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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后的“泡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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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看得够多了,恐怖、悬疑、妖魅、灾难、毁灭等等,见怪不怪、无动于衷了。这部中学校园青春片却把我吓个不轻――《十三棵泡桐》。影片开头有个学生持刃绑架另一个学生的场面,防暴警察包围教学楼,一声枪响,凶嫌应声倒下――这倒不是足以吓人的,美国连连发生校园枪击案,场面惊人,弄得也有点司空见惯、无动于衷了。

影片《十三棵泡桐》名声在外,2006年底在东京电影节上获得评委会特别奖。导演吕乐,他跟张谋艺、顾长卫一样原先是做摄影的。有的媒体称吕乐为“张艺谋御用摄影师”,老谋子的《活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有话好好说》,都是吕乐掌镜的。他摄影的片子不老少,得过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摄影奖提名,也够得上世界级水平了。一转身当了导演,吕乐挟恃着“第五代”的运道,第一部“正式”导演的影片就获得了国际声誉。这太有意义了,恰好印证一种观点:“第五代导演”威猛尤在,还会继续雄起,还有新的奇迹出现。

《十三棵泡桐》的第一号人物是个高中二年级女生何风。外表很男性化,刺猬头、平板胸、夹克衫或者宽大的T恤,动作带棱带角的。有人说像点李宇春。这是剧组从北京一所民办艺校里“淘”到的角儿。她在东京电影节的颁奖台上那么一微笑,又得有多少家长将大把大把的血汗钱往民办艺术院校里砸。何风内心也很男性化,喜欢刀子,书包里收藏着两把利刃,一把是土耳其的弯刀,一把是德国的猎刀,寒光凛冽。郁闷时就掏出刀子在铁栏杆上剁,咬牙切齿地剁。

小说原作就叫《刀子和刀子》,一部长篇。作者何大草,是个大学教师,中年人。原以为得是写《北京娃娃》作者春树那一类型的愤青才会写出如此“拽”、如此惊世骇俗的小愤青。这部小说一看,发现真能把八十年代这一辈写好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有更丰厚阅历的中年人。就像能把第二次世界大战写好的,不是亲历者,而是另一辈人一样。

四十岁的作家,把十几岁的中学生写得那么“拽”,而年龄更大一茬的吕乐导演的影片,把小女生、小男生拍得比小说更“拽”,酷得更彻底,(姜还是老的辣)。题目改成《十三棵泡桐》,改得好。“泡桐”这个意象比“刀子”好,刀子只表达何风这个女生狂彪的一面;而泡桐树,很难成材、或者干脆说根本不能成材,生命力极其顽强――这个意象太好了,概括了差生成堆的“泡中”里绝大多数学生的生命形态。

“泡中”,是“泡桐路中学”的简称。警察三天两头经常往学校里跑,班主任“经常用中英文夹杂着骂我们是地道的傻瓜”。按何风的说法,“我就是一个正常的傻瓜,就读一所最稀松平常的中学”。她的高二・一班,又是这个“最稀松”的学校里的差生班,那自然是“泡”中之“泡泡”了。

电影中的故事从何风班同学们把男的教语文的年青的班主任气走,来了女的教英语的更年轻的班主任开始。女教师话锋很犀利,辛辣并有点尖刻,把学生们训得一愣一愣。到后来,才发现,这二位老师,也是泡桐,比学生们邪门得多的泡桐。

女教师带来两个新生,一个是父母的包京生――这个小演员选得好,块头大,满脸赘肉,一副天生的“跑码头”小混混的样子。小说里形容他“脑袋和嘴巴像河马,可他的肚皮却像一只青蛙”,他的手“就跟蒲扇一样大,跟熊掌一样厚,手背上还长了些黑绒绒的卷曲的毛”。包京生小小年纪,就会(初级的)坑蒙拐骗、(更初级的)沾花惹草。当然,演到后来,也表现他还有童心的一面,还有想上进的一面,只是所有条件都注定的他是个“泡桐”。这个河马兼青蛙型的混混一到班上,就“打破格局”,向原先班上的老大陶陶挑衅,引起“利益重新分配”,包括富裕同学口袋里的钱的再分配,还有女生的“归属”关系也再分配,以至原先跟陶陶处得很亲密的何风后来却落到了包京生的怀里。

何风的这个“关系”的转移,很生动地表现了80后的困惑――他们和她们有自己的正直得相当天真的本性,他们更想获得适应他们生长的土壤,他们也想长成杉木或者松木,但却没有机会。何风的处境就是一个比喻:她父亲是个已经倒闭的工厂的保安,她母亲跟她父亲的战友跑了。她父亲相当"理解"地对她说,“你母亲也是个苦命人”。这个家破烂得跟垃圾堆差不多了。当保安尽职尽责接近于以身殉职的父亲,回家来气不顺就劈头盖脸地把女儿打个皮开肉绽,(这也是他的“尽职”与“理解”的一种代价)。而他拿到点用命换来的小钱,骗女儿是奖金,给女儿买了一条裙子(可怜父亲当得)。这裙子的式样,是古代西方贵族晚宴穿的那种带鲸鱼骨架的舞裙,他能买得起的自然是无比劣质的、无比难看的舞裙。骨架肯定是竹子编的像鸡笼一样,面料是地摊上的化纤布。何风打起精神,装着体贴慈恩,穿上这样非常可笑的裙子――她如果想做个好孩子、好学生,就得像这样体贴方方面面的“慈恩”,穿上方方面面给她制定的貌似高贵却无比劣质的、可笑且可怜的裙子。但是她不能,她是80后,她站在陶陶的山地自行车后架上呼啸过市,她书包里藏着两把利刃,寒光闪闪地潜伏在皮鞘中,随时都想应声出鞘、一试锋刃。

关于这把土耳其短刀,小说里有一段描写:“我读的第一本连环画是阿拉伯的故事集,勇士麦麦德为了向人证明他的勇气和诚实,就把一把刀子插在了自己的脚背上。那只光秃秃的赤脚塞满了满满一页的画面,连刀把都冲到画框外边去了,血顺着刀刃往上冒,把寒冷的刀子都烫弯了。我觉得那刀也像穿破了我的血管,把我的全身都烧烫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喜欢上刀子了。勇士麦麦德,又叫做沙漠中的麦麦德,他骑着单峰骆驼,披着长长的白袍,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明明还是很年轻的男人,眼睛里却全是苍老的感情。我要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一定也是苍老、嘶哑的吧。”

引了这么长的一段文字,目的是要强调说明“电影化”这个重要的规律。在影片《十三棵泡桐》中,没有把这段文字直接转化成一个想象、回忆的镜头,真的演一段麦麦德歃足的血淋淋镜头,再就是来几次“闪回”,表示这个麦麦德不断感动着何风。过去的导演可能会那样做,那是初级的“电影化”手法。《十三棵泡桐》的电影化,构造一个阿拉伯骑士骑着骆驼行走在沙漠中的画面,用驼队的逶迤和骑士的坚毅身影,优雅而深邃地表现何风心目中的理想境界,很苍劲、很有力,又很虚幻、很茫漠。这比血淋淋的歃足情节要高明得多。这个骑着骆驼的阿拉伯蒙面勇士,多次出现在何风的身边,不用早已经被用得很烂的闪回镜头,而是让想象嵌入现实――有时、勇士与骆驼就走在教室的窗前,有时、就出现在街头的人群中。这是《十三棵泡桐》整部影片的一个“眼”,使何风和这一群“泡桐”的形象变得很有层次、很丰满、很有亮色。网络上有的帖子对这个“电影化”处理有非议。反正我觉得挺好,特别好。

影片中的这些,都不“吓人”,吓人之一是,出场的学生,一个比一个邪门,装着好学生样子的,也都有很损的“绝招”。吓人之二,前后两任班主任,女教师引诱陶陶,有的评论用“男宠”这个词,不甚恰当。她是真心的爱,平时冷面冰霜的她,对陶陶做出非常细腻的疼爱动作时,尤为。男的前班主任,把何风叫到办公室训话,莫名其妙地贴着何风的小腹部嗅闻,把何风嗅闻得浑身起毛。何风反手伸向书包拔短刀,而语文老师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猥亵行为。第二天,这位教师在厕所里上吊了……我觉得,很恐怖。

影片的开头,有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管理局“公映许可证”电审数字[2006]第119号,这跟图书的ISBN号与刊物的CN号一样,是出版发行合法性的标志。特别要注意,"电审数字"--指的是批准作为数字电影公映,而未批准胶片版本公映。在“公映许可证”之前,还有字幕:“本片用镜头无限接近校园中的灰色地带,旨在引起社会和家长关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强烈建议家长陪同、引导孩子观看此片,并以此桥梁与孩子进行沟通与对话。”

我觉得有必要先跟“家长”们作了点沟通――要说的是这类影片的虚拟特点。这一类表现问题青少年的影片,国外叫“残酷青春”片,《半熟少年》、《追忆阳光的少年》、《黑草莓帝国》、Royaton Tan导演的《15》等等,相当多,厌学厌世、性、暴力、吸毒,一部比一部更残酷。这类影片,跟公路片、警匪、枪战片、或者浪漫爱情片一样,都是比现实夸张得多的。观众看到警匪片里那样飚车追逐、一冲就是一排小车连环爆炸,总不会认为真那么回事吧?看到银幕上的英雄人物那么出神入化,总不会把他们当真吧?同样,残酷青春类影片也是夸张的,把青少年的叛逆性格夸张了,把他们的问题夸张了――千万不要把这类影片当真,这是影片观赏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