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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请勿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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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印象

“我的那个曾经让我如痴如醉百般呵护的宝贝女儿,如今势不可挡地进入青春期了。在我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下,她以她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一天天地昭示我,她长大了。”

“我和妈妈的关系就像鸽和鹰。我认为母女之间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最初从《E时代奇遇》里看到母女俩这番话的时候,我就被这对母女之间的 “战争”的描述吸引住了。于是打电话首先约见了妈妈戴仲燕女士。

一个初春的下午,我见到了优雅而安静的母亲,交谈是顺利而愉快的。但提到自己青春期的女儿时,她满腔的怜爱和满腹的委屈竟然让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楚楚可怜,这样的妈妈怎么会是“鹰”呢?

见到女儿陈昕冉是在几个月后,昕冉是艺术学院附中高二学生,时尚而快乐,良好的教育又让她多才多艺,增添了几分大气。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是任“鹰”抓捕的“鸽”呢?

但母女俩之间的“战争”真真实实地发生了,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一面战旗上写着“母爱” ,一面上写着“独立”。母女的战事打打和和,它锤打着母亲总也放不下的心,也练习着女儿总想长硬的翅膀。

纯故事

一是谁变了

女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妈妈从老母鸡变成了老母鹰

妈妈:我希望她像朵茉莉花,可她偏偏长成个向日葵

欣昕:和你妈妈聊天,她说的最多的就是现在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精,家长长一个脑袋是对付不了他们的。女儿:那当然。我们总结了几大密招呢。第一,饭桌是最危险的地方。家长总是喜欢利用吃饭的时候掌握你的思想动态,所以每次吃饭我都保持高度警惕。有次吃饭时我妈转弯抹角地问我一件事,我一想,这不是我昨天写的日记里说到的吗?回到房间翻开日记本,果真如此。我一气之下,将那页纸撕了下来,一点点地撕成碎片,从窗口扔下去。 第二,早恋是家长最敏感的。有一天妈妈和我走在学校的路上,忽然听到有男生在背后叫我的名字,还吹了一声口哨。

我妈立即转身四处寻找口哨声的来源,还问我到底认不认识他,在她看来这种男生肯定不是个好东西。第三,防止自己回家后将一些事说漏嘴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他们聊一些自己特别擅长的话题。比如我喜欢天文,回家后逮着我妈就说行星、恒星,一直说到我妈睡觉……

妈妈:我现在才知道,回来跟我说那么多的天文地理原来就是为了避开那些关键问题。

女儿:那我能怎么办。现在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就像鹰和鸽,一点不平等。其实记得初一那会儿,我妈还像老母鸡。那时我寄宿在学校,放寒假的那天妈妈来接我。

那天天阴阴的,很冷,我刚走出校门,就看到妈妈张开双臂,叫着我的名字向我跑过来,一下子把我搂到怀里。那时我真的很感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母鸡变成了老母鹰。

妈妈:你不也一样。小时候你是茉莉花,那种特别可爱、带着芳香的茉莉花。现在充其量就是朵向日葵吧,开得比较灿烂,比较蓬勃,但是也比较粗粗拉拉,一点也不精致。

请勿打扰

女儿:求求你老天爷,千万别让我妈发现什么

妈妈:她一回家就把门关上,我很愤怒

欣昕:我知道女儿经常关门,关门是不是要对付妈妈?

女儿:百分之百是的。

妈妈:对此我很愤怒,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注意 营造我们可以彼此沟通的环境。爸爸妈妈不锁门,女儿为什么要锁门?小时候不锁,为什么 长大要锁?为什么很多时候显得鬼鬼祟祟?

女儿:那我从小学时候说起吧,那个时候我的门是插销的,我还锻炼出一种方法可以插门插得毫无声响,就因为有时候作业写不完,半夜我会做梦梦到,突然惊醒,然后要爬起来写作业。如果不插门,妈妈突然闯进来看到的话,会很丢脸。当时我还专门研究台灯弯到怎样的角度,光才不会透过门上的玻璃。从那时起我就养成了关门的习惯。

欣昕:大了以后又是因为怕什么事情?

女儿:我就怕妈妈进我房间翻我的日记, 而且这事也有过,她看了不明说,然后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突然背诵我写的句子,顿时我 脸红得跟猪肝一样。所以每当门开着,妈妈一进我房间,顿时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妈妈: 刚刚听她这么说,心里蛮自责的,我居然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和压力。但有时候突击检查的确也能发现一些情况。有一次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一个手机,我紧张得要命,就想,天哪,这手机可不是小玩意,这是从哪儿来的?还有一次,我发现了周海媚的写真集,照片有的比较野性,有的比较暴露,我想,老天爷,我女儿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我火得就想冲到她学校去。

女儿:首先,手机是同学让我帮她充电的,充完电带回去就可以了。还有那本写真集,我觉得拍得蛮漂亮的,根本就没这么严重。我觉得她总是一惊一乍的,遇到什么事情就想叫得满天下都知道。特别是每次妈妈心情不好,我一下就能嗅出来那种空气里面的味道,我哪怕在楼梯上都能感觉到。然后一进门,从我换鞋我就想我要小心,往往这时我妈第一句话就冲出来: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我顿时觉得所有的语文知识都不够用了,跟她有理都说不清。

欣昕:尽管严防死守,还是露出一大堆痕迹,每次被妈妈逮着了,你有什么想法?

女儿:说实话,她每次逮到我,我都想,这么低级的错误以后再也不犯了,然后想每天上学之前都要把我没把握的抽屉,床检查一遍,但是总有疏漏的时候。每每,我走在路上,走了一半路,一想到我枕头底下有个什么东西,就会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愿妈妈今天叠被子不要发现,求求你了,老天爷。

三E代代沟

女儿:在国际交友网上一看到老埃的帖子我就大喜过望

妈妈:我是想让自己成为一堵防火墙,把这些人像病毒一样给排除掉

欣昕:首先我来问一下妈妈,有一段时间女儿每天放学回家看到你已经回到了家里,她就特别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妈妈:我想可能只有一个原因,她肯定觉得她那电子邮箱的新邮件变成旧邮件了。因为那会她接触的都是一些国际互联网的网友,一会从新西兰冒出一个迈克,一会儿从马耳他冒出一个斯蒂夫……这些不断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网友都是男孩,然后一会就说我要你的照片,不给我照片就不给你发邮件了,我这傻女儿就把自己的照片给人家E-Mail过去了。

欣昕:那些收到照片的人有没有点评一下她的照片?

妈妈:有一些网友点评得非常好,说你很健康,笑容很灿烂;但也有一些网友就很不好,说你长得非常漂亮,我们想进一步怎么怎么的。哎呀,我一听就火透火透了,我就觉得这些人的信是要给永久删除的,所以我每天就赶在她之前打开信箱,我是想让自己成为一堵防火墙,把这些人像病毒一样给排除掉。

昕冉:那段时间是我妈最神经质的时候。她往往会盯着我们邮件里的一些最普通的表情符号研究半天,总觉得里面有鬼。

妈妈:值得庆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女儿认识了后来我们称作"老埃"的美国人ALARIC。

昕冉:那天我突然在"国际友谊"网站上发现老埃的帖子,帖子用中文写道:我今年39岁,想找中国笔友练习中文。不过我不寻找爱情,因为我已经结婚了。当时我大喜过望,马上回应了他。老埃17岁开始学中文,20岁爱上了自己的中文老师,39岁当上了继外公。我们在电邮中谈交友,谈旅游,谈爱情,也谈对我妈的不满,谈什么都兴致勃勃。在和老埃交往的一年里,我们通了300多封信。后来还出版了一本书《E时代奇遇》。

妈妈:那些日子,既不懂英语,又不会使用网络的我,每天回家不管多累都要逼着自己学一点网络知识,再借助"金山词霸"查看一下女儿的信箱。渐渐的我看到他们俩真的是一个在练习中文,一个在练习英文,我也就放下心来。

昕冉:记得给老埃写第一封信花了我整整两个多小时,结果看看那封英文信还是不满意。说老实话,我还挺感激我妈的,要不是当时她鼓励我,我肯定坚持不下去了。

真观点

女儿:要做一个完美的女儿真累

我和同学经常会聊到我们的父母。大家都觉得和父母的期望相比,自己永远都不算出色 ,因此每个人心里的压力都比较大。同学们说在父母眼里只要不是最好,就代表不好,这一点让他们很想摆脱父母。

我的情况要好一些,妈妈虽然对我要求很严,但她在别人面前都是以 我为骄傲,她说她一想起我内心就充满着对老天的感激。她这么一来我倒觉得还要努力。不过要始终当个乖乖女也是蛮难的。什么事情,你只要想做到完美,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真累。

妈妈:相伴成长,伴出很多闲气,但更多的是喜悦和幸福

没有孩子,不知道母爱的宽广、执着、无私和坚韧;没有青春期的孩子,不知道母爱的保守、固执、专断和脆弱;在我想抱抱她而被她用胳膊挡开的时候,在我说不过她,气也气不过她的时候,在我担了很多惊受了许多怕而她不知领情的时候,我突然就会想,生孩子有意义吗?含辛茹苦地养大她值得吗?

妈妈和女儿如今各自行走在人生的崭新阶段,她们到了青春叛逆期,我们到了更年怀旧期。此时的矛盾再多样再复杂,我们也不能互相放弃。那就坚守吧。

相伴成长,伴出很多的闲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喜悦和幸福!

故事仍在继续

事实上,在采访结束后,发生了很多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首先由于《E时代奇遇》的出版,老埃和夫人立庄被邀请来到中国。这样昕冉终于和她的洋笔友见面了。但更让人感动的是,几个月后,老埃夫妇再次来到中国,这次却是专门为昕冉而来。夫妇俩自费在宾馆住了40天,每天花半天时间为昕冉补习英语。结果昕冉作为全考场年龄最小的考生一步跨过雅思的门槛,5.5分,达到了英国高校的预科分数线,最终被达得利学院无条件录取,成为今年学院艺术系唯一的中国女生。她就这么一飞万里,开始了英伦的留学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妈妈都恍恍惚惚的,有点不敢相信。老埃却比做妈的笃定:现代社会,什么奇迹都会发生。昕冉得到的,是她该得的收获。

前不久在一次电话中,她的妈妈说,曾经我发誓即使用我的身躯我都要帮她填平成 长的沟沟坎坎,曾经我认为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任何母兽都能给予的,而人类的母亲就应该引导孩子成长,但现在我无可奈何,再不放心也只能做女儿成长的"看客"。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是那朵时时需要我呵护的小茉莉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