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英伦的文学情结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英伦的文学情结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去英国时间不算短,足够我四处逛逛;精力也可以,因为访问学者没有过于具体的工作。大体说来,将近半年的时间基本上我不是在旅行的途中,就是在策划旅行。大城小镇去了不少,但总是绕不过我的“文学情结”,毕竟文学也算是本人的专业。行走,还能结合文学,听上去有些浪漫?不,我只是当它为“职业病”。

贝克街221号B

从伦敦到牛津只需要一英镑,我在网上订了车票,一大早就从城的一端折腾到另一端。可是我到早了,双层大巴还需要一个小时才开车,此时是早晨不到七点。看看地图,车站这条街的东侧就是贝克街,我走过去。

时间太早,街上也很冷清,零星有一两个溜狗的老人。这个门牌号有些怪――221号B,是后加的,因为虚拟的福尔摩斯先生太有名,干脆在这条真实的街上,添加一个虚拟人物的住所。我在街头向房间里望望,看不清什么。

想想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当年打开门就能在这条街上看见他的小密探――那些“贝克街混混”。如今甚至专门有一个团体以此为名,成员每人都以作品中不受瞩目的那些孩子的名字命名,是很有戏剧化的组织。其实几十年来这部作品的“迷恋者”们聚集在数百家相关的协会或者专题俱乐部,究其根本可以大体分为两大阵营:“柯南道尔帮”和“福尔摩斯派”。前者深度迷恋作者,后者顶力推崇人物。两派相互否定对方的存在,一直争执不下。

遥想柯南・道尔谢世多年,福尔摩斯热还是高烧不退。那个与烟斗、鸭舌猎鹿帽、因佛内斯无袖披肩一道被符号化了的大侦探,凝聚了维多利亚时代最诱人的特质:冷峻、睿智、秩序井然,技术战胜一切、方法主导世界、理性无坚不摧。这位鹰钩鼻子的侦探为我们构筑了一个完美世界的逻辑链――只消一环,便见全局。这些特质被怀旧镀上了金边,在后来人眼里仍然美不胜收。

可惜晚年的柯南・道尔风格大变,于是在《最后一案》中借“莫里亚蒂教授”之手,把福尔摩斯推下悬崖,后来敌不过读者的要求只好又在《空屋历险记》中复活,以致柯南・道尔夫人说“福尔摩斯实在是对我们整个家族的诅咒”。等到一次大战,柯南・道尔的儿子殒命沙场,这一事件大大动摇了道尔的深信科学理性推理的世界观。你能想象吗?晚年的道尔深度迷恋灵异活动,不仅理论上研究鬼魂,而且相信世界末日必将来临,甚至开设了一家出售灵异类书籍的书店,还记述他和亡子灵魂相遇的过程。

这是后话,但是知道了这些的确对我们是个打击。当年那个如同苏格兰呢格图案般整洁、优雅、纹丝不乱的理性世界在道尔心中崩塌、湮灭,一寸寸化为齑粉――粉尘飞扬,呼啸着穿过泛黄的书页,迷了读者的眼,呛了道尔的喉。这些由文学引起的公案实在难判。

不过道尔的秩序世界失衡了,我们的还得继续遵循。至少我必须起身,因为不然,严格遵循时间表的英国汽车就要开了。

拜谒莎翁

尽管是一个人,我还是决定从牛津拐个弯,专门去莎士比亚的老家看看。老实说,对于交通便利的英国来说,去那个名叫“埃文河上的斯特拉福镇”委实不算简单。这个名字之所以那么长,是因为“斯特拉福镇”在英国太普遍,估计就象我们这里的“太平村”、“王庄”之类。为了以示区别,自然要加上“前缀”。而我比较喜欢的一种翻译,是王佐良先生的方式,叫这里是“爱望河”,的确诗意别具。

我辗转坐上小火车,在这个世界驰名的小镇下车。据说,这里从12世纪一直到莎翁去世的17世纪几乎没什么变化。而对于我――来自日新月异、万物簇新的中国的年轻人――小镇俨然四百年来也未有太大改变。镇中心不大,零星矗立着一些15和16世纪的古老建筑,古旧的木质雕花柱梁上炫耀似的雕刻着建成的时间,典型的伊丽莎白风格的房屋看上去颓然欲倒,但房屋主人一定会拍着胸脯保证说:“几百年了,没问题!――要不要进来买些东西?”。

小镇的旅游历史很久,要知道这个英格兰中南部的小镇没什么特产,只是出了这么一个“大明星”就足够后人以他为生。早在200多年以前,整个西方已经以莎士比亚为中心形成了结合出版、印刷、书籍销售、图书馆、演出、研究、旅游等系列工作,所以目前统称为“莎士比亚产业”。

我循着地图探访莎士比亚的出生地、他晚年购买的新居,最关键是那个“圣三一教堂”。小小的教堂树木掩映,当年襁褓中的莎士比亚在这里受洗,现在就埋葬在教堂祭坛前一块石板下。后来享誉世界的戏剧大师还是有着农民式的故土依恋,在上帝面前,出生时得到认证,去世时得到接纳。也可以把它想象成有哲理的生命循环。

想起2000年时《泰晤士报・文学增刊》评选“千年一书”,备选里边有一本是《莎士比亚与现代管理》,著者只是想说明莎翁是多么具有前瞻意识,他的很多戏剧已经具备今天经济社会的意识。个案分析中说道哈姆雷特是典型的缺乏果断的现代经理人;《裘里斯・凯撒》可以作为持股人对执行者不满,然后联合的典型;《李尔王》――告诫富裕的父母遗产分割如何重要,万万不可提前退休!不知道睡在石板下的莎士比亚对此有何感想?

出了教堂不远是著名的皇家莎士比亚剧院和天鹅剧院,这里常年演出莎翁的戏,从不间断。今晚是《李尔王》,可惜我无暇停留。但坐一坐总是可以的。我在剧院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阳光怯生生的,这是典型的英格兰的阳光。抬头,猛然看见不起眼的一个路灯,柱头很不一般。是青铜的小雕像,其中一个驴子坐在横杆上弹琴,相信这是循“仲夏夜之梦”的含义?仔细看,上面赫然写着“以色列政府捐赠”。我哑然失笑,看来每天国际新闻中“一个都不原谅”的犹太人并不记恨《威尼斯商人》中莎翁对夏洛克的挖苦,任凭研究者如何确凿指出莎翁的“反犹主义”!

眼前街道上的观光客越来越多,各得其所。我只是想,谁在乎这个“斯特拉福镇小子”是不是真的那个文豪,谁又在乎到底是牛津伯爵还是培根爵士代为捉刀?也许,观光客惟愿“到此一游”,研究者却常常“阐释过度”,而本地人只希望他们这个乡亲,真的永远“说不完”!

偶见司各特

爱丁堡很美,古朴、苍茫、有历史感。这个城市不需要故事来吸引你,它本身就魅力非凡。我决定忘记一切背景知识,单纯领略一个古城的魅力。

从苏格兰国家美术馆出来时间是下午四点,太阳正浓,要知道八月的苏格兰,阳光彻底散尽要到晚上近十点。有些累了,不看地图,只是闲荡。走下一段台阶,又穿过一片草地,再爬上一个小坡,有些长椅,阳光正浓,于是坐下来。草地上很多青年男女席地或坐或卧,孩子们在跑,流浪汉推着超市的小推车拉着他的全部家当缓缓走过,长椅上我的左右都是打发下午时光的老人。晒会儿太阳,左右望望,那边有一座黑黑的塔亭。

一个城市总是从细节里提醒你她的故事。青砖锥顶的塔亭,内中端坐白色克拉拉大理石的司各特雕像,宽袍广袖,左肩上披苏格兰长披衣,右脚旁伏着他的爱犬梅达――司各特写作时,它总是这样与主人相伴。

那一瞬间我只是想还有多少人会记得他?又或者只是虚闻其名,甚至不知他写过什么?倒也难怪,这个苏格兰古老的贵族声名远播时至今也是将近200年前了,新批评界早已对他不屑一顾。司各特是苏格兰的骄傲,他写诗,写以苏格兰与英格兰抗争为内容的历史小说,其中不乏精品,但也多有毁誉参半之作。他的小说行笔恣意、气势宏大,颇富浪漫气息。不过你要寻找“历史”的准确性,那你就错了。它的引人入胜恰在于浪漫的文学想象,连雨果也对他赞不绝口。知道了这个你就明白对某一类艺术作品的欣赏需要特定的修养,不必再耿耿于怀于我们国内一度流行的清宫戏的真实性了!

锥顶塔亭高有60余米,被阴雨和工业革命的烟尘染得黢黑。19纪之初,手艺匠出身的设计师融合了哥特式建筑的风格来把握这个与哥特小说难脱关联的小说家的纪念碑。细看亭碑四层椎顶,64个司各特小说人物和16位苏格兰诗人小雕像,更可见这位设计师对司各特及苏格兰文学的熟悉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