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杜琪峰“不可能总能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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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这次《盲探》再度和刘德华、郑秀文合作，感觉有什么不同？
杜琪峰：韦先生说他们俩好像是天生一对，就算只是走在一起也能看到那种化学反应。对此我很同意。要说最大的改变，因为上次合作是十年前了，那时他们还比较年轻。现在更成熟了，演技比以前大有进步。郑秀文是我们最喜欢的女主角，我很喜欢看她的电影，也很喜欢和她一起拍电影。跟刘德华合作过很多次了，这次他真的演得很好——我以前其实没这么说过。以前刘德华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明星，很多东西他都太懂了，比如一到现场就知道镜头在哪里，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色是瞎的，所以他演出来反而更自然，戏好看很多。我觉得这个角色对他也是一个突破，你去看看吧，真的不错。
《综艺》：你说《盲探》是一部好看的电影，这种“好看”是香港式的好看，还是面向所有华语观众的好看？
杜琪峰：其实我和韦先生现在都有点紧张，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味道很香港的电影，但我们在设计这个电影的时候其实也非常非常留意香港以外的观众会怎么看。在写剧本的时候也考虑了很多内地观众的口味。
《综艺》：和之前的《神探》相比呢？
杜琪峰：这个嘛，《神探》比较深奥一点，《盲探》则较容易理解和消化。《神探》需要观众想很多，但《盲探》想一点点就可以了，主题就很容易让人有感受。这是部娱乐性比较高的电影，韦先生这次其实是想写一个不太一样的警匪电影，不像《毒战》完全是警匪片。我觉得电影是非常神奇的东西，不一定说非要这样或是非要那样，就是说永远不是只有一种方式，没有死规则在里面，比如说警匪片里可不可以有爱情片，爱情片里可不可以有警匪片的场面，把很多东西都加进去行不行？我觉得这次的答案是“可以”。
《综艺》：你今年的两部新作都是警匪大片，不过两部电影的定位、路数大不相同，单就创作而言，你更喜欢拍哪种？
杜琪峰：《毒战》是面向内地的，而《盲探》的内容、风格都是香港的。其实我们拍片主要还是看题材，看哪些适合在香港，哪些适合在内地，哪些适合在海外拍。我们是什么东西都想尝试一下，不会只停留在一个领域。就算是来内地了，也不是来了就不回去。再说了，我们在内地拍电影也还是有一些难度，比如普通话对我就还是很难搞。
《综艺》：除了警匪类型，都市爱情喜剧也是银河映像电影的一个重要部分。
杜琪峰：这个主要是韦家辉啦，有他写的剧本才能拍，这种电影我自己是拍不出来的。对我来说，我是在不断拍片的过程中等待自己想拍的东西。有时是来自社会上的一些事，或是其他的什么让我有特别的触觉，让我觉得有兴趣拍。没办法决定自己想拍什么的时候就耐心等待。其实拍电影不会总是能拍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有时我也感觉有些东西自己特别想拍，但能不能拍是另一回事，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也有外界的原因，比如是属于自己的作品的话，那就不能花太多钱。这些都是需要平衡的。
《综艺》：黑帮、警匪片总是你自己想拍的吧？
杜琪峰：只能说是一部分吧。
《综艺》：哪些电影是你自己想拍的，哪些是老板让拍的呢？
杜琪峰：呵呵，你猜呢？
《综艺》：银河映像的班底很多都有电视业的背景，比如刚才提到的刘德华，还有你们一直以来的爱将刘青云，以及近年来合作最多的古天乐。
杜琪峰：其实一开始主要是因为客观环境，早期对演戏有概念、有一定经验的人，大多数是电视台出来的，用他们比较放心，对他们的表演和表达也比较有数。比如古天乐，他之前在电视台拍过很多成功的电视剧，出来拍电影时已经相当有地位了，所以在电影里也是男主角。当然这十多年来情况不一样了，很多年轻一代的新人背景各不相同，有些是电影学校出来的，他们的理论水平比较好。
《综艺》：相比之下，内地演员的背景好像更复杂一些，在合作时你对此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杜琪峰：很多内地演员都非常好。这次拍《毒战》，剧组里的演员很多，他们以前的经历也挺杂的，新人也不少，但他们都很懂得演戏。对于内地的演员，我惟一的意见是有时他们演戏的“过程”太多了——有时反而是第一次的、自然的感觉最好，因为心理的过程就是看不见的，你也不必演出来让别人看见嘛。很多时候只需要给出一个反应就可以了，这样比较快也比较有效。好的演员，对于不同的戏份，会根据需要和timing做出不同的变化。有的时候戏就是要在很短的时间出来，就要一种压缩的力量，你老在一边“过程”半天，别人都忘了你要干什么了。
《综艺》：内地电影行业的大环境也有所变化，《盲探》这次过审很顺利，之前的《毒战》也比较完整，对此你自己感觉如何？
杜琪峰：老实讲《毒战》送审的时候我们还是很紧张的，有些东西心里没底，比如孙红雷为了骗取毒贩信任自己吸毒那段，我们觉得可能会有问题，但这个设计我们又很喜欢，所以还是拍了，只是为了保险又拍了一个安全的版本。之前在拍的时候考虑尺度，所有有些细节准备了两版。当然送审的时候我们先是送了我们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版本，没想到反应很好，大家也明白剧情这么设计是需要的，整个送审过程很顺利。其实对我们来说，能够在内地拍摄这样一部题材的电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而且大部分电影内容都被保留了。
《综艺》：未来是否考虑更多地来内地拍片？
杜琪峰：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做就能做的。我们也需要时间去学习和摸索。还有一点：当每个人都去内地的时候，就变成一窝蜂了，所以我们之前是在等一个时机，就是没这么多人挤的时候我们再来。我们做电影的出发点是要题材能够配合银河映像的风格，所以过来先是拍了两部爱情片。其实《毒战》也筹备了很久，韦先生的剧本写了3年多。
《综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相比香港和内地的合拍大片，两地电影界现在好像都对具有本地特色的中小制作更感兴趣，这是否会对未来的合作产生新影响？
杜琪峰：香港和内地合作的电影一定还是会有很多，比如古装片，现在已没可能不来内地拍了，大家现在都习惯了在电影里看到内地的大山大河、海洋森林等等。以前我们拍外景也就去西贡什么的，就说这是华山、黄山，以前的观众没见过嘛，现在绝不可能这样做了。有些内容必须要合拍，比如对投资的考虑。有些题材投资人肯定会说以现有这个格局不行，片子太大，必须要在内地发行才能拍。有些题材则不需要，可能算下香港本地和其他周边一些市场就差不多了，即使不赚钱也没关系，几百万就可以拍。所以要看方案的具体情况。但我觉得未来比较大的电影主要还是要跟内地合作，不是所有的，但会是大部分。香港会主要做一些比较小、比较本地的片子，主要是让一些本地新人导演有机会出来，让他们有自由的想法和空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东西，这也是香港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