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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研究,是目前成人教育研究的重要课题。华东师范大学高志敏教授主持的这项课题已经被立项为全国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后现代主义大师米歇尔·福柯指出:“学科构成了话语生产的一个控制体系,它通过同一性的作用来设置其边界,而在这种同一性中,规则被永久性地恢复了活动。”开展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必然会遵循一些科学意识以增强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的自觉性,保证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的方向性,从而提高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的档次和水平。笔者认为,成人教育理论研究工作者要树立以下几个成人教育学科体系批判与重构建的科学意识。
一、成人研究维度
一些学者研究成人教育时自觉不自觉地套用普教研究的观点、体系、方法甚至结论,教育学中的分支学科有教育社会学、教育经济学、教育哲学、教育心理学、教育管理、教学论等,成人教育学的分支学科也就有了成人教育社会学、成人教育经济学、成人教育哲学、成人教育心理学、成人教育管理学和成人教学论等。似乎只要教育学中有的分支学科,成人教育学都应该有,只不过需要在前面加上“成人”二字。用教育学的理论、概念或方法取代成人教育基础理论的研究,最终导致成人教育研究主体性失落,使成人教育研究成为实质意义上的非成人教育研究,“一些研究看起来充满了成人字眼,但却对成人缺乏深刻的理解,没有深入了解成人的身心规律、学习特征、内在发展需要,未能注重成人教育独特性的研究。”追本溯源,这种研究范式的缺失归咎于研究活动严重缺乏“成人”意识,更是远离了充满生机的“成人世界”。脱开“成人”与“成人世界”而空谈“教育”,往往失却了研究活动的逻辑起点以及进行深入演绎的逻辑空间。
特色是成人教育学这门学科永葆生命力的根本所在,是成人教育学得以独立的法宝。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指出:“一门科学只有在真正建立起自己的个性并真正独立于其他学科时,才能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一门科学之所以能成为特别的学科,是因为它研究的现象是其他学科所不研究的。”一门科学的产生与否,不仅决定于外界有无客观需要,而且还取决于其内部有无特殊的研究对象,即研究对象的特殊矛盾性。因此,对于某一现象的领域所特有的某一种矛盾的研究,就构成某一学科的对象。由此可以推论,成人教育科学研究要想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就必须有自己相对稳定、独特的研究边界。中国成人教育研究者的大脑不应该成为中国普教思想、理论的“跑马场”。相对于普通(基础)教育学而言,成人教育学理论研究,只有真正摆脱依附、从属于研究儿童养护、陶冶、训练、管理的(普通)教育学的地位,建立起以研究“现实中的成人特点和成人学习特点”为对象,而不是以研究者“想象中的成人特点和成人学习特点”的自主研究,才有可能适应以至推动成人教育实践的发展。面对社会和专家对成人教育学的种种误解和曲解,我们只有加强对成人教育学的“元”研究,才有可能争取到成人教育学的学科独立地位。美国著名成人教育专家诺尔斯将成人学生与一般未成年学生作了比较,提出两者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他认为: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成人学生是指能够独立地指导和控制自己行为和活动的人;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成人学生是具有生活经验和工作经验的人;从教育学的角度看,成人学生是学习目的明确、凭借经验能够主动学习的人。也就是说,成人教育学与传统的普通教育学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研究对象,成人教育学有自己的研究对象为逻辑起点和建立起自己的学科理论体系。只有回归丰富的成人生活世界,走进缤纷的成人精神家园,才能捕捉到成人生存境遇中的发展需求与发展困境,去思考教育可能提供的支持。“成人教育涉及多种学科,成人教育研究的开展离不开汲取、借鉴其它学科的有关概念、理论和方法论体系。但是,必须强调的是,成人教育研究不能过分依赖于其它学科的理论研究,各种理论都有其特殊适应的对象和背后的基本假设,不当的移植可能会误用其建立的知识体系和方法和适切性。”
二、弱势群体的研究维度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成人教育得到快速的发展,但全体受教的权利并没有很好的落实,教育不均衡明显。如关注城镇教育多、农村教育少,关注从业者多、无业人员少,关注定居人口多、流动人员少,关注有偿教育多、义务教育少等。表现在我国成人教育招生规模受限;实行考试选拔录取,开放力度受限;重视脱产、轻视业余;重学历教育,忽视非学历教育及在职培训。于是,社会的弱势群体还是难有享受成人教育服务,拉大了我国贫富悬殊、地区差距,公民的受教育权、发展权得不到普遍而平等的尊重与保护。这种集中社会有限资源,培育社会急需的高级专门人才,对推动科技发展和国家重点项目建设起到积极作用,但是,它是以牺牲大多数成人的利益和教育需求而换取少数成人的成功来实施的。
2002年“弱势群体”一词首次见诸官方文件,随后有关“弱势群体”的问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所谓弱势群体,是指由于自然、经济、社会和文化方面的低下状态而导致其处于不利社会地位的人群或阶层。在传统意义上,弱势群体主要是指老弱病残者和无劳动能力的依赖人群。但是在社会转型过程中,那些并非由于主观方面的低下或缺陷而是由于各种客观条件的限制,在权利和权力方面、发展的机遇方面、生活的物质方面不具有优势的人们便成了这一群体的新成员。具体而言,主要包括生理性弱势群体(老年人、残疾人)、贫困农民群体、城市边缘群体(城市农民工是自发流动人口)及失业下岗工人群体。我们可以从一些数据认识当前弱势群体的现状。截止到2003年中国老年人口统计显示,目前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为1.34亿,占总人口的10%以上;65岁以上的人口超过9400万,占总人口的7%以上;80岁以上老年人口达1300万。预计到2025年老年人口将占总人口的20%,每5个人中就有1位老年人。2001年,国有企业登记失业人员为680万,下岗人员为500多万,总计为1200万人左右,到2002年底上升到1400万人左右。另外,截止2002年11月,全国有1985万享受城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的贫困人口。从以上分析可知,目前中国弱势群体规模在1.4亿~1.8亿人左右,约占全国总人口的11%~14%。弱势群体已成为严重影响我国社会稳定和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成为建设小康社会的一个不和谐音。只有保护弱势群体的利益,社会才能稳定发展。“为了平等地对待所有人,提供真正的同等的机会,社会必须更多地注意那些天赋较低和出生于较不利的社会地位的人们。这个观念就是要按平等的方式补偿由偶然因素造成的倾斜。遵循这一原则,较大的资源可能要花费在智力较差而非较高的人们身上。”关注农民工教育、下岗职工教育、老年教育、妇女教育、残疾人教育、经济欠发达地区教育、少数民族教育、社区教育是今后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的重点课题。给每一个人平等的机会,并不是指名义上的平等,即对每一个人一视同仁,如目前许多人所认为的那样。
机会平等是要肯定每一个人都能受到适当的教育,而且这种教育的进度和方法是适合个人的特点的。每个人并非要接受同样的教育,但每个人却应受到比较适合自己的教育。给下岗职工以教育关怀,让其接受新技术培训,接受广泛的信息,提高自身的素质,跟上技术更新的步伐,把握住再就业的机会。对城市农民工实施教育关怀,在改变他们落后的思想观念和生活习惯,提高他们的从业技能,培养他们的合作意识和敬业精神等方面进行系列教育培训,是使农民工改变自身地位,融入所在城市社会群体的重要措施。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老年人对老有所用、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养,提出了更高、更多、更细的要求,成人教育也应反映他们的切身需要和自身特点。
三、中国化研究维度
现代成人教育于西方,在一百余年的发展历程中,西方国家不仅开拓了成功的成人教育实践,而且产生了丰富的成人教育思想,创立了比较系统的成人教育理论,搭建了成人教育学科体系框架。如1816年托马斯·波尔(T.Pole)出版《成人学校的起源及发展》;1851年哈德逊(J.W.Hudson)出版《成人教育史》;1918年麦丁斯基出版《校外教育和它的作用、组织与技术》;1926年林德曼(E.Linderman)出版《成人教育的意义》;1928年桑代克(E.L.Thorndike)发表《成人的学习》;1959年基德(J.R.Kidd)出版《成人如何学习》;1959年布伦纳(E.Brunner)等人出版《成人教育研究总览》;1964年由以北美专家为主的成人教育教授委员会编辑出版的《成人教育——一个正在形成的大学研究领域的概况》;1970年诺尔斯(M.Knowles)出版《现代成人教育实践——成人教育学与儿童教育学的对照》;1970年保罗·郎格朗(P.Lengrand)出版《终身教育导论》;1970年弗莱雷(P.Freire)出版《被压迫者教育学》;1988年霍拉(H.S.Bholal)出版《国际成人教育论》。而我国的成人教育实践历史短暂和理论研究薄弱。所以,我国一些学者在研究成人教育时,主要是借鉴国外的研究成果,凭国外资料“想象”,运用抽象思维,或“移植”、“嫁接”、“拼盘”,引经据典术语满篇的“科研成果”,对深层次的价值观、文化观等层面的差异缺乏理性认识,加之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的局限,使得部分研究结果难有适合国情。
一门学科理论体系的形成、发展和完善绝不是无中生有的,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相对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为此,一门学科的发展必须借鉴已有的研究成果,对其加以审思,从中汲取养分,方可保证研究的持续与深化。中国成人教育研究学习、借鉴、参照欧美诸国成人教育学科建设的成功经验是应该的,也是必需的,然而不能将这种学习、借鉴蜕变为“以外为准”、“以西为准”来引进或加工,不能变成欧美成人教育理论研究的套用或翻版。中国的成人教育有自己的国情,有自身的实际,有自己的历史与文化渊源,“原封不动”地一味借鉴会失去成人教育的民族特性。历史地来看,中国的教育学,在建国以前很长一段时间,先是学德国的赫尔巴特,后是学美国的杜威,在建国以后,很长时间内学凯洛夫的《教育学》。如果中国成人教育学发展也走这样的道路,那么有中国特色的成人教育学将永无形成之日。由于世界各国的成人教育是在本国的背景下开展的,受本国的文化、经济等因素制约,所以在借鉴国外研究成果时,不能盲目地机械照搬,要考虑到国外研究成果的理论基础、内在的文化观、价值观以及适用的范围和条件,结合我国的成人教育实践情况和我国的研究特色,真正做到“洋为中用”。“创新”与“原创”是理论研究的灵魂,是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事业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中国的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不是“引进式”思路以达到目的的。只有立足于“原创性”思路的前提下,以中国的成人教育实践和成人教育问题为理论研究、学科建设之源,吸纳数千年文化传统孕育的教育智慧,借鉴西方成人教育实践和研究的成功经验,才能真正使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批判与重构走向正规化和科学化。中国有数千年的文化传统,有极为丰富的教育思想资源,又是当今世界成人教育的大国,积有一百多年、具有现代性内涵的、丰富的成人教育实践经验。要从中国成人教育实践的自身问题入手,从植根于中国文化土壤之中,植根于中国具体的、真切的成人教育实践活动的基础上,进行对本土成人教育实践问题和理论问题的研究,从而逐步建立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成人教育理论,进而拓展中国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建设。
四、体系化研究维度
在我国,成人教育实践和经验总结有着几千年的历史。然而,从建国之后到20世纪70年代末,我国成人教育的学科体系意识十分淡薄,而且还常与普通教育研究混杂在一起,很少单独开展相关的研究活动。部分研究人员的选题更多的是从自身的兴趣、特长出发,研究活动处于散兵游勇、各自为政的状态。部分研究者的价值取向不在学问和学术,而在个人的评职晋级,缺乏深沉理智的学术研究精神,“跟风”研究、“政策研究”浓厚,导致成人教育学的研究长期难以深化。大多数专业研究者来自相对封闭的普教系统,知识结构、研究领域、学术视野不能完全适应成人教育研究的需要,存在着诸如“专门知识基础的薄弱、科学方法的欠缺、理性思维的僵滞和大多停留在实践运作体会感性归整的层面”的现象,只能是“出体会、出经验、出观点”,科研水准停留在较低的档次上,学术性、科学性、系统性不强。一些成人教育研究机构缺乏必要的沟通和交流,不能联手攻关,联合自强,在大范围内有影响的研究成果很少。
学科体系建设是成人教育发展的基础性工程。学科群的形成是成人教育学成熟的标志。学科建设成熟的标志,不只要求“出经验、出观点、出思想”,而且要求“出理论、出学说、出体系”。作为教育科学理论的一门新兴学科,成人教育系统研究的真正肇始却是最近20多年来的事情。通过20多年的努力,我国成人教育学科发展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局面,成人教育学科框架结构基本形成,成人教育研究者在成人教育学科的概念、范畴、理论、原则、方法等方面基本达成共识。改革开放20余年来,我国出版了超过500种成人教育研究专著。其中王文林、余博、宋文举主编的《成人教育概论》是我国建国后第一部成人教育专著;叶忠海主编的《成人教育学通论》、《成人教育心理学》、《成人教育管理》、《国外成人教育概论》、《大学后继续教育论》等“成人教育理论丛书”较为全面系统地阐述了成人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基本学科的理论体系;王北生主编《成人教育概论》、《成人教育教学论》、《成人教育管理概论》、《河南成人教育史》是一套具有充满时代气息和前瞻预测的著作;黄尧等主编的《面向21世纪中国成人教育发展研究》、《面向21世纪中国成人教育制度研究》、《面向21世纪中国终身教育体系研究》、《面向21世纪中国成人教育学科建设研究》、《面向21世纪中国成人教育法规建设研究》和《面向21世纪中国成人教育发展模式研究》等“面向21世纪中国成人教育发展研究丛书”是一部贯通古今中外、颇有分量的丛书。现有的专业研究人员中的相当一部分年长专家和相当一部分中青年学者是从其他学科、专业“转行”来的,他们的背景和研究工作可大大提高成人教育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但他们是“半路出家”者,其成人教育研究的功底不足。“半路出家”者不断提高自己的成人教育研究水平是今后的一个努力解决的问题。成人教育理论研究人员的专业化建设必须强调通过不间断的专门培训、自主学习和长时期的专业化实践,使科研人员具有较宽广的知识面、提出问题发现问题的能力、强烈的创新意识、创造性思维的能力和严谨的研究态度。研究人员、研究机构要加强交流沟通,发挥整体效益形成研究合力。要集中各省、各地区和各高校的研究力量,形成研究合力,有计划地组织一些学术研讨活动,对一些较大的课题采取联合攻关。成人教育学科体系是一个多序列、多维度的立体网状结构体系。其中,成人教育学、成人教育哲学、成人教育心理学、成人教育社会学、成人教育管理学、成人教育教学论、成人教育史、比较成人教育、成人高等教育学和职工教育学,是成人教育学科体系中有较强代表性的、主要的分支学科。要对这些学科展开相对系统、深入的研究,进一步推动成人教育学科真正从“自在”走向“自为”,并在“自为”的发展中走向成熟和完善。
五、跨学科研究维度
通过对近20年主要成人教育刊物所发表的成人教育论文进行梳理和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关于成人教育应用研究方面的论文要明显多于基础理论研究方面的论文,并且探讨成人教育应用研究的论文也大都停留在对成人教育办学实践经验的总结和归整上。从整体上看,成人教育研究缺乏从哲学、社会学、经济学、心理学等多维度、多层面、多视角对成人教育领域中的基本理论问题和重大的应用问题进行深层次、宽领域的理性思考,往往是就事论事,就教育论教育,就成人教育论成人教育,思路不开阔,方法缺乏系统性,因而不能真正解决实际问题和推动实践发展。
在当今时代,任何一门学科的产生、发展与完善都与其他学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代知识既走向综合,又走向分化,同时,综合是在高度分化基础上的综合,分化是在高度综合的基础上的分化。成人教育是个复杂的社会现象,它同社会的方方面面有广泛的联系。成人教育中的一个问题的解决,不再是单学科式的,而往往涉及的是复杂的多学科的知识,需要的是综合利用多门学科知识去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没有同其他相关学科的沟通与联系,一门学科的发展便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深度分化与高度综合是当今科学发展的总趋势。这一趋势决定了任何一门学科要想在整个科学体系中独立健康发展,就必然与其他学科发生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换句话说,一门学科的建设应该有开放的眼光,广阔的视野,即是说要借鉴和汲取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而不局限于狭小一隅。成人教育学作为一门与社会联系非常紧密的应用性学科,是一门非常年轻的教育学科,更重要的是一门关注成人发展的学科。这就必然决定了成人教育学在立足自身、保持特色的同时必须敞开自身、保持开放的姿态,加强与相关学科的沟通与交流,借鉴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尤其是要积极同哲学、政治学、经济学、历史学、文化学、人类学、管理学乃至自然科学等学科联系起来,进行综合性的分析。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深入的程度。比如研究人的发展,这是成人教育理论研究的重大课题,而研究人的发展不仅要涉及心理学、生理学、社会学、伦理学等学科,也还同人类学密切相关。所以,教育研究决不能局限于教育自身的狭窄范围,就教育论教育。为此,采用多种研究方法,进行跨学科的综合研究,广泛涉及成人研究的学术领域,以宽广的学术视角去洞察、诠释鲜活的成人世界,以多样的研究途径去寻找、探获学科发展的方法和话语是十分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