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异乡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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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倏然而过，我经历了人生由中年到老年这一重要阶段的跨越。在回首和追寻这些年在异国土地上的足迹及经历，梳理和记录那些令人回味的人与事，不禁感慨万千。

这天，我坐在临窗的书桌旁，看着天空中大片灰白、蓬松的云团，随风快速地向西移动，忽然产生了遐想：我不也是“云”吗？融入天上的云，一直向西向西，不就到大洋的彼岸―――上海了吗？离上海不远处就是故乡，按北京时间，老妈及我的许多亲友正在梦乡。不由得心驰神往，又生出一些流年的感悟。

面对一笔笔账单心情有些郁闷

我整理着桌子上的一大堆邮件，剔除许多广告之类的垃圾邮件，留下的是必须近期支付的多份账单。其中有水电气、电视网络、垃圾分弃、物业管理等日常费用支出，以及房产税、房屋保险及汽车保险等等，加起来的金额足有一万数千美元。另有一笔账单，由于我的疏忽，忘记更改老信用卡的地址，以致消费后的账单投到旧址，经辗转和耽搁延误了还款，要加收所购物品七倍多的罚息，由几十美元变成了几百美元，不禁感到自责。看着这一笔笔账单，心情不免有些阴郁沉闷。

在美国，人均收入确实比我国高出许多，平均生活水平也远高于我国。但实际上，大部分普通家庭的生活并不十分富裕，因为税前薪资与税后薪资的差别很大。以中产阶级的账单为例，若年薪10万，真正到账也就6万元左右。美国人口普查局统计称，2012年年收入的中位数是50，054美元，为1996年以来最低。许多人已经数年没加薪或加薪很少，跟不上通胀的增幅。客观地说，美国物质丰裕，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名优商品应有尽有，且不昂贵；由于美国农业得到政府的大额补贴，加上大量进口，食品的价格一直很低。虽然近两年上涨较快，有些食品价格也已翻番。但四口之家，如不上餐馆，每周用在购买食品上的费用一百余美元就足矣。支出最大的是住房、医疗和教育等项，故使大部分美国家庭叫苦不迭。

旧金山湾区的居民，仅有10%拿着高薪的科技人员，才能够承担当前的房价水平，中产者只能望房兴叹。房价高，房租也水涨船高，大额的房产税或房租更加大了家庭支出中的比重。因政府财政支持锐减，近年的学费一直在节节攀升，许多家庭的孩子只能贷款助学。不只大学，大城市的托儿费用，现在每月是1500-2000美元，导致一些妇女，其中不乏高学历者，不得不放事业，回家带孩子。《今日美国报》的一份报道称，约四分之一的美国人没有存款，而存款不够三个月日常生活开销的人占40%。至于旅游、娱乐，对于一些中产家庭来说，那是较为奢侈的事。另外，能源汽油对于离不开汽车的美国普通民众，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美国极富人群毕竟只是少数

诚然，在美国，许多人的生活确实十分丰裕和幸福。有的甚至还很奢侈，享受着拥有豪华游艇和私人飞机的丰富刺激的物质生活。洛杉矶有个著名的城中城―――被称为“全世界最尊贵住宅区”的比弗利山庄。那里有着全球最高档的商业街、购物区，云集了好莱坞巨星的豪宅，是美国乃至世界极富人群的聚集地。我们开着车在那里绕行，仅看外观就会感受到，那是个用金钱堆砌而成的地方。在洛杉矶，我们也曾造访过，有着前后花园、泳池和桑拿池、8个卧室、9个卫浴的豪华别墅。按房主的话说，此房送给你也住不起，光一年的管理费就相当于一个中产家庭的年收入。但上述这些人，在美国毕竟只占少数。在美国，存在着两级分化，贫富差距和地区差异很大。

美国皮尤中心2014年12月17日的报告显示，2013年美国高等收入家庭平均63.94万美元，比中等收入家庭的9.65万美元高出近6.6倍；与低等收入家庭相比竟近70倍，创下30年以来的新高。在旧金山，穷人和乞丐时常遇见，他们有的倦缩在高速公路的立交涵洞内；有的举着“无家可归”、“我饥饿”的纸牌，站在岔路口，期盼红灯停下的车主给予施舍。因此，美国不是有人吹嘘的那样是人间天堂，但也不是某些媒体所描写的那样是痛苦的地狱。它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完美，也有着不少不尽如人意和令人遗憾的地方。

在两国节庆佳日里的两样感受

在美这么多年，年复一年的节庆佳日，虽然不时被西方文明所熏陶和感染，但无法改变又根深蒂固的是，中华文明和传统文化的烙印及影响。作为美国人眼中的外国人的我，不管电视和商家如何炒作促销，美国人怎样狂欢庆祝，我却依然过的是没有火鸡、没有圣诞晚宴和派对，只有数菜一汤，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平常日子。即便偶尔被朋友或邻居邀去参加一些派对，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凑凑热闹、客套一番而已，带去的仍是我们华人最爱的中国菜肴和食品。在我眼里，那些西洋佳节，都是别人家的节日，很难激起我快乐、激动的情感上的涟漪，反而总有那么一种永远摆脱不了的、在异乡做客的隔阂感。

而每逢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节日，无论端午中秋，还是国庆春节，却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涌上心头。尽管远隔重洋，只要打开电视看到国内超市摆放的月饼或年货，就好像闻到了浓浓的节日味道；透过电视看到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等一幅幅熟悉的画面，眼眶就会不由自主地泛红湿润；听着庆祝晚会上一首首荡气回肠的歌曲，让人禁不住也跟着哼唱起来。喜逢国庆，我在微信朋友圈转发《我的祖国》MV短片时，也留下了我那一刻的心语：“母亲身边的孩子有时会任性，有时还会抱怨；而远离母亲的孩子，有的只是深深的爱和祝福！”这里没有什么爱国的大道理而言，只能说，所谓的爱，就是一种已经渗透到骨子里，分不开也割不断的真情流露；是与国人和亲人心照不宣、不约而同产生的共鸣与心声；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中国情结。

我的一些华人朋友与我有个同感，那就是，不吃月饼等于没过中秋，不看春晚等于没有好好过年。这些年，除了在国内过年，若在美国，我必定是半夜起来迫不及待打开电视，与国人和国内亲人同步收看春晚直播；一起聆听零点钟声，共同迎接新年的到来；透过视屏听着齐鸣的鞭炮，隔着太平洋，与大家一起收发拜年祝福的信息和微信，否则难以说服自己真真正正过了个年。

在美看中国更加客观与自豪

离故土越遥远，感受就越清晰。人在国外待久了，便会比较客观理性地看待祖国与自己那种息息相关的联系。说实在话，在美国，自己比在国内更加关注国家前途，期盼世界和平。收看时事新闻、国内外重大、突发事件以及港澳台地区政经要点，已成为我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与许多初次走出国门的中国人一样，首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看着蔚蓝的天空、整洁的街道和礼让的车辆，我心中也曾是满满地羡慕。如今，实际上我们国家的许多方面，也被在中国读书、工作和生活过的美国人所称羡。他们认为：因法律不允许私人拥枪，在中国夜间出行和享受丰富的夜生活，基本无治安之虞；在中国看病就医不需预约，商店营业时间长，快递服务便捷，生活十分方便；中国食物丰富，中餐色香味俱全，每到一地都能大饱口福；中国轻工发达，精美礼品繁多，满足送礼自用多种需求。此外，中国高铁的先进快捷、中国对于的严厉打击等等，都受到他们的赞赏。

每当听到这些，我总会感到分外的自豪。“国是我的国，家是我的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这是成龙所唱的《国家》这首歌里的歌词。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期间，我摘录这里华人有关“9.3”阅兵观感的两段微博：“84%的新型武器装备，在全世界面前闪亮登场，显示出中国作为一个大国的自信！我们要为那些新型尖端武器大声欢呼，并希望这一类的‘中国造’更多一些，世界也就会更加安宁。”“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华人，远离祖国在美过着小日子。大阅兵的一道最美风景是，成千上万的和平鸽和彩色气球飞满蓝天，这也正代表了我生来就爱好和平的心愿。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给祖国和社会添乱，不要给美丽地球增添负担。”微博下方是“说得好！”“为中国加油！”等类的留言和点赞。

当然，也会有一些不同的声音显现。但不容置疑的是，希望自己的祖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美好，始终是在美生活的大多数华人的共同期盼。

在外待久了才知道自己多么爱国

我曾在网络上看到有位著名学者在答复媒体提问时说，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70%以上的中国人更加爱国。此话确实不假。我与我的那些朋友聚在一起，常听到的一句话是：“在国外待久了，才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国！”在旧金山硅谷，华人中的许多高科技工作者，他们功成名就之后，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国家。据了解，近几年一批又一批的高科技华人，带着硅谷技术、资本以及创业精神，或归国自行组建公司创业，或与国内的母校或校友携手开发新科技项目。现在国内的一些大中城市，硅谷高科技工作者自创和合作创办的企业比比皆是。

有位被这里华人视为偶像，名叫张溪梦的硅谷牛人，原在（linkedin）领英职业社交平台的公司，从事数据分析。由于他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重视团队力量和拼搏团结，他原来单打独撑的部门，数年之后，拥有了80人的团队。该团队擅长在大量繁杂细微的数据中，提炼出可以指导整个公司业务部门和高层进行决策的信息，给公司的业务和营收提供了坚强后盾。不久前，张溪梦已带着投资回到北京创业。他说，十多年前，自己由北京新东方学习后迈出的国门，现又回到出发之地的北京，正好画了一个圆。我想，这个圆也预示着他归国创业将会圆满成功。回家的感觉一定很好，值得华人同胞为他点赞！

客观地说，在美生活这么多年，无论与政府、学校，还是商场、银行等部门打交道办理有关事宜，所体验到的是，一切都在按规则运作，手续简便顺畅，未曾遭遇明显的刁难歧视。然而，对在国内度过大半人生的我，在异国生活的时间再长，情感上却仍然难有真正如家般的归属感。我是一片飘在异乡的云，因为是云，它与异乡的这片土壤，总是隔着那么一段的距离。虽然飘荡自由，但却无根无蒂。

永h不变的是绿叶对根的眷恋

毫不讳言，我喜欢美国、喜欢加州，喜欢洛杉矶和旧金山这两座美丽的阳光之都。这里有着我十多年生活留下的足迹，这里有着灿烂的阳光、蔚蓝的天空、洁净的沙滩和迷人的海景；但我热爱的是我自己的祖国、热爱的是我学习和工作过的省城、热爱的是生我养我的江南故乡。那里有着美妙绝伦的壮丽河山，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亲情，有着与我共同度过青年中年美好时光的同学同事，有着世界任何地方都体验不到的乡情乡音和民风民俗。

这么些年，有时为解乡愁和寂寞，我便会到唐人街兜兜逛逛。但这里没有日新月异的面貌、没有拔地而起的高楼，这里的一砖一瓦仍是百年前的模样。而不像我那可爱的家乡，每次踏上它的土地，总会给我惊喜、令我激动！我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总有着发自内心的亲切和眷恋；只有那里，才是我所魂牵梦绕的最温暖、最安定的归属之地。

这十多年来，我一趟又一趟地来美，只不过是我一次又一次漂泊的旅程。洛杉矶也好、旧金山也好，只是我人生在异乡这段旅程中的两个阳光驿站。根在哪儿、心就在哪儿；心在哪儿、真正的家就在哪儿。这对于我这个中国人来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责编 冯春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