的天地漆黑透顶,车子被无边的暗夜淹没在山谷里。车里的旅人似乎被谁拐骗到了地狱之门,一个个声息全无地傻等着。除了微弱的车灯明灭闪烁,唯一能够证明生命生机的就是北川河里的哗哗流水声。要不然的话,旅人就会在静寂的绝境里窒息过去的。” 没有结尾 在拉萨的友谊广场选购藏饰品货物时,我试探着问了央珍家的藏族小姑娘一句话:“假如有些货物拿回去不好卖,能否调换一下?”她不假思索地说:“你可以从乌鲁木齐带到拉萨来,我们却拿不到印度去。”她反守为攻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在青海湟中的塔尔寺旁边,我又一次领教了藏族姑娘的厉害。最后结账付款时,我想抹掉那二十多块钱的零头。女孩瞥了我一眼说道:“朋友,我可以让你免费拥抱一下,老板的钱数是不能少的。”由此可见她们率真干练的风格。在鲁沙尔镇的小旅馆里,我与一位藏族喇嘛同居一室,他还带着自家的侄儿。他告诉我藏传佛教是多么的优越正宗,藏传佛教中的喇嘛与中原地区的和尚有许多不同之处。 在西宁,我与许多回族商家打过交道,回商的精明强干十分了得。那些包着头巾的穆斯林妇女跟随在男人们身旁,把店铺的生意盘算得红火细密。 不论生活怎么变迁,对一个男人来说,一个贤良聪慧的女人就是尘世间的天堂,即使山高月小,日落草枯。她的不离不弃,勤劳美丽的温情在燃烧着。走过青藏,长途商旅,我发现守候生活中这个平常秘密的秘密就在于包容和耐心。 高原高远,在上。 遥望白色的雪峰屋脊与山下苍茫的丘陵草地,人就会产生混沌的联想。路边一步一叩首的朝圣者携带着饥渴的心灵,他们古朴的面孔虔诚的背影里雕刻着苦寒之地民众日日仰望上苍的神灵。严酷的绝地生存环境,使人敬畏生命,敬畏天地,意志的形而上自然成就了虔诚的宗教思想。青藏地区的高寒稀薄,与西域边地的荒漠干涸,以及塞外偏僻的风烟,阻挡不住长途商旅的马帮驼队。无论走西口、闯关东,西出阳关的丝路辉煌,还是穿梭在西南滇藏地区的茶马古道,以及蔓延在中原通往青藏的唐蕃古道上,都必须具有强悍的精力、耐力、毅力、脚力、体力,还有雄厚的财力和实力。那些远去的商人是好样的,是不可磨灭的商魂,是我们仰望的丰碑。不管他们是为了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还是客死他乡,乐不思蜀,他们的商业意志是惊人的,是超群出众的。他们的吆喝声、脚步声与讨价还价总是繁荣了车马街市,富裕了朝纲百姓,给养了军旅民众。没有舍我其谁的勇毅与坚韧,离乡远游者是无法出人头地当上大掌柜的,是成不了气候的,至多就是个流落街头的地痞小混混。 商旅青藏,不得不敬畏生灵;宁静高远,一瞬间彻悟了生命的快乐在于信仰,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奉献。徘徊在丝路古道,你不得不敬仰那些穿越漫长历史的商旅商帮。商人们负重孤旅的背影里抛洒着缕缕商魂,渗透出丝丝血汗悲音。商人的营生里不只是有形的利益,他们也是传递文化思想的民间使者。他们的身上凝聚着历练风骨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