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变成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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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对海明威说：“人不知道自己必然会死。”于是有了不朽这一永恒命题。米兰・昆德拉这位捷克小说家笔下的不朽，作为一种自我的田园牧歌式的存在，它试图超越死亡，在时空中永恒延伸。

初读昆德拉，是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书中。见他这样写媚俗：“媚俗让人接连产生两滴感动的泪滴，第一滴眼泪说：瞧，这草坪上奔跑的孩子们，真美啊！第二滴眼泪说：看到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跟全人类一起被感动，真美啊！只有第二滴眼泪才使媚俗成其为媚俗。”这种如手术刀般精准的描写触动了很多人的心。这位擅长于将人生哲学隐匿于形形爱情故事中的作家，已是满头白发、饱经风霜，略显狡黠的笑容之下有一颗睿智的灵魂。

《不朽》以道路小说的形式出现。所谓道路小说，是在情节发展中插入偶发的插曲和暂停。小说的主人公可以是姐妹俩阿涅斯和洛拉，也可以是平行时空中的阿弗纳琉斯教授。它如同无数曲折的林间小路，每一条都美景独特。我关注最多的仍是阿涅斯和洛拉及她们之间的爱恨纠葛：阿涅斯像她的父亲，热爱独处和静谧的田园生活，厌恶周遭的喧嚣世界;她抛弃自我特性，毕生追求着消失;妹妹洛拉截然相反，她用“加法”培植自身个性，让生命更丰富而沉重。

在“轻与重”、“灵与肉”的选择中，阿涅斯选择了“轻”与“灵”。偶尔，也许我们会像她一样对自身的存在感到羞耻，对上天赋予的肉体和姓名困惑不已，对浮躁的世界感到作呕，因此痛恨生活和不朽;然而更多时候我们是洛拉，用墨镜、或是别的饰物来夸大自身特征从而吸引他人注意;我们不停地为生命贴标签，并追求自我的不朽。

这让我联想到媒体和综艺节目。媒体的存在是为了博人眼球，不惜制造耸人听闻的新闻;综艺节目虽然浮夸虚假，但我们仍会饶有兴味地收看。这种有些哗众取宠的洛拉式行为无可厚非，也是现在社会不能缺少的――就像陈奕迅唱的那样：“似石头似木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故事的结局，阿涅斯经历了和妹妹的争吵后，的确消失了。值得注意的是她并非自杀，而是遭遇车祸而去世。因为自杀尚是对尘世他人的不满和宣泄，带有抗争的意味;但她是通过自我放弃而被动走向死亡的，终是摆脱了肉体的羁绊而达到生命的轻盈。与此同时，洛拉迎接了爱情与人生的双重圆满，依旧留在生活的钟面，跟随指针永无止境地走着相同的旅程。她那充满幻想的头颅仰望天空，可身体由于承载了太多事物而坠向地面，她做出希望不朽的手势：这个手势仅有两个方位标，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地平线;仅有两个概念，一个是自身的绝对，另一个是世界的绝对。

想起了昆德拉在《庆祝无意义》中所写的：“无意义，我的朋友，这是生存的本质。它到处、永远跟我们形影不离。这经常需要勇气，在惨烈的条件下将它认出，直呼其名。”洛拉和阿涅斯在昆德拉的笔下朝相反的方向各自奔向不朽。阿涅斯必然会死，但洛拉也一样，对我们来说也无一例外。从出生到死亡，不朽这一美如田园牧歌的人生境界，似乎没人能达到。

正如阿涅斯所言：

“生活，生活并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生活，就是在这尘世中带着痛苦的自我。

然而存在，存在就是幸福。存在：变成喷泉，在石头的承水盘中，如热雨一般倾泻而下。”

作者简介：作者朱怡畅系浙江省瑞安中学2013（11）班学生。指导老师：董环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