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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前的冷眼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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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白先勇小说深受中国古典文学审美传统的影响,具有浓重的悲剧意蕴、弥漫着一种“末世情结”,其末世情结主要蕴含着人生如梦、命运无常、生死困顿的思想。

关键词:悲剧意蕴,末世情结,命运无常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3)10-0000-01

台湾诗人余光中曾说“小说家白先勇是现代中国最敏感的伤心人”①,白先勇也说“我写作是为了表达人类内心无言的忧伤”②。确是如此,白先勇的笔下笼罩着浓重的悲剧意蕴,而在其悲剧意识中最为突出的一个组成,便是其笔下无处不在的“末世情结”,正是这份末世之殇使得白先勇在当代文学史上绽放着独特的光彩。白先勇“末世情结”具有其特殊的内涵,主要体现在对青春消亡、情感毁灭等主题的书写上,蕴含着人生如梦、命运无常等思想。

(一)“浮生若梦,梦醒而空”的思想

末世情结在白先勇精神世界首先体现为“浮生若梦”的思想。白先勇是一位极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作家,作为中国思想主脉的儒释道又是其所受传统文化影响的核心,其中具有终结意义的则是佛学,白先勇作品中的佛教情结是极为浓重的。

在白先勇早年对文艺作品的接受过程中,对他影响最为重大的主要有两部:一是梅兰芳的《游园惊梦》,这无疑为他后来致力于戏曲传承作了最早的情感铺垫;另一部便是曹雪芹的《红楼梦》。白先勇的一生从不吝啬对《红楼梦》的喜爱,如余秋雨所说“这位现代作家的精神行箧中还醒目地放着一部《红楼梦》,而且永远也不会丢失”③。而《红楼梦》中最感动白先勇的就是人生如梦、一切皆空的佛家思想,如他本人所讲“看了《好了歌》,对那里面写的那些特别感到惊心动魄,对佛教的看法,特别感到动心”。

白先勇小说中的儒释道三重文化是相互纠缠融合的,而结笔之时更为突出的则是佛教思想。他笔下的人物在早年光鲜亮丽一帆风顺时,往往具有积极入世的进取精神;中年时期当他们逐渐遭遇人生瓶颈生活坎坷,便开始讲求出世尊崇道家,修身养性以达到自我的和谐;到了晚年际遇沦落陷入绝境,拯救自己的唯有佛理治心,看破红尘便皈依佛门静待残生。《国葬》中遁入空门的副长官刘行奇和《孽子》中苦行施善的老爷子傅崇山便是典型代表。

白先勇说“我喜欢贾宝玉的……其实曹雪芹写的是一部佛陀传,是写悉达多太子的传记,等于反映在贾宝玉身上,他后来成佛了,是一个菩萨的这种意象。他爱这么多人,心地那么慈悲,他和悉达多太子很像,享尽荣华,看破了生老病死再出家”④。他钟爱遁入佛门的贾宝玉,钟爱“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世界,钟爱梦醒而空、淡看红尘、超越孤独的人生。

(二)“命运如戏,诸行无常”的思想

末世情结在白先勇处更表现为“命运无常”的观念。白先勇认为“时间它是个常数,一直在那里,谁也逃不过,永远都在走,可我们存世的事没一个是永远的,就是佛讲的无常”⑤。甚至在其晚年主持制作的《青春版》中,看似传达着一种美好的爱情理想,“其实它背面传递的,最美的东西还是无常的”。在白先勇看来,人生就像一场华丽上演的戏,再浓艳华美也会有谢幕的时候。在这场戏里,永恒的东西惟有无常。

白先勇对命运如戏的书写,主要集中在人物际遇和世态转变的今昔对比上。如其在《台北人》开篇引用的《乌衣巷》所揭示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种今昔对比突出的是“今非昔比”,是如今的失魂落魄却无可奈何。小说集开篇点明“纪念先父母以及他们那个忧患重重的时代”,白先勇小说记录的确实是一个回不去的时代,更是一种由盛而衰的命运。他笔下的人物都在做着的同一件事便是怀念,主动地怀念或是被动地怀念,而在太多的时候,怀念本身就意味着或多或少过得不够美好。

《岁除》中的赖鸣升在台湾已沦为医院伙夫,却仍要怀念在大陆当连长的日子,不管是光荣的“台儿庄”还是低趣的“割靴子”,他都一遍遍回忆得眉飞色舞津津乐道,开始让人深觉可笑可厌,再而可叹可悲;《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金大班明明年老色衰却要强自硬撑,在夜巴黎带班的最后一个夜晚更是频频想起早年在上海百乐门“五陵年少争缠头”的风光,看似光鲜地要出嫁当老板娘了,却是一种最深的无奈与妥协;《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更是此间的代表,钱夫人独居台南看似性喜幽静,其实却是为了躲避,躲避台北新贵的奢华、躲避对往事的回忆,然而一道请柬终于把她拉入现实,结果只能是躲在觥筹交错的罅隙黯然神伤。

白先勇笔下塑造的最大人物群体便是这些际遇今非昔比、尝遍命运无常的人们,他们每个人的一生都如一场戏剧,也曾姹紫嫣红开遍过,只是最终还是草草地散了场,空留一抹尴尬的油彩涂花了脸。

(三)“灵肉挣扎,生死困顿”的思想

欧阳子曾在《白先勇的小说世界》一文中把《台北人》主题分为三种:今昔之比、灵肉之争和生死之谜,并指出灵肉之争其实也就是今昔之争⑥。灵肉之争――灵魂理想与肉体现实的争夺的确是白先勇小说的重要主题,但在白先勇的意识世界认同的,与其说是灵肉撕扯,不如说是灵与肉俱是困顿挣扎。灵肉虽各在人生的某一阶段占据优势,但最后却一同走向了灭亡,而它们灭亡的直接原因便是与现实的无法融合,于是它们只能在今不复昔的现世世界苦苦挣扎,譬如短篇小说《月梦》和《花桥荣记》所写:

《月梦》中的吴医生年轻时在月色下爱上了一个纤细的少年,这种爱是发自灵魂的,但当他在印度做随军医生被同伴拉去狎妓时,肉体欲望战胜了灵魂需要。而这正是他内心所不愿的,因此即使在很多年后,他还是需要以幻梦的方式去忏悔以寻得灵魂的洁净。在这里并不能说是灵战胜了肉,吴医生所坚持的灵已经沦为一个泛黄的画面,而他的肉体更失去了生命力。《花桥荣记》中的卢先生因为惦记着年少时的爱情――故乡桂林灵透的罗家姑娘,而抵制着别人为他提供的好意撮合,多年勤俭度日,最后却在现实的打击下与洗衣婆阿春姘居,在作为“肉”的代表阿春的欺压下走向了死亡。卢先生的“灵”固守在过去,从而败给了作为现实的“肉”,最终灵作了最后一搏与肉俱亡。

还有许多的角色也是困顿于灵肉挣扎,终而在现实的面前萎顿了生命,比如《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里的王雄、《那晚的月光》里的李飞云。灵与肉,理想与生活本都是强大的,或许也本来可以很美好,但是却在白先勇末世情结所渲染的现实面前,逐渐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说辉煌光鲜是回忆中的生命状态,那么困顿颓废甚至无能就是白先勇笔下人物现时的代名词。

人生在世,如同一场终将醒的梦,一折将散场的戏。即使过程有光鲜美丽,却更有挣扎颓靡,这便是白先勇笔端弥漫的末世情结告诉我们的。

白先勇站在时代与命运变迁的乌衣巷口,静静地书写那些被放逐到台湾,到海外,到家国文化圈外的人们的欢喜悲痛乃至麻木不仁。以客观冷静的手法、远距离的姿态描绘着这末世情怀中人们的挣扎,却总是在一花一木甚至一片月光中深深地流露出了他的悲悯情怀,从而流下了属于一个时代的热泪

参考文献

[1]袁良骏,《白先勇论》,新华出版社,2001年版

[2]隐地,《白先勇书话》,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年版;

[3]刘俊,《悲悯情怀――白先勇评传》,花城出版社,2000年版;

[4]王玲玲、徐浮明《最后的贵族:白先勇传》,团结出版社,2001年版;

[5]王瑞华,《中国文化的悲剧意蕴》,《海外华文文学研究》2000年第4期;

[6]杨匡汉,《中国文化中的台湾文学》,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

[7]宋桂花,《异乡的沉沦》,《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4年第3期;

[8]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赏析》,尔雅出版社,2008年版;

[9]许戈辉,《白先勇:一半是土 一半是水》,《全国新书目》 2011年12期;

[10]王力,《身份与迷失》,《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2年第2期;

注解

①徐翔:《台湾新文学辞典》,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②隐地,《白先勇书话》(白先勇答法国《世界报》问),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

③余秋雨,《世纪性的文化乡愁――出版二十年重新评价》,1991,(上海文艺出版社,《台北人》,2004);

④李乃清,《白先勇:姹紫嫣红看遍,奈何无常》,《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第43期;

⑤李乃清,《白先勇:姹紫嫣红看遍,奈何无常》,《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第43期;

⑥欧阳子,《白先勇的小说世界――之主题探析》,1974,(上海文艺出版社,《台北人》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