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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毛焰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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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是很多当代艺术家的基本认识和反应模式。而毛焰则兼具了感性和理性。现在的他相较之前更内敛、更有价值感,也更能理解生活艺术的辩证。

他现在的生活方式愈来愈倾向于老派,生活简单化、纯粹化,对名利、财富毫无兴趣,他的价值观正回归到一个艺术大家所应有的境界与修为。

财富堂:你的梦想是什么?

毛焰:我觉得绘画就是一个我一生的梦想,现在的感觉就是时间不等人,我觉得以前浪费太多时间了,可能跟我的年龄有关系。现在就想全心全意地做这件事,别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我说的就是人活在现实世界里,他获得什么东西,那真的不重要,但是只有这件事你是一直能够延续下去,一直能够完全地、真正地进入,这个确实很难,但是我看到很多人有这种机会和可能,却没有真正地进入,很可惜。所以我现在的概念,就是要真正地进入。而且尤其是在现实生活中,如果连这个都没有的话,你其实在别的很多方面都会有很多虚无的感觉。但是有这个事情我就觉得很充实。

财富堂:对你来说,绘画是现在天大的事情?

毛焰:对,对于绘画,我从小时候一直到今天,确实充满了这种感情。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我也知道,绘画对于很多人来讲它是不存在感情的,它就是一个工具,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讲它就是一个观念,一个工具。

财富堂:它是一个手段,而你存在的价值,就是这个绘画。

毛焰:是的,对绘画本身,我内心真的是很敬畏的,我有时候看看那些大师的画作,时时刻刻只要一翻,随便一翻,我都能感受到那种美好。也许从一个局部,也许是整个画面,那种氛围我都能感受到,这都是很真实的,就是说你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它里面的魅力,那是种精神上的感受,这是我最大的一种满足。

财富堂:让我们回到你24岁成名时的那次广州双年展,《小山的肖像》那幅画,你自己觉得是什么打动了观众?让人一下子觉得看了毛焰的画眼前一亮,然后从此就记住这个名字?

毛焰:我觉得首先是你的一种态度,比方在学习过程中,首先是一种基本态度,我们通常理解就是说你对这个事情很虔诚很努力,然后大家可能就对你认可,当然,可能你也有一定的才华。另外,人一生中有很多愿望,我那时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机会求教于心目中的偶像或老师并得到他们的肯定及具体指导。所有这一切就成为了那个时候唯一的一种方式。

财富堂:你觉得当时是哪些人对你的艺术生涯产生了重大影响?

毛焰:很多很多。无论是当时在湖南省里,还是后来去北京,都遇到一些前辈,有的成了我特别好的朋友,良师益友。那些帮我的前辈艺术家,他们对你的概念,就是跟你聊聊,或者跟他们相处啊,玩啊,跟他们去喝酒啊,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感受到很多东西,从他们身上可以获得很多能量。因为这些人,比方说那些前辈画家,都是我小时候的偶像或者说是我非常喜欢的画家,当你有机会跟他们接触的时候,尽管我那个时候还很小,但真的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很多能量。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我觉得非常美好的一种阶段。

财富堂:那是在你毕业之后?

毛焰:1992年吧,我毕业的第二年,我当时获得了一个奖,其实也不能算是奖,就是说你刚毕业就获得了一个非常好的认同,就是在广州双年展上,我就跟他们一起上台领奖,他们对我也特别好,尚杨老师、周春芽老师,他们在我心目中都是偶像级的,还有张晓刚,那个时候我就跟他们成为朋友了,他们对我也都刮目相看,觉得毛焰年轻有才气,什么什么的。

财富堂:也就是说,1992年时,至少在圈子里,你已真正成名了。可以这么说吗?

毛焰:谈到圈子,实际上我还在中央美院的时候,包括搞毕业创作的时候,很多人确实已经知道我。他们说这个毛焰,画得不错,以后会怎么怎么样,等等。因为在中央美院还有一个好处,那时候全国各地不断有地方的尖子来进修,都是各个地方创作或画画的高手。那时的中央美院真的很棒,所以进修的人就来自全国各地,也就认识了嘛,而那些人都是比我们年长很多的,我们谁画得好画得不好,他们都清清楚楚。所以当时对我们美院的学生来说,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做学生的时候出去到哪个地方人家都知道你,哦——你是那个谁啊。

当时最搞笑的一件事情是,1989年夏天没有课上,学校里放假,我约了几个朋友到敦煌去,一共8个人,一路颠簸到了敦煌,到了那儿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知道,然后我们想就去那个敦煌艺术研究院看一圈吧,就跑到人家院子里乱转,然后突然就出来一个人,“你们是干嘛的?”我们说:“我们来看看。”“你们是哪里的?”我回答:“这个是中央美院来的,那个是广州美院的。”“噢,原来都是画画的。”那个人突然问,“你是中央美院哪个系的?”我说“油画系的。”“油画系的你毛焰认识么?”我说:“我就是毛焰。”他听了后表情马上就不一样了,像是呆住了,接着就很客气地接待我们,不但将我们8个人都安排住进他们敦煌艺术研究院的宿舍,当天还派车到敦煌城里运了很多吃的来,晚上我们就一起豪饮,这样大概住了半个多月。原来,他就是到中央美院油画系进修过的,看我画得好,当时就想找我喝酒,可惜我不在,酒便没喝成,他就又回到敦煌。事情就这么巧,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因为他们认为你画得好,就很尊敬你,这是那个时代的感觉,非常温暖。那半个多月我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他们的要求就是希望晚上跟我们谈绘画、谈艺术,因为他们也都是画画的嘛。

财富堂:你毕业的时候画的谁啊?

毛焰:毕业我画了两张画,一张画的是我现在的老婆,一张画的是三个朋友的肖像。

财富堂:你后来真正在社会上成名,一画难求,当时很多人来找你,包括办画展,合作等等,这些琐碎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你内心对艺术一贯的追求?

毛焰:那时候我记得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有好多人,因为年轻,所以有一点清高和狂妄。那时候画廊来找我,包括很多香港、台湾的,有一段时间我都不屑一顾,那时候的想法是,我现在还年轻,不急于和画廊合作,而且那时候一碰画廊就觉得很商业,就要谈钱,有一段时间对画廊是很拒绝的。

财富堂:那时候只有学校的薪水,生活至少不宽裕。

毛焰:所以那个时候,反而是一些朋友,通过收藏一张画,从经济上支持你,那就是一个很随便的事情。而且我当时确实也没想在南京呆多久,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很长时间我甚至连家具都不买,即使挣了一点钱,也不买什么,当时我的床以及一些简单家具,都是学生家长将家里不用的拿过来,电视机也是很晚才买的。

财富堂:就是一种过客心理?

毛焰:就是想可能要离开的,所以我对那些就没什么概念,那时候挣的钱就吃掉喝掉玩掉了,吃喝玩乐,完了也不买家具,也不置办家当。

财富堂:什么时候对商业开始变得不那么排斥?

毛焰:其实从最初的合作开始,包括跟那些画廊合作,最开始真的不是想钱,而是个趋势。那段时间很多画家谈得最多的就是画廊的事情,许多画家对画廊都有点抵触,都觉得我和画廊一旦合作,就没办法坚持自己的东西了。

财富堂:那时候也没出多少好画儿,至少1994年那会儿出的好画儿不多。

毛焰:没什么好画,那时候有人来买你的画就很不容易了。

财富堂:当时办展的时候卖画吗?

毛焰:也会卖。我记得很清楚,1997年那次在北京的展览,我没卖画,我不卖画是因为觉得那几张画都舍不得卖,所以都留下了。那批画都是以后才卖掉的。

财富堂:后来是除了参加画展以外,你也参加了一些商业活动,你对商业活动是怎么选择的?

毛焰:那时候没参加什么商业活动,商业活动是2000年以后的事儿。那时候艺术家好像更关注的是希望到欧洲去办展览,因为当时已经有一些欧洲美术馆关注到中国当代的绘画艺术,我记得那时候很多画家有不少好的作品,为了能参加展览,可能就是半卖半送,以很便宜的价格卖出去,或者说就直接免费送出去。因为那时候感觉标准完全在西方,如果你要参加一个展览,那么你的这个身份就提高了一截,就是这种感觉。

财富堂:你当时在欧洲的展览多么?

毛焰:我参加的比较少,因为我当时的作品就是肖像画,也有很多人来看过我的画,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当然也不是普通的不了了之,他们也都很喜欢,但是不符合当时那种选择的标准。

财富堂:那至少还是幸运的,不然的话那些画岂不是都被掠夺了?

毛焰:反正我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得有失,如果你自己很清楚,你有自知之明的话,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得失之间的。

财富堂:画画是那种熟能生巧的过程吗?

毛焰:我觉得不要认为一些东西是你的它就永远是你的。你如果不坚持不继续投入不继续深入的话,那些你认为是你的东西随时可能消失,你不要抱着实用的态度,你只是很自然地去关照它,关注它,全神贯注,然后在这个过程中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要去刻意。我的意思是说,你画画的过程中,并不是说因为你昨天有这个能力了,你明天就会更加地娴熟,画画不是娴熟的过程。

你要是认真地面对画画,你会发现每一天、每一个阶段对你来讲都是一个障碍,你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那你就要不断去捉摸,想尽办法怎样去做得更好一点,或者说不断地去尝试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感受,然后找到一个相对而言最恰当的方式,那么可能就对了。提炼那么一点点东西出来,甚至说你把所有的方式都用遍了还是没提炼出一样东西,那也没关系,再来一遍,在这上面你不要去求回报。我经常是这样,觉得画了很多遍,最后根本试不出,我就要去调整,去试图让它更恰当一点。这种感觉就是我从小时候到现在,始终在脑子里的很清楚的概念,就是说,每一张画我都要很认真地去画,非常认真地面对它,所以到今天我也不随便画画,我不会画一批,而是一张一张地面对,无论大小,要极度认真地对待,不能有任何马虎。这种感觉有时候你会觉得非常纠结,无能为力,但有时候你会真的获得一种意想之外的东西,非常奇妙而又美好的东西。

财富堂:如果现在可以和一位艺术大师对话,您最想和谁面对面交流?

毛焰:西班牙的古典大师戈雅。偶尔会有这种体验,幻想他在我创作时进来,问他如何看我的作品。像丢勒和德拉克洛瓦,我也会幻想他们来与我分享他们各自的看法和见解。进入这种状态时会有乐趣,我认为会有人欣赏我,喜欢我。也许有些人没耐性,像德拉克洛瓦他可能会觉得你还得再好好看看他的画。我很小的时候,这些大师就是我心目中的神,那种古典的情结在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当时看到的东西有限,也很粗糙,但可以这么说,不光是我,他们也是整整一代人心中的神。我去年6月份去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三天去了两趟,看到戈雅、委拉斯凯之、格列柯、提香的画作,非常震撼、感动。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会让你内心无比的感动。

财富堂:实际上这些创作大师在你的艺术生活中是一种鞭策和陪伴吗?

毛焰:是一种游戏。在我进入非常创作的状态当中会感觉很孤独,很纠结。这时就会假想他们会如何看待我的作品,会如何解决和处理那些问题。这种状态更多时候是一种游戏。但是,伴随着这种游戏,我对他们的热爱也与日俱增。对他们的热爱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喜欢他们的气息笼罩着我。

财富堂:你是为理想而活的吗?

毛焰:从小到大,绘画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幸运。我个人的兴趣其实很广泛,但如果它们影响到绘画,我就会放弃。我十几年前就说过,最重要的不是我要接受什么,而是拒绝什么。比如,现在还很多地方请我去、送我工作室等等,但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只能放弃。这种诱惑太多了,但我内心越来越明确,我需要更多绘画的时间。

财富堂:平时都看什么书?

毛焰:我前段时间看的都是中国历史方面的,这段时间诗词看得比较多,前几天又把王国维两个版本的《人间词话》对照看了一遍,觉得非常棒。

财富堂:那些诗词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毛焰:它能在很多方面让你脱离开这个现实的困扰和焦虑,让你获得一种额外的心境。这几年,也会看一些道家和佛家的东西。其实到了一定年龄,它就是一种归属、一种宿命的东西,因为我们以前愿意看到的几乎都是西方的东西,比如大量的西方哲学译作。我前段时间读了一本书,感触非常深。那是本传记,也是我读过的最好的传记之一,英国一个作家写的《维特根斯坦传》,副标题是“天才之为责任”,我看了之后非常感动。还有,我刚订了一套古尔德弹奏的巴赫全集,同时也看了古尔德的几本书,看了以后感觉真是不得了,太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