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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庵乐府》的四声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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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四声守律的尺度,是贯穿清代词学发展的重要问题,也是晚近词律变革的主题。是自万树至晚清四大家,逐渐形成的一套较为公认的词律体系,在民国初期遭受了巨大的文化冲击,并由此引发词坛、学界的一系列论战。置身于这百年间的张尔田,主要继承了村、大鹤的词律理论,有着严密的四声准则。但在实际创作中,他却主张为词体松绑,摆脱四声桎梏以适应表达。本文试从文本角度,对张尔田的四声运用进行分析。

关键词:晚清 民国词坛 q庵乐府 四声

晚近词坛,是倚声创作的最后一个高峰,也是传统词学的顶峰。光宣以来,王郑朱况四家一时并出,“本张皋文意内言外之旨,参以凌次仲、戈顺卿审音持律之说”[1],积极吸收常浙两派的优势,而去其弊病。在声律上,表现为通过校勘等方式,将守律标准在苛严的“五音”“阴阳”与宽泛的“平仄”之间折中,达到一个普适可行的平衡。词律四声,遂从一家一派之讲求,发展为笼罩整个词坛的大风气。

及至鼎革,西学东渐,传统词学在赓续的同时,也遭受着巨大的冲击――既有王国维所代表的现代词学的影响,又有重新审视与反思所带来的内部分裂。词律作为词体最客观的特质之一,往往成为论战的焦点。身为四大家门人的张尔田,前半生成长于清末守律风气之中,后半生则活跃在民国词坛,且积极参与了午社的“四声讨论”。特殊的时代阅历与知识结构,使张尔田有着多元的视野,故其词集《q庵乐府》中对词律的运用尺度,便颇为引人注目。

一、张尔田词对四声的“严守”

龙榆生曾序张氏《q庵乐府》:“孟劬尝奉教于吾师,又尝从郑君叔问研讨声律……今海内承吾师衣钵者尚有其人,而亲接大鹤坠绪者盖寥寥矣。”[2]渊源分别指向朱祖谋与郑文焯,而恰恰朱、郑二家在晚清词坛,于词律四声最为讲求。所以张尔田词必然带有恪守四声的传统基因。只是这种恪守并不盲目,前提是“依调而定”。

“依调而定”,就要考虑到令、近、慢、引各有不同。四声的严守,首先是对守律范畴的严守。民国仇谱鞔时刈肿忠浪纳,即使作小令亦然,被夏承焘笑为不知律。可见守四声重在依照词体特征,发挥词调本身所蕴含的声乐之美,而非自作枷锁,标榜其难。深知此理的张尔田,在与龙榆生的书信中就说“宋小令多不被管弦,故多不讲四声”,并把这种观点落实到创作中来,遍考《q庵乐府》,没有一阕全依四声。这种四声运用的态度,符合词体本身的传统与渊源,从根本意义来说,倒更为贴近对词律四声的“恪守”。

就具体文本而论,张尔田对四声的遵守主要体现于长调中,而长调的守律情况较为复杂:

首先,张尔田对部分长调的常见吃紧处,处理起来显得颇为精细。如《忆旧游》,张氏只有一首,结句“丁丁细瑟侵漏长”,正是遵循了清真词对此调的四声处理,严格按“平平去入平去平”来,一字不差。万树《词律》校此调共举四例,讥笑《啸余图谱》改拗为律,不知词律,却没有点明四声。后来杜文澜补校词律,进一步指出“第四字应用入声”[3],在他另e的五个例子中,入声人人皆守,而去声由于并不像入声那样特殊,常常与上声互易,所以并未纳入定则。由此观之,张尔田对四声的认识,在万、杜的基础上更加严密。

其次,张尔田处理和清真、梦窗诸调,同样谨慎,如其《夜飞鹊・霜林战寒色》一阕,此调第二拍起头第二字须用入声,因深藏句中,往往被人忽略,即使张炎号称知律,也未能觉察,万树《词律》,仅分平仄而已。考之前人诸作,清真作“斜月远堕余晖”,梦窗作“清雪冷沁花薰”,大鹤作“临别更送清辉”,作“芳靥浅照禅天”,与张同时代的格律派词人陈匪石作“心力好付春阳”,皆冥冥暗合。张词作“城角尚恋斜辉”,亦同诸例。

又如张尔田曾作《应天长》一阕,此调慢词一体始于柳永,周邦彦亦有名篇传世,两大声律家先例在前,便颇讲究四声。故而郑文焯见到张尔田词后,为他“谱数字”,有“音节顿异”的效果。张尔田作序纪之,认为对后世倚声者有指导意义。其词曰:

应天长

飞霞点镜,酥雨障尘,空帘洗尽愁色。那更半池残月,漂花戏鱼食。嗟秋燕,镇如客。漫说与、茂陵岑寂。茜纱暗、倦倚蕉云,翠簟频藉。 不见眼中人,I袖蛛尘,芳墨黯题壁。尚记那回笼烛,嬉游小乔宅。骄骢过,嘶巷陌。忍问讯、旧狂踪迹。柳鸿近,梦里归来,扶醉还识。

此调不仅两结、过片等要紧处需要注意,更值得强调的是第二拍前半句的末字,需要用入声,又以非韵脚为宜。这种现象在例压入声的词牌中不为罕见,如姜夔《淡黄柳》之“空城晓角”,周邦彦《大T》之“况萧索,青芜国”,皆如此类。万树引前人之说,认为是借韵,但格律派词人无一例外沿袭了清真的传统:梦窗作“竟路障空云幕,冰壶浸霞色”,王沂孙作“又是禁城寒食,轻舟泛晴渌”,陈允平作“又见杏浆饧粥,家家禁烟食”。张尔田词“那更半池残月,漂花戏鱼食”,不仅“月”字用入声且避开韵脚,甚至连其余诸字的四声,也一一妥帖,不得不说,在四声守律的程度上,已臻极至。

二、张尔田词对四声的“通融”

以上数例,都是张尔田词作中恪守四声的典范,即他所谓“当严守者”,但也有一些不谨四声,“可通融”之处,主要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多律句,少拗句的常见词牌,这种词调作品基数大,灵活性强,张氏多不囿于《词律》规矩。如《永遇乐》一调,《词律》校云:结尾二字“以去上尤妙,若谱所收‘淡烟细雨’,正是名词妙处。”考之名篇,辛稼轩作“尚能饭否”,李易安作“听人笑语”,姜白石作“至今在否”,史梅溪作“又成瘦损”,信非偶合。张词结句作“暗闻细叹”,一如东坡之“为余浩叹”,比照之下,于律稍疏。

另一种则是词调中最为讲求四声的自度曲。自度曲因其“以音就字”的特殊性,不仅过片煞尾等紧要处,须严格遵守四声,更由于体例极少乃至孤调的缘故,部分词牌甚至要求全依四声,以确保无失。《q庵乐府》中亦有《惜红衣》、《莺啼序》等数阕自度曲。其中《惜红衣》一阕与白石原调相较,有十字存在四声出入,而同时期词人填制周姜吴自度曲都几近字字恪守,中短调如陈匪石《淡黄柳》,鸿篇如龙榆生《莺啼序》,莫不如是。比照之下可以发现,张尔田在创作中的守律上限实际是较低的,不仅远逊于仇采等人,即使在理念较为折中的词家中,倾向也并不明显。

如果与守律严苛的清末词人,如大鹤、村相较,更可见其处理四声之灵活。《q庵乐府》中有《新雁过妆楼》一篇,序曰:“郑丈叔问《比竹余音》用梦窗韵咏芙蓉,凄艳殆绝,偶同妇兰仪话看花旧事,依调和之。”这阕词极有校律价值,原因有二:第一,本调起于梦窗,凡周吴制作,皆极须注意四声。第二,大鹤、有同调词,正可作为张尔田的参照坐标。

《词律》所举梦窗词校曰:“梦窗此调二首,字法一一相同,作者不可任意变更。观其所用T去声,宜学。盖其他作亦然,必非偶合者。”万氏仅点出此调须谨学梦窗,不可轻易,要在去声,并没有进一步考校细节。而后世诸家,执此发挥,也各有不同:

新雁过妆楼 芙蓉和吴君特 (郑文焯)

梦折江蓉。仙衣翦、行云只隔阑东。素波香远,还认步绮新踪。翠被西亭寒更薄,旧熏一夜悔情浓。漫相逢,影娥池里,愁入残鸿。 秦楼谁家倚玉,想燕钗堕醉,帐花空。露桥风笛,愁和败苇凄蛩。倾盘碎珠弄晓,似一把、冰绡啼怨红。银瓶坠,见寸丝心苦,秋粉房中。

新雁过妆楼 和梦坡(朱祖谋)

网户昏黄,飘镫近、盈盈蘸甲觞光。曼声不起,尘麝暗簌空梁。莫倚蛾眉怜短鬓,未秋镜影已先霜。少年场。奈何唤彻,沈恨周郎。 天风无端应拍,便暮云驻得,肯驻斜阳。望京旧梦,沈醉不换悲凉。筝心更移更促,怕零落、十三金雁行。沧江晚,费个侬分付,今夕回肠。

新雁过妆楼 (张尔田)

秋老香浓。凌波恨、翩然乍见惊鸿。浣纱人远,零落露粉啼丛。别浦流云牵梦断,佩声暗约小帘栊。锦屏空。怨蛾镫畔,翠锁眉峰。 江皋铅华净洗,似玉奴病酒,微带惺忪。半池秋被,金屋称贮娇容。机丝夜来罢织,莫轻皱、仙衣揉碎红。含情处,有露房娟泪,凄伴霜蛩。

首句四字句,两仄两平,梦窗全作去上起,作上上,大鹤作去入,唯张尔田作平上。上片第二个七字句,梦窗作“钿钗暗约小帘间”“赋情更苦似秋浓”,前四字不可依律句改顺,必作“仄平仄仄”之拗,且首字必用去,五字必用上,作“未秋镜影已先霜”,尽依梦窗四声;大鹤作“旧熏一夜悔情浓”,要紧处切合;张词作“佩声暗约小帘栊”,与吴词同。上片尾结,梦窗作“素娥惯得,西坠阑干”、“绀云暮合,不见征鸿”,即“去平去入,平去平平”;作“奈何唤彻,沈恨周郎”,毫发无失;大鹤作“影娥池里,愁入残鸿”,四声平仄,略有不合;张尔田较大鹤出入更多。

煞尾过片,向来为词曲最要紧处,此词梦窗过片云“宜城当时放客”、“谁知壶中自乐”,皆作“平平平平去入”,四平连用,自不可更,至要还在末尾“去入”二仄。音律大家姜夔有自度曲名《霓裳中序第一》,原大曲有“秋竹吹裂春冰坼”之谓,反映在词律音节上,正多与“去入”结拍密不可分。此处最严谨者,莫过,其词作“天风无端应拍”;次为大鹤,作“秦楼谁家倚玉”,前章论及,大鹤平生最自负之发明,在词律入声,故此处入声谨守,而去声放过。最宽者为张尔田,作“江皋铅华净洗”,去上本是婉曲劲折之音,但于此调此处,显然不甚地道,即不合梦窗此调声律。

综上可见,四声最为“严谨”,这种“严谨”的表现和他贴合文本的校勘功夫密切相关;而大鹤由于习知音律的缘故,多能抓住紧要,比诸的亦步亦趋,有较宽松的活动空间。张尔田在四声恪守上,不像那样毫末精微,又不像大鹤那样优渥斟酌,便有一种驳杂的词律观感――大部分紧要处,处理颇为整饬;偶有未闻未察之处,便难免放过。

总之,张尔田的四声运用,大体上可以反映他“依调而定,有当严守者,有可通融者”的词律理念。而《q庵乐府》中由不同体裁所展示出的尺度各异的守律标准,则折射出民国词坛在新旧交融的数十年间,复杂多元的文化心态。

参考文献

[1] 蔡嵩云.柯亭词论[A]//《词话丛编》第一册[C].中华书局,二零零五.

[2] 况周颐.餐樱词自序[A]//《清词序跋汇编》第四册[C].凤凰出版社,二零一三年.

[3] 龙榆生.qQ乐府序[A]//《清词序跋汇编》第四册[C].凤凰出版社,二一三年.

[4] 万树.词律[M].上海古籍出版社,二零一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