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让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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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家好！我？你们不知道我是谁？笑话！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呀，就是……喏，你，就是你，那天把你的大屁股搁在我身上后，还向我发射了几颗阿母尼亚导弹，熏得我晕头转向的！还有你，对了，就是你，让我国遐迩闻名、轰动世界的香口胶禁案就是由你引起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不但把嚼不烂的香口胶粘在我背部、肚子下，还把它们塞在闸门的缝隙里，罪魁祸首，别想逃！对了，这位小姐，你别走，我求求你，下次坐在我身上时，可别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子搁在我的同事身上，我们可只为人类服务。什么？你们还不认识我？……我？嘿！不就是你们最忠实的交通工具――地铁――上的一个座位吗？就是很多人争着坐的蓝色车厢里最靠近闸门的最右边那个座位――你知道在我身上坐过的人有多少，说出来一定会把你吓坏，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鼻子蓝眼睛的黄皮肤小眼睛的……不胜枚举，少说也有三四百万，比纽西兰的牛羊还要多呢！什么？我怎么这么空闲？不，我忙得很呢。每天来来往往的，你们上班也好，逛街也罢，全都靠我。我怎么会空闲？尤其最近，我更忙了。噢，那是听说今年华人马来人新年撞在一起了，为了使你们能普天同庆，兀兰地铁线决定提早通车，所以我就更忙了。不过没有关系，为了你们，我愿意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嘿嘿，什么？我骗你们？不，我可是最诚实的了，现在能跟你们聊几句也是为了确保兀兰地铁线顺利通车，我正在这条新线上试车，车上也没搭多少客，所以就可以和你们聊聊嘛。什么？你想听一些趣事？嗯，太多了，该说哪一些呢？

就说最近才发生的吧，这件事情可足足让我笑了三天三夜呢！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是关于让位的事。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是在红山地铁站吧，有个看样子像劳工的中年男子上了车，就和大多数人一样，第一个就相中了我，把屁股重重地扔在我身上，然后掏出《新明日报》来读。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欧南地角站吧，他发现有个女人，腰上挺着圆滚滚的一粒球，就站在他身边。他用眼睛在车厢里瞄了一轮，知道自己的屁股不是很愿意，他的良心还是逼他站起身来让位了。什么？好表现？应该受表扬？是的，我也这么想，刚好车里也有个寻找好乘客的地铁局工作人员，他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正打算上前去向他请教姓名，以便日后表扬，谁知道……却却……别急嘛，让我先缓口气，再把事情说下去。好了，告诉你吧！话说那位孕妇见有人让位给自己，就斜着眼，把让位的人从头到脚很快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很快地，她从皮包里拉出了一张纸，把我抹了又抹，接着又用她的手在我背上拍了几下。我？我当然十分气愤！这几年来，每天在我身上坐过的人数也数不清，但是，可从没听说有谁因此而被什么艾滋病、梅毒之类的疾病传染的！我正准备发律师信给她，要她还我清白呢，接着怎样了？……她才坐下？不，她还不想坐呢，她把她的皮包搁在我身上，大概是想让我的体温冷却了，臭汗味散去了再坐下。你们猜，那个让位的人有什么反应呢？当下，整个车厢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困窘至极，异常难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然后……他下定决心似的，把孕妇的皮包提了起来，送到孕妇手上，自己呢，却又毅然地在我身上坐了下来。哈哈哈，他不让位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场戏可把全车的人看呆了，包括那位“最有礼貌乘客”遴选员。我呀，我可真是笑死了呢！唉，这世道啊……不说了，部长来了，我得忙去了！

名篇品读：

小说以地铁车厢里一个座位为叙事主角，除了要借用拟人化的手法来营造表达的真实感，还有叙述上的考虑。一个乘客是不可能全方位地了解车厢里的故事的，而座位却可以，所以选择座位作为叙事主角，不仅能呈现全景，也让叙述有了一定的“权威性”。

（作者胡月宝，新加坡女作家，目前任职于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国立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