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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蝇王》看格尔丁的生态批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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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生态批评是对文明的批判,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类精神异化三方面的判断。在生态批评语境下,《蝇王》是一部关于人类文明起始、发展与自我灭亡的简史,是人类文明发展模式和轨迹的寓言。格尔丁试图通过一群孩子在陌生的海岛上着陆、生存、发展的经历,揭示人类文明产生、发展和最终因为自身征服欲望而灭亡的文明循环范式。本文不是从人性的角度泛泛而论人性善恶,而是从批判文明的高度讨论小说的寓意。

关键词: 小说《蝇王》 生态批评意识 生态失衡 社会思想根源

英国文学史有着悠久的荒岛文学传统,从早期的《鲁滨逊飘流记》,到《格列弗游记》,再到19世纪的《珊瑚岛》,荒岛这一文学载体,成为英国作家表达自己社会、政治、哲学观点的文学手段。在格尔丁的小说《蝇王》中,荒岛象征着人类文明的摇篮,人类对荒岛的荒诞态度承载着格尔丁对人类文明的批判。

《蝇王》讲述的故事发生于未来的一次核战争中,一群六岁至十二岁的儿童在撤退途中因飞机失事被困在一座荒岛上,起初尚能和睦相处,但生存竞争中展示出的力量,使人们控制欲膨胀,人际关系逐渐异化,人群耽于杀戮与征服,导致在荒岛建立的文明最终遭遇灭顶之灾。《蝇王》是一部高度寓言化的小说,作者格尔丁试图用一群孩子在陌生的海岛上着陆、生存、发展的经历揭示人类文明产生、发展和最终因为自身征服欲望而灭亡的文明循环范式。

以往对于《蝇王》的研究集中于从人性论、象征主义这两大主题入手:或者是用西方人性论的观点泛泛讨论人性本善恶,或者是用象征主义文学手法来进行政治、社会、历史、宗教、心理、意象等符号解读。如果把这一作品放在二战之后,人类对战争残酷性进行反思的创作背景下考察,会发现《蝇王》集中体现了作家格尔丁的生态批评思想,作家在小说中以寓言的形式展示了自然在人类中心主义语境下所受的压抑,反思人类征服欲望对人性的扭曲和文明的异化。

生态批评是人类对自身文明体系全面反思的生态思潮在文学批评界的体现。生态批评研究文学文本中的生态哲思,解读自然在文学文本中如何被表述或压抑,探讨人类中心主义和人类征服欲望对于社会生态和人的精神生态的异化。[1]生态批评的核心是生态整体主义思想,主要强调生态系统的联系观与整体观,生态批评的三个方面,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关系密切,互相联系,互为因果。[2]自然生态的变化会引起人类关系的异化,从而导致人类精神异化;而社会关系和精神的异化又最终反作用于自然生态。本文就是用生态批评这一方法论,探讨《蝇王》中这三个相连的方面是如何被表达,进而找出生态失衡的社会思想根源。

一、被打破的静谧――人类入侵

二战给人类,以及人类所生存的地球,带来了巨大灾难和创伤,人类为了自己征服和控制的妄念,不仅付出了无数的生命,对自然资源和生存环境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这使格尔丁对人类始终保持着悲观和警惕的态度。他的反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在小说文本中得到很好的诠释:没有人类存在的自在的自然总是景色美丽,而人类的入侵只会打破自然本来的静谧和谐,所谓的人类文明对自然而言只是陌生怪物,意味着恐怖的威胁。

故事开始时读者看到的是一片静谧和谐的景象:美丽的海滩、无尽的棕榈树海岸和布满绿荫的森林,大海“水清见底,又因盛长热带的海藻和珊瑚而璀璨夺目”,“一群小小的、闪闪发光的鱼儿东游西窜、忽隐忽现”。[3]景色是如此的美好,以至于连拉尔夫都禁不住地自言自语:“太棒了。”

这静谧和美丽很快由“有着凹凸花纹”的海螺所打破,因为海螺代表着人类文明和人类的秩序。为了在这蛮荒的岛屿上召集人群,建立人类秩序,拉尔夫吹响了海螺。当海螺那“低沉有刺耳的声音在掌心中嗡嗡作响,随后穿透杂乱无章的林海”时,“成群的鸟儿从树梢上惊起,下层的林丛中则有什么动物在吱吱乱叫乱跑”。[4]这是一个精心安排的场景,预示着人类的侵入必将打破海岛的自然美;人类文明和人类的秩序一旦强加于自然之上,必将破坏原始的平衡和静谧。人类文明在动物眼里,只是个陌生的、令人恐怖的怪物。

但拉尔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海螺声对动物的惊扰,于是他又“深吸一口气”,继续吹海螺,而且“他越来越使劲,声音碰巧升高了一个八度,比刚才吹的一次更加刺耳”。[5]人类毫不顾及动物的惊恐,坚持要在这蛮荒之地建立人类的秩序――以人类为中心的秩序,并且乐此不疲,就连旁边的猪仔子也“哇哇地高喊,面带喜色,眼镜闪闪发亮”,[6]仿佛他们已经在将至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成为了自然的统治者,洋洋自得。在人类坚持不懈地吹响人类文明中心的号角时,“鸟儿在惊叫,小动物在急促地四散奔逃”。[7]面对人类文明的入侵,由鸟儿等小动物代表的大自然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拉尔夫终于停住不吹了,“海螺沉默了,就像一支闪烁的獠牙”,“岛的上空充满了鸟儿的惊叫声及各种回声”,[8]大自然似乎已经屈服于人类的之下,充满了对人类的恐惧和无奈,无可抗争。但是在做完这一切后,拉尔夫的“脸由于接不上气而灰暗无光”,[9]这似乎暗示着小说末尾悲剧的结束,人类征服自然,又在这个过程中为贪婪的欲念所束缚,只能导致人类的灭亡悲剧。

作为最小的孩子之一,亨利在填饱肚子和小伙伴们游戏玩腻之后,在海滩上发现一个环礁湖。面对这些“小生物”,亨利虽然年龄很小,首先想到的却是对它们的“控制权”。人们把自然“他者”化,只把自然当做满足自己控制欲望的对象,自然对于人类只具有工具性意义。人类的控制欲望实际上否定了人类本身也是自然的组成部分,否认了人类本身的自然本性。[10]

他划了一道道小水沟,让潮水将其灌满,尽量在里面塞满小生物。他全神贯注,此刻的心情不是单纯的快乐,他感到自己在行使着对许多活东西的控制权。亨利跟它们讲话,催促它们这样那样,对它们发号施令。海潮把他往岸的深处赶,他的脚印所形成的一个个小坑截住了一些小生物,这又使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主宰的错觉。[11]

因为对人类文明的悲观,格尔丁对人类看待自然的态度提出激烈批评:小岛虽属荒蛮之地,但慷慨地为人类提供了逃避核灾难的栖息之地,伸手可及的野果和随处可见的野兽又为人类提供了果腹之物。因而人们很快就能按照自己所熟知的、核战爆发前人类社会的特征,在岛上重新建立了人类文明。而面对这大自然慷慨的供给,人类征服与控制的欲望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二、征服欲望――社会关系异化

“由于人把自然界变成了统治的对象和原料,人实际上就把自己贬成了统治的对象和原料,从征服自然界转到了奴役社会,自然界进行了报复,使人们对本身产生了自我蔑视,支配人以外的自然界和其他人,是以否认人的自然本性为代价的”。[12]

血腥屠杀野猪的场景是贯穿故事始终的一条线,每次都伴随着人们“杀野猪哟,割喉咙哟”的叫嚣。杰克一开始甚至没有一刀插入活物的狠劲,因为他受不了那鲜血喷涌而出的场面。但物移境迁,孩子们愈来愈享受把矛刺入挣扎着的野猪,看着鲜血喷溅而出的场面,吹嘘着彼此在猎杀野猪时的果敢英勇。但“野兽被猎矛一戳再戳的时候,这究竟能给文明人什么样的快乐?”[13]

在人们的眼中,猎杀野猪已不再仅仅为了充饥,满足口腹之欲;更重要的是,他们从猎杀野猪的过程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享受到了作为征服者的极大。能够战胜一头活生生的野猪,用自己的智慧、体魄和心力把代表着自然力量的野猪征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它身上,结果它的性命”,[14]并把它血淋淋地拖回来,居高临下地把肉分发给同伴们,供大家食用,杰克感到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就像享受了那香味常驻的醇酒”。[15]

因而当猪崽子等小伙伴责备他们在有船只经过的时候却没有坚守职责,没有点火生烟以寻求救助,杰克非但没有认错,反而不客气地“啪地掴了一下猪仔子的脑袋瓜”,[16]一下子把大家用来生火的,猪仔子的眼镜都打飞脱出去,砸在岩石上。即使面对首领拉尔夫,杰克也是“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刀子”与他“直面相对”。刹那间,西蒙感到“在这上顶上、在自己的周围,有一种可怕地激情正被鼓动着”。[17]

针对该优先保持火堆以寻求救助,还是优先打野猪的问题而发生的直接冲突,孩子们逐渐地分为两派,杰克所领导的猎手们越来越疏远于拉尔夫等同伴。人们登岛之初同舟共济,相濡以沫的伙伴关系已经疏离,人与人之间关系已经异化。

“……由于否认人的自然特性,不仅熟练地支配自然的目的,而且人自己生活的目的也变得迷惑和看不清了。当人去掉它本身作为自然的意识时,人在生活中所维持的一切目的、社会进步、一切物质和精神力量的提高,以及意识本身,都成为没有意义的了”。[18]

猎杀野猪使杰克意识到了自身的力量,感受到自己在人群中的重要性,觉得自己应该有更高的地位,他对头领拉尔夫的权威已经不大认可。海螺在孩子们中象征着文明和秩序,杰克对拿着海螺正在发言的猪仔子的攻击,意味着权威的没落,规则在杰克的字典里成为空谈。

“让规则见鬼去吧!我们是强有力的――我们会打猎!要是有野兽,我们就把它打倒!我们就把它打倒!我们要包围上去揍它,揍了再揍――!”[19]

维持人群社会结构和正常秩序的精神力量被弃之若敝屣,人们只倾心于能展示力量的猎杀野猪和模仿狩猎的游戏,暴力倾向愈来愈强烈。人们逐渐模糊了人与兽的界限,分不清是真打猎还是假游戏。征服自然过程中获得的蛮力和征服让人们疯狂,人们只感到“加以伤害的欲望主宰了一切”。[20]一次玩打猎游戏时,难以遏制的暴力冲动使大家开始攻击装扮野猪的罗伯特,杰克揪住了他的头发,挥舞着刀子,拉尔夫也用长矛猛戳罗伯特,大喊“宰了他,宰了他”,这像极了人们平时打猎时叫嚣的“杀野猪哟,割喉咙哟”,以至于罗伯特不得不真的像野兽一样大声嚎叫着求饶。大自然开始对人类的征服欲望进行了报复,开始让人类本身品尝自己征服欲望的苦果,人类开始蔑视人类本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了征服与被征服,控制与被控制。

三、兽从何而来――人类精神异化

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是生态批评的核心,也就是生态整体的持续和谐,包括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以及人类精神的和谐三个方面。这三者互相联系,互为因果;自然生态的改变会使人际关系和人类精神异化,而后者的巨变也会影响自然生态。

以杰克为代表的人类以征服者的态度对待自然,在征服自然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力量和获得的成就,又强化了他们的征服欲望,使其又产生征服和控制同伴,也即控制人类的妄念。征服自然与控制人类的成就感互相强化,使他们所建立的小岛文明社会关系异化,社会生态失衡。而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失衡又必然导致人类精神层面的异化,导致文明最终的崩溃。

躲避核灾难的孩子们在刚来到海岛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乖戾。他们只觉得“这个岛好极了,有吃有喝的,还有各种山岩和蓝蓝的野花”,[21]做着打算,准备生火以寻求过往船只的救助。在找木柴时,孩子们都通力合作,互相帮忙,共同分担重物。他们携手工作时的欢叫声与“斜射到高山上的阳光,再次散发出一种魅力,散发出一种亲密无间、大胆冒险和令人满足的光辉,一种奇妙而无形的光辉”。[22]人与人互相扶携,在美丽的大自然背景下,形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人与人和谐相处是他们心灵和谐的根本。

小岛生存中裸的血腥斗争不断地煽动着人的欲念,征服自然不再能满足人的贪婪,人们企图征服的范围还“包括了对从属于现实周围世界的人类的控制,即控制他自身和他的伙伴”。[23]自我的极度膨胀使杰克开始不断地挑战拉尔夫的首领地位,否认海螺的权威性精神力量。征服与控制欲如猛兽脱缰,人群内部不和谐的争吵打斗逐渐演绎为互相的攻击和杀戮。

人与人之间异化的关系使人的心理经历着剧烈的嬗变,杰克在脸上涂的花脸就是精神异化的表现。花脸涂在人脸上像一张面具,使杰克拥有了神奇的、魔鬼般的力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杰克惊愕地看到,里面不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他把水一泼,跳将起来,兴奋地狂笑着。在池塘边上,他那强壮的身体顶着一个假面具,既使大家注目,又使大家畏惧。他开始跳起舞来,他那笑声变成了一种嗜血的狼嚎。他朝比尔跳过去,假面具成了一个独立的形象,杰克在后面躲着,摆脱了羞耻感和自我意识。”[24]

涂花脸后的杰克越来越失去理智,越来越血腥,彻底沦为为控制与征服欲望的俘虏。在一次打猎游戏中,他率领众人棒杀西蒙。而猪仔子一直追随首领拉尔夫,是他篡夺权力一个绊脚石,于是他领导野蛮人把手里那把本来用于猎杀野猪的长矛,像猎杀野猪一样,撬动巨石,砸死了自己的伙伴猪仔子,使他“脑壳迸裂,脑浆流出,头部变成了红色。猪仔子的手臂和腿部微微抽搐,就像刚被宰杀的猪的腿一样”。[25]

《自然的控制》指出:“征服自然的观念使人产生了控制自然和控制人的企图,这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包括人类在内的自然界都被当做满足人的永不知足的欲望的材料来理解和占用时,奢望征服自然的人类自己也被人性中的精神本性所奴役,这必然导致两种相联系的灾难:支撑生命的整个生态系统的崩溃和不断扩大的人类暴力冲突,……两种其中任何一种,都会导致所有生命的毁灭或剧烈变异。”[26]

代表文明秩序的最后象征物的拉尔夫,成为他们通向控制欲巅峰的最大障碍,整个小岛上的人都躁动着,追杀拉尔夫。异化的人性驱使着人类的欲望、杀戮,血腥蒙上了人类的眼镜,疯狂只不过是欲望途中车轴碾过的痕迹,已入心魔的人们已不为理性支配,失去了判断力。为了逼出拉尔夫,他们开始放火焚烧自己赖以生存的小岛,即便这样做可能会彻底毁灭家园。

在前一轮的文明体系因为核大战而毁灭后,人们仍然不惜以牺牲全体人类的生命,不惜彻底毁坏重新在小岛上建立的生存体系为代价,来为自身的欲望殉葬。异化的人性带来了新一轮文明的又一次灭亡。

生态批评的三个方面――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相互联系,互为因果。《蝇王》集中体现了作家格尔丁的生态批评思想,是对人类文明的批评和反思。作家用细腻的笔触倾诉了大自然在人类的下受到的压抑,自然在人类的语境下被他者化,人类只把野猪作为征服对象大加挞伐。但自然很快做出报复,人类征服自然时表现出巨大的蛮力,使其控制自然的野心迅速地膨胀为征服人类的僭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异化,人群内部开始出现不断争吵和杀戮。征服人的成就感与征服自然的成就感相互强化,人性最终为控制欲念所俘虏,人类精神异化。为最终达到控制拉尔夫,控制人类的目的,野蛮人不惜以焚烧整个小岛为代价,为一己妄念埋葬新的文明。前一个文明因核战而遭遇灭顶之灾,新的文明因为人类同样的控制欲念又一次结束。格尔丁用寓言的方式揭示了人类文明的循环范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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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Husserl,Edmund著.David Carr译.The Crisis of European Science and Transcendental Phenomenology[M].Evanston: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1970:271.

[26]Leiss,William.The Domination of Nature[M].Boston:Beacon Press,1974:xiii-xvi.

基金项目:本文受河南工业大学二九年度校科研基金(09XSK011)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