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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八十五岁还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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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人物TIMES FIGURE=T

胡德夫=H

T:听说您是第一次来西安,看到您在微博上说,“最最遥远的路程,来到西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触?

L:西安是曾经的帝王之都,是我们小时候学历史的时候经常提到的地方,虽然没有喝过黄河水,但能够到文化底蕴这么厚重的西安来,有一种回到历史记忆中神游已久的地方的感觉,所以才会有“最最遥远的路程,来到西安。”的感触。

T:现在很多人称您为“台湾民谣之父”,您怎么看待这个标签?

L:那个时代是我们很意外地和几个朋友凑在一起,在台湾歌曲创作荒芜的土地上面,种了一些树,长出来了一些草,然后有树、有草、有河流,河流于是就会汇在一起,形成了一整条流域,这样的过程从几千年前就开始了。一个人创作出来的歌谣,养分其实都是从你长大的地方,你从小听到的,融化在你的血液里面的,那些记住它的人互相感动的地方出来的,在这么晚的时代叫我民谣之父,这是不对的事。假如我是民谣之父的话,我唱的《美丽的稻穗》是陆森宝老先生创作出来的,那他算什么?创作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宣传片主题曲的《老人饮酒歌》的郭英男老先生那他算什么呢?在音乐方面,我们只是他们的孩子们而已。我在大陆听到唱西北黄土地的歌,唱到“地上的拉拉缨”我也很感动,我知道歌就是从土地上来的,没有人是民谣之父。

T:有人评价您的音乐:大多建立在对大自然的礼赞上,背离了风花雪月、情爱缠绵的流行音乐的音乐元素。这跟您的成长背景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L:我唱的歌里面多数是我受教的东西,不管是在部落,还是在大学,很多都是赞叹自然,对大自然莫名的赞叹,原住民喜欢用没有歌词的太虚之词歌唱,可以唱出那么多的赞美大自然的东西,并且是唱给大自然听的而不是唱给人听的,那是最美的。而在部落里,没有舞台、没有比赛、演唱会,就算对女孩子有爱意,也会把爱意含蓄的放在赞叹里面,不会让对方直接被惊吓到,这些都让我觉得受用不尽。

T:您的音乐本身具有较强的地域性,唱的是与世隔绝之地的风土人情,但却在很大范围内引起了听众的共鸣,您觉得这主要是什么原因呢?

L:我其实不担心一个人在台上,用简单的方式来歌唱,我觉得优秀的作品里面一定有它的力道和意义在里面,但是在你创作的时候你可能不知道你会唱给那么多人听,而听众的反馈对创作人来说则是一个鼓舞,并且到每一个省份去唱,感受都不一样,但有一种共同的感受就是听众对优秀作品的渴慕不会因为作品创作的数量而减少,听众也都在渴慕听到更深邃的作品,这些作品更能让人理解人跟人疏离的不必要性,虽然看起来像与世隔绝的样子,但是歌唱的东西没有一样是远离我们的,都在静静拥抱我们,其实都是在用歌唱抚慰痛苦。

T:您对大陆和台湾的音乐氛围有些什么样的看法?

L:以前大陆歌手的歌唱主要都用标准的普通话来演唱,而现在你慢慢的会发现有用各地方言演唱的方式出来,这些作品的素材有来自黄土地上的养分,有来自西南的少数民族的养分,有来自内蒙古、新疆的养分,你可以看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歌正在汇聚。他们常常讲台湾是华语音乐的中心,但我觉得只要两岸的音乐交流没有巨大的鸿沟,没有台湾海峡隔阂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相互问候,不会擦肩而过的时候,更多的优秀作品都会被创作出来,到那个时候,分这是谁的歌还有意义吗?

T:在音乐创作的道路上,对您影响比较大的音乐人有哪些?

L:我之所以能坚持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做到,另外一方面是我受到了两个人的鼓舞,他们让我觉得我应该唱下去。其中一个人是莱昂纳德・科恩那样的,想写的东西就写一写,适合他的舞台不论几个人他都会上去唱,他写了那么多的好歌曲出来,而他的年纪比我大太多。另外一个人是唱到八十几岁,然后意外去世的郭英男老先生,他从二十几岁在部落唱,唱到全世界,让全世界都听得懂什么叫做虚词和赋音,两种不同的曲调在空中,像两个龙卷风一样卷在空中,分开再汇在一起,那样演唱阿美族的歌是世界级的水准,他也唱到了八十几岁。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因为他们的声音渐渐哑了就说歌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跟歌的关系是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深邃,被人知道的越来越广泛。我想我在台湾也能做到这样子的,我希望我85岁还在唱,即使没有人多看重我,我还是会作为一个歌手在那里用同样的心情演唱。

T:您的家人在您的音乐事业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比如像您的太太。

L:有些歌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写出来的,《脐带》那首歌是被她逼出来的,她给了我最大的鼓励。她说那是她听了流眼泪最多的歌,还有孩子们也给了我很多鼓励,我每次出门,他们都会说我的歌是最棒的,然后我就出发了,家庭很重要,它是一块基石。

T:到目前为止您一共发行了3张专辑,《匆匆》《大武山蓝调》《芬芳的山谷》,您对音乐品质的要求是不是十分苛刻?在音乐创作上您今后还有什么计划?

L:这样说好了,第一个是我的装备有限只能到这里,第二个是我能感触得到的东西我都写出来了。我没有经过专业的音乐训练,我以前以为我会写到《牛背上的小孩》《大武山美丽的妈妈》我就大概就写不下去了,但当你身临绝境,你会回想能让你气动山河的歌还在吗?那样的时候,如果你始终还是想写一些东西,有些歌自己就会出来,就像我写的《最最遥远的路》《太平洋的风》《芬芳山谷》。我现在越来越想写关于人生感动的东西,素材很多了,我现在首选的是我回到台东去以后搜集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