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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接应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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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无论到什么年月,都是做好人行好事走的长远,走的稳妥,哪能只看眼前的利益,你说是吧?

那天很冷,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在割。我怕冷,不愿出门,可老婆非催着我去菜市场买条鲫鱼,说她今天特别想吃红烧鲫鱼,无论如何也得叫我去菜市场给她买。老婆的话,就是圣旨。我二话没说,拿起汽车钥匙,出了家门。

走出电梯口,去车库开车,拐弯处,看一男人石猴子似的蹲在我家车库门前,紧紧裹着军大衣,只露一张脸。眼神有点木讷但很温和。

见我过来,他忙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我点点头,觉得他碍了我的事。

我问:这么冷,你怎么蹲在这里,找谁?

他难为情地一笑说:我是疏通下水道的,半小时前你们这里有户人家给我打电话,说便池堵了,十万火急要我来,我拿了工具,就打车来了。可到了这儿,再给那户人家打电话,没人接了,光忙音。

你打车来的?我怀疑他的话,一个疏通下水道的,有点太奢侈了吧。

他把手缩在袖口里,鼻子冻得通红,申辩说:是的,我是打车来的。今天太冷,我的摩托车发动机冻死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我怕耽误人家的事,就打车来了。还好,不算远,就花个起步钱。

我问:你不知道那打电话的住几楼几户?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他只告诉我,等我到他楼下打个电话,他就下楼来接我。

我说:没人接,你就回呗!这大冷的天,站在当街,多遭罪!

他看我体贴他,笑容舒展开,说:没事的,我穿着大衣呢,暖和。再等等看,没准他正忙别的事,这会没在家,我再等等。

我说:别等了,你快回去吧,可能那人家的下水道又通了,用不着你了,才不接你电话的。

他笑着摇摇头说:哪能呢。要通了,他准得接我的电话告诉我了,不叫我在这等了。不会的!

我说:不一定,或许那户人家怕你白来一趟,觉得有歉意,不好给你直说;或者怕你问他要钱,收误工费;再或者怕你给他们吵,叫街坊邻居瞧着不好看。

他忙摇头,讷讷笑了说:我哪能那样,那不是强买强卖吗。我咋能做那样的事呢?!我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干了活说没钱给我,我也不会要的!除了钱还有人意呢。人啊,无论到什么年月,都是做好人行好事走得长远,走的稳妥,哪能只看眼前的利益,你说是吧?

我忙点头说是,你说得有理。不过你还是快回吧,别在等了,那家看样子是不接你电话了。我又叮嘱他:再没人接电话,你就回。

他满脸感激说:谢谢你,你说的对,我再打一次电话,要是再没人接,我就真回了。

看把他说通了,我想,我该去买鱼了。

我发动了车,向市场而去。那个疏通下水道人冻得像生肉一样的脸在眼前晃荡。我想:那人真是一根筋。话又说回来,现在这样的老实人真的不多了。要是换个厉害点的,你打电话叫来了,来到你门口又不接电话,这大冬天叫我搭了工夫白受罪,还不得站在楼下大声骂你,叫你耳朵痒痒心难受啊。我不由地自言自语道:你个疏通下水道的,怎么这么实在这么傻啊!

心里惦记着那人,我从超市买了鱼急忙回来。我看见那人还没走,他靠墙根圈腿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放着他的工具包。

见我下车,他忙站起来,脸上哈着热气,讪讪朝我笑笑说:你这么快就回了。我还没走呢,想再等一会。

我问:为什么呢?

他不好意思起来说:我不是非得想挣这家人的钱。当时那家人打电话说是便池不通,我怕的是,从便池往上冒脏东西,那就麻烦了。我在等等,没准,我一走,他就给我打电话。

我一下气就上来了,说他:你怎么这么蠢,你要等到天黑,等到明天早上,等到把自己冻成冰棍吗?我不问三七二十一,拎起他的工具包扔到我车上,对他说:上车!

他不知怎么得罪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我要干什么,傻傻站着。我指着打开的后车门,催促他:上呀,快上车。他懵懵楞楞坐上我的车,问:干吗去?你带我,去哪里?

我说: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他说:我不要你送,不要你送,你把我放下来。我坐蹦蹦车走,两块钱就到家了,现在咱枣庄兴坐这个,可方便了。

我说:你真是大好人,人家把你凉在外头这么久,一点不心疼你,你还为他们想那么多干吗?

他说:干啥讲啥,我是干这一行的,就得给人家服务好。我什么技术也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要是这一点事再干不好,那这一辈子就白活了!人啊,活一辈子总得做点什么事吧,做不成大事,小事能做好也成啊。他说着又从大衣的斜口袋里掏出手机,说:我再打一遍,看看他家有人接了吗?之后又说:我是不放心这家人的下水道。

我的脸红了说:老兄啊,你就别打了,那个给你打电话要疏通便池的人就是我啊!

他猛地愣住,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我心里虚,握方向盘的手晃动了一下,车子也随之一晃。我说:对不起呀!

他说:你真有意思。你这人还真有意思啊!你怎么不接电话直说呢?叫我等得这么烦。

我尴尬地笑笑:当时我用皮老虎踹了几下,下水道忽地一下通了。这时你的电话打过来,我老婆说别接别接,反正你找不到我家的门,等一会就回了。不然你不会饶了我们,得给我们要误工费。我听老婆说的有道理,所以就没有接……

他说:多跑一趟不是无所谓吗,我怎么会那样做呢。他看着车窗外突然大声叫道:你这是把我拉哪去了,我家不是这个方向,错了!

我说:没错,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在一家羊肉汤馆门前停下了。我给他打开车门说:老兄,下来吧,到了。

他从车上下来,要拎他的工具包。

我说,先把包放车上吧,我请你喝羊肉汤。我说:你别客气,这顿饭是我给你赔罪的。从今天起我就认你做哥们,你这人仗义,够味。

他说:你过奖了,这有什么啊,我只一个疏通下水管道的,应该的!

我俩一前一后进了羊肉汤馆,刚在一靠窗的桌前坐下,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婆的电话,以为老婆问我鲫鱼买回了没有。没想到手机里传来老婆的大声叫喊:你快回来,赶快回,不得了,咱家发大水了!便池的下水道又不通了,楼上用的脏水都从咱家冒出来了,恶心死人了,你快给那个疏通下水道的人打电话,叫他赶快来……

那位老兄在旁边听到我老婆的喊叫,站起身就往外走说:不吃了,咱们快,快去你家。

我说:你,你还没吃饭呢,吃完饭再去吧。

他说:不了,干完活再吃!不然,就来不及了!

于是,我俩上了车,向家里开去……

阑珊荐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