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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华 后园自有花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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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听说过陆云华,他是中国较早一批从写实转作抽象的艺术家,虽没经历过任何正统的学院派美术教育,却以浓郁的东方气质、独树一帜的作品风格为圈内人所熟知。亲眼目睹到他较为完整的系列创作,却是最近才有的机会。

今年2月底,上海翎艺馆为陆云华举办了个人画展,展出了他新近创作的三十多幅绘画作品和十几件瓷器,涵盖《后园》《粉色》《色域》三个系列。

这个外表如北方汉子般粗犷的男人,在作品里把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运用得细腻隐秘,云纹、窗线、笔墨线条和细节肌理,灵动朦胧又欲说还休,轻易将你内心湿润暧昧的情绪捕捉。

在绘画里,他找到了自己的率真自在,“我觉得东方审美是流淌在我血液里、与生俱来的东西,就像拿汤勺吃饭一样自然。”陆云华说,对他而言,“没进过美术学堂倒也没啥大坏处”,因为“可以没人管,一直无法无天地画到开心为止”。

他说自己“使命感比较弱”,相比于那些用美术指点江山者,他更多时候喜欢在后园喝茶、听丝竹、跟三两好友面对面地聊聊天。当然,精神上的后园不可荒芜了,他要在里面按自己的节拍养花种草,再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搬上小凳,欣赏它们自在生长。

点线间,抽象有无数可能

陆云华只对自我的表达负责。80年代末期,当他决定由具象写实转向抽象表达时,大家都觉得他疯了――那时他已是小有声望的写实主义画家,拥有德国、比利时等国际藏家,1987年他的具象绘画《黄伞》系列,影响了当时上海的整个审美风潮――据说一时间满大街放眼全是小黄伞。

“苏联派的写实主义,对绘画的对象和内容太过看重,这对个人气质和纯粹表达造成了束缚。”他说。为了挣脱表达的捆绑,找到更多自由,他开始注意具象和意象空间的可能性。尽管他画抽象之后,生活开始变得艰难,因为收藏者大量减少。

“在中国,人们在欣赏现实主义绘画时就显得比较踏实,因为画里有具体的客观外形和文学情节,但是当欣赏到抽象绘画时就非常不安,因为在抽象里找不到客观的形,人们原来的审美标准和阅读经验用不上。”他回忆道。

也是那个时候,在上海南京路的新华书店,他第一次看到奥地利画家克里姆特的进口画册,克里姆特所制造的画面空间和具有地域性的色彩表现,让陆云华深受感动。“那时候国外画册非常少,而且非常贵,克里姆特的画册在1991年要卖到240人民币,等于我三个月的工资。”陆云华说,克里姆特让他发现了在隶书和山人绘画作品中类似的“空间”:疏密,这对当时的他启发很大。

随着他开始探索抽象,他的画面里物象的特征开始逐渐模糊,更多地出现了点、线、面的抽象语言,空间的组合也越来越严谨。而“能否处理好空间,是一个画家要做的‘大文章’。不可有半点马虎。一个小小墨点的位置变化,也会影响整个空间的气息,就像棋盘上过楚河的大军,小卒稍有移动,全军的方针也就变化起来”。

自诩“比较害怕写文章,常常坐上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的陆云华,拿起笔来谈创作其实丝毫不含糊,他在文章《我的“精神”底线》中写道:“空间做得宁静了,邻家女孩的细声细语就能听得更加心跳,空间摆得舒适了,说起话来也会变得更有腔调,这些能力是我从朱耷大和尚那里批发来的,不信你也可以来试试。”言语之间,皆是灵气。

从《后园》开始,他的创作更多游离在具象与抽象之间,“现在我喜欢在具象和抽象之间游走,用抽象的方式理解具象、解读具象,而具象画得久了麻木了,再回到抽象、审视抽象,有一个互补。这样的交替有新鲜感”。

他强调具象与抽象的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强调塑造,后者则关注语言,“就像与人交流时所建立的自我语言路径,它有它的特色,也有很多的可能性”。

《后园》中,色彩也有“性别”

《后园》是他的重要创作系列,在这里,他开拓了自我风格的抽象:艳丽的粉红色调是她的肤色,框架式的直线是她的筋骨,朦胧的大小色块是她的幽灵。而他,就这样快快活活的辛勤耕耘在自己的“艺术后花园”中。

有人说,他的画柔声细语,轻歌曼舞,就像雨后的夜上海。还有人说,他的画“带着记忆、回味和想象,是色与形的缠绕……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当然也有人不喜欢他的作品,觉得过于“湿乎乎黏嗒嗒”。

不过对这些他都不介意,认为那就跟外地人笑话上海烧菜放糖一样正常。“有人说我有小资情调,我也就不反对了;有人说我比较暧昧,我有同感;有人说我太奶油,我无所谓。”他说,“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立足点,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表达语言,好的艺术并不针对所有人,而是只针对其中一部分,我只要和喜欢的一群人分享就足够了。”

他夏天穿着背心在画室外活动的时候,曾被邻居误认为装修工人,而作画时他常站画室窗外往里看、识比例,也曾被邻居们好奇地议论,“这个穿着大短裤的男人在干什么,每天站在自己窗外朝里看”。但只要拿起画笔,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画家的精神气质,那股迷恋着古代文人艺术的劲儿。他喜欢东晋的顾恺之、唐代的张萱、明末的山人,其中,山人对他的影响最大,但他和山人的表达路径不一样。“山人是悲情泄愤,我是乐观歌颂。”他笑着说。

他陪着我看画,并指着《后园》画作中的色块介绍说:“色彩也有性别的,我曾经拿红色来把玩过,当大红和玫瑰红放在一起时,玫瑰红就更具女性气质。”《后园》被他弄得舒舒服服的,加点香料,迷香满屋,就差偷偷采枝隔墙的红杏让你心里痒痒。

画瓷体,“微妙得令人崇敬”

陆云华在瓷上的探索已有十年之余,画瓷是他的第二乐趣,这也为他作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因为瓷器是立体的,画瓷画得多了,自然特别注意正、侧、背面的画面连接,这让我再回到绘画中时,对画面的整体构思布局以及下一步内容的把握更驾轻就熟。” 他画画之前没有草稿,一笔一画在随意间自见章法。

画展上的《色域》系列,是他2013年所做的跟瓷器有关的作品,他在15厘米的高跟鞋瓷器上用丙烯创作作品,绘制绣花鞋上常用的充满东方气息的花纹。“西方女人常穿的高跟鞋让我感觉妩媚阳光,而中国传统女人的七寸金莲,却是在阴郁压抑伴着性感,我很好奇绣花鞋的元素放在瓷器高跟鞋上会是什么效果?”这次试验性的混搭尝试很成功,给人带来不少惊喜。

平日里,陆云华爱读书,除了美术方面的专业书籍外,他偏爱《老子》和《庄子》的哲学。“老庄哲学中的‘实’和‘虚’是两个大学问,实理解为存在,就是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就是物质世界,而虚是看不见的,是诉诸精神的,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看看传统,再关注当下――艺术家陆云华已把他的创作精神融入到每一天的生活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