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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辛德勒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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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个绝症老人,用谎言为对方筑起活下去的墙。

母亲在肿瘤医院住院期间认识了一些老姐妹。回家那天,她与11位病友交换了电话号码。这些号码组成一张“辛德勒名单”,记录着12位绝症老人要从死神手里抢回彼此生命的决心。

母亲把手机揣怀里,放枕头边,害怕错过每一个病友的问候。我劝她:“不是有未接来电提示吗?再拨回去不就行了。”她摇头:“不一样的。如果我当时没有接,她们会担心我先走了,会难过的。”

杨姨是12个人中最乐观也是病情最严重的一个。但每次母亲在情绪低落时打电话过去,杨姨都会兴高采烈地讲一些她的奋斗经历。这些经历让母亲得到安慰,觉得生命又有了希望。

一个阴雨天,母亲疼得厉害,我们赶紧替她拨通杨姨的手机。杨姨爽朗的声音传过来:“老姐妹,你好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的癌细胞控制住了,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我现在忙着打太极呢,不和你说了,改天再聊吧。”没等母亲问什么,那边就挂断了。母亲没说上什么话,但知道自己的病友又多了一次战斗胜利的捷报,心里顿时敞亮很多。

但几个月后,母亲接到杨姨主动打过来的电话,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对方有些哽咽地说:“阿姨,以后您能不能不要打电话过来了。我妈已经去世半年了,临走前她录了几段录音,你们听到的都是录音。阿姨,每次你们打电话过来我心里都难受……”

母亲黯然挂了电话,她轻声吩咐我:“把杨阿姨的电话删了吧。”

我们的心跟着一凉。母亲一直依赖着的希望没了,她的心会不会就此沉进谷底?

结果完全相反。一辈子没跳过舞的母亲让我们替她报名,她要参加秧歌队。

穿着大红大绿衣服的母亲,样子很滑稽,扭的秧歌也很生硬。但不管是在晨曦里还是在夕阳下,我看到的母亲都是最美丽的。她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也在为她的亲人们活着,为那些“辛德勒名单”上的病友们活着。

母亲的病情更严重了,可每次手机一响,她总能用比平常高八度的声音欢快地喊道:“喂,老姐姐,你好吗?我啊?我好着呢,刚刚扭完秧歌,你看把我累得气喘吁吁啦,哈哈……”

我们含着眼泪听着母亲在病床上撒谎。杨姨走后,母亲终于成了那堵生命的墙上一块最坚强的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