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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微型城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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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建筑大奖中,普遍认为普利兹克奖是关注建筑前沿的,而阿卡汗奖是偏重人文关怀的。但是,谁能说人文关怀不是建筑前沿呢?建筑师张轲凭借着改造胡同这一极具人文关怀的事儿,成了新一届阿卡汗奖得主。

保留

茶儿胡同8号院,王大爷正在院里忙活着什么。

王大爷是前院唯一的住户了。他的屋子朝南,占了正房三分之一的面积。院子里还有一间几十年前的加建,当作厨房和杂物间。属于他的这几间,一直顽强地保留着原貌。他不让动,因为只要墙的厚度改变一点,面积可能差一平方米,损失就得几十万元。而其余搬走的几户空出来的房子被重新改造了。有意思的是,外人很难一下子分清哪间是旧的,哪间是新的,因为院子的格局没变,外表看仍然是斑斑驳驳的灰砖,甚至大杂院里各家各户加建的厨房也都没拆。

占据院子中央的是一棵老国槐,高度早已超越了屋顶,枝叶繁茂,四向伸展,护荫着整个院落。这棵树是小院历史最长久的见证者,如今是大栅栏地区五棵一级古木之一。即便在人口急剧增长的年代,十几户人家在院中间加建厨房,这棵树的地位也没有丝毫动摇。

2012年,建筑师张轲受西城区政府邀请,在大栅栏区域选一个院子进行改造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棵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在他眼里,这棵树为院子增添了不少灵气,而且还带来一种文化隐喻――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不约而同地将“槐树”与知识、学习联系在一起。建筑大师路易斯・康曾说“第一所学校始于一棵大树下”,孔子更是在槐树下授课讲道。原来绕树而建的几间小厨房,错落堆积得像是几级台阶,现在被改建成一个锯齿状的不规则空间,外墙也是台阶,可以上到一个平台,高度在屋顶之上,树冠之下,周围是起伏的灰色屋顶。平台上用粉笔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格子,显然已经被胡同里的孩子们占领。

这个院子被取名为“微杂院”。

就像“微杂院”这个名字所传达的,建筑师介入改造的方式很微妙。之前的改造,不管是保护还是开发,第一件事都是把加建部分先删除,而“微杂院”是先把它们保留,然后有一些修复,有一些改建。在他看来,它们正是同院居民互相博弈和妥协的产物,最终的结果是在不大的边界范围内,构成了微尺度的街巷空间和丰富的社交网络。

共生

因为不远处就有一所小学,改造后的“微杂院”就被定位为一个儿童活动空间。旧的空间和肌理没有显著改变,但是每一个空间里的功能变了:绕树的几个加建厨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艺术展厅;南房剩余空间被设计为一个舞蹈教室;东厢房的坡屋顶下安插了一个儿童图书室,开了全景窗,加宽的窗台模仿了台阶的形式,可以当作阅读时的座椅和书桌,也可以爬坐到窗台上看外面的院子。

住在斜对面茶儿胡同9号院的海大爷拿着一串钥匙走进来,他是“微杂院”的兼职管理员。他更关心胡同里的生活需求,听说这里之后可能还要搬进一个集成卫生间、厨房、洗衣机等的功能模块,有些不同意见。“现在住胡同里,用不了两分钟就能走到公共厕所,挺好。要在院里搞卫生间,好几户人家,不可能一户弄一个。只有一个的话,卫生谁搞?就会制造矛盾。”当然茶儿胡同改造已经带来不少变化。“胡同里过去没人扫,把垃圾往门口一扔,就不管了。现在打扫干净了,有了垃圾桶,他即便要扔,也得琢磨琢磨,不可能满大街扔。是这个道理吧?”

这个胡同里的居民大致有三种:一种是王大爷这样没有能力搬走的。他单身,只有这一处十几平方米的房子,能拿到的补偿也就200多万元,这些钱连在生活方便的市中心买一套房子都不行。还有一种是像海大爷这样的,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四代,离不开了。他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和老两口住,从这边坐公交和地铁上班很方便,而5岁的孙子在附近上幼儿园,骑车半小时就到。如果搬走,给两个儿子一人一套房,就得搬到五环外,比住在这差远了。还有第三种人,租住在胡同里,做点小买卖,他的孩子可能也在这附近上学。而张轲在“微杂院”中试图实现的目标就是共生,不仅是空间上的共生――城市过去和现在的共生;原有主体建筑和居民自发加建的共生;院落中新功能和原有居住功能的共生,更是不同人群之间的共生――院内居民和周边居民、社区居民和外来参观者的共生。

海大爷告诉我,这些大杂院里的加建,也有40多年了。在张轲眼里,这些加建也已经变成了当代城市历史的一部分。“胡同最吸引人的是每户居民都进行了更改,以适应他的生活方式。如果要把它直接恢复到100年前,那也是假的。你能想象在罗马去拆毁一座美丽的建筑,只因为它在几百年前未被授权吗?它存在了,就有它的价值,不应该是简单地抹掉以后再美化。”

关于微杂院日后的使用,很多人都说想让孩子学英语。但这看起来简单的事情真正运营起来却比想象中难了许多。比如费用,有人建议在利用场地进行教学的时候,对参加者收取很低的费用,把老师的课时费抵消掉,可是张轲比较理想化,不想对居民和场地收取一分钱。不过海大爷5岁的小孙子已经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了,他自称“队长”,会跟小朋友们说,进这边要脱鞋,进那边要关门,书看完要放回去。胡同里的孩子们也都下意识地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了。

“‘微杂院’入选,是因为它体现了传统北京胡同院落里的现代生活。”本届阿卡汗建筑奖组委会指出。这一奖项每三年评选一次,希望在这个西方文明以现代化的名义席卷全世界的年代,期望建筑师从解决实质问题出发,协调继承和创新之间的平衡,实现对本地区建成环境的保护和创造。对“微杂院”的评语中也可以看出这一标准:“微杂院为老建筑的重新利用提供了一条参考道路,甚至可以为容纳创意内容、提供公共或私人交替使用功能的微型城市化,创建一种新型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