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孝子让盲母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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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我们三兄弟竟因由谁为妈妈捐献眼角膜而“反目成仇”了。

我们家多年来一直住在30平方米的厂区平房里。老爸年轻的时候,没钱娶媳妇,就经人撮合把一个盲女带回家,后来她就成了我们的妈妈。其实妈妈生下来的时候是健康的,后来受了外伤才成了“睁眼瞎”。母亲虽然从小失去了视力,却格外心灵手巧,不但能做一手漂亮的针线活,还能摸索着倒一点新鲜蔬菜摆地摊,赚回一点小钱,贴补家用。

妈妈生下我的时候,家里非常穷,经常以野菜充饥。妈生下我没几天就断了奶水,只好向左邻右舍借米,熬粥喂养我。我给家里带来的喜悦没多久,家里人就犯愁了:家里这么困难,再说妈妈看不见,身体又虚弱,连自己都难以照顾,又怎能照顾好孩子呢?老爸对着昏暗的煤油灯寻思了很久,终于提出:把孩子送人算了!

妈妈长叹了一口气,可就在她刚要点头的时候,我却哭闹起来。这哭声牵动了母亲心灵深处最圣洁的感情,她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松手。就这样,妈妈艰难地把我的吃喝拉撒一手包办了。后来母亲又生下了二弟、三弟,母亲在他们身上倾注的心血同样多。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三兄弟日渐长大。我们上学的时候,有的同学得知我们家的贫困,妈妈又是一个“睁眼瞎”,就取笑我们。妈妈知道后,心里十分难过,可为了不让我们的心灵受到伤害,她总是对我们说:“孩子,他们那样做是他们的不对,可你们也不应该记恨他们,而应该始终以宽厚之心对待他们,他们会慢慢改变做法的。”妈妈的言传身教,使我们三兄弟很小就懂事了,成了“平房区”里的好孩子。现在,我和老二都已经成家立业,老三则正在读大学。

过上了好日子的我们,每当看到含辛茹苦一生的妈妈,如今仍在“黑暗”中摸索,心里就很不是滋味。2008年元月,我召集两个弟弟悄悄聚在一起商量:现在条件好了,应该看看母亲的眼睛还有没有希望治好。我的话刚一出口,两个弟弟就忙不迭地响应。老三说:“我听说妈妈的眼睛可以做角膜移植手术。”于是我们到医院做了咨询,医生告诉我们:“从你们介绍的情况看,你们母亲的眼睛没有造成角膜穿透性损伤,估计可以做角膜板层手术。这手术并不难,如果你们早来,恐怕你们的母亲早就见到光明了。”医生的话让我们又惊又喜,又万分惭愧,相比较母亲不计报酬的付出,我们实在是太自私了。

我们又关心地问角膜的来源。医生说:“捐献的角膜,我们医院没有库存。”见我们一筹莫展的样子,医生又说:“不过也可以对直系亲属的眼角膜进行活体移植。”见我们大睁着眼睛,医生进一步解释说:“眼角膜有五个板层,你母亲的情况,只取表面那一板层就可以了。这样,献角膜者不会有多大危险,因为表面那一板层很快就可以生长出来,而且患者复明的可能性也很大。”看我们又变得高兴起来,医生却又开始“吓唬”我们,“不过,任何手术都有失败的可能。”

我们回去以后又进行了反复商量,最终决定还是要治妈妈的病。可用谁的眼角膜给妈妈移植呢?为了这个问题,我们三兄弟争得不可开交。我强调说:“我是老大,让妈重见光明责无旁贷!”老二却理直气壮地说:“我身体素质好,自然眼角膜的质量也最好,让妈重见天日义不容辞!”老三也不甘落后:“我年轻,动手术恢复快!”我们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不欢而散。

妈妈察觉我们三兄弟平时有说有笑的,这些天却变得沉默寡言,便奇怪地问我:“你们三兄弟怎么了?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你是老大,对弟弟要宽宏大量一点。有今生,没来世,能成为一家人,这是缘分!”我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总算把妈妈给“哄”住了。

但为了让妈妈能早日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儿子,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我们三兄弟总得达成共识。于是,我又平心静气地把两个弟弟召集到一起,情真意切地摆事实、讲道理:老二当司机,眼睛就是饭碗,但可作为“候补员”;老三现在正在读书,坚决没商量。讨论的最后结果是:由我先到医院作检查,如果眼角膜合格的话,就由我捐献;万一不合格的话,就由老二顶上。至于这次手术的角膜来源和费用,决不能让妈妈知道,三兄弟必须订立“攻守同盟”。就这样,由我出面向老人家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动员母亲到医院进行“义务”治疗。母亲半信半疑,最终勉强同意了。

我回到家里,把决定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后,顿时双眼瞪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晚上,躺在床上,她紧紧地依偎着我,轻轻地说:“你真的想清楚了?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妈妈的眼睛没治好,再搭上你一双好眼,可叫我们母女俩怎么活呀?”妻子的担心,我能理解。于是我把到医院了解的情况向妻子做了详细介绍,然后安慰她说:“原来我也不知道角膜可以进行活体移植,估计这次不会有问题的。再说就算是眼睛真的瞎了,那也值得。你想像一下,没有妈妈几十年的含辛茹苦,我们能有今天吗?羊有跪乳之恩,何况是人。”尽管我是这样安慰妻子,可我和她还是眼睁睁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我们三兄弟陪着妈妈到医院检查,而检查的结果却让我们大吃一惊。经主治医生诊断,妈妈的病情因时间已拖了50多年,造成上下眼睑内翻,致使眼睫毛倒生,机械性摩擦结膜和角膜,使得角膜干细胞破坏殆尽。而就医院现在的技术和设备来说,很难成功。我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妈妈的眼睛真的没法治了?难道就让妈妈这样遗憾一辈子吗?对我们来说,这真是天大的不孝呀!我们把医生拉到一边,恳切地向医生讲述我们兄弟多年的心愿,陈述母亲多年来的艰辛,希望医生能给我们指出一条“光明大道”。

我们三兄弟的孝心感动了医生,医生立即对妈妈的眼睛进行了详细复检,然后告诉我们:尽管老人的双眼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出眼黑和眼白了,但复检时发现,她的左眼仍有一定的光感。然而,如果是单纯的角膜移植,可能会因为角膜干细胞功能丧失而失败。所以,只有移植一块自体角膜缘组织,然后施行进一步的全厚板层角膜移植联合异体结膜移植手术,才可以使左眼恢复一定视力。

医生见我们转忧为喜,便对我们说:“就我们医院的技术和设备而言,现在不能做这样的手术。我有一个老同学在北京一家医院,他们那里的设备和技术是一流的。而且从免疫学的角度讲,用直系亲属的角膜,不易受到排斥,估计手术成功的把握较大。”在我们的恳求下,医生立即打电话,帮我们联系。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妈妈知道了。她那犟脾气又来了,死活也不愿去做手术。我们三兄弟轮番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就是不听,说:“你们不要劝我了,别说动手术要花那么多钱,更何况要挖你们的眼睛给我,这万万不行!你们三兄弟的孝心,妈知道。妈这几十年都过来了,并不希望你们报答我,只希望你们兄弟能平平安安,活出个人样来。你们都别说了,说什么都白搭!”我们知道妈妈误解了,但不管我们怎么解释,她就是不听。最后,我们只好求助于医生,让他亲自解释什么是角膜板层手术,亲人捐献完角膜第一板层后,还能不能看到东西。经医生详细解释,妈妈这才勉强点了头。

她老人家一点头,可把我们三兄弟乐坏了,我们一下子把妈妈紧紧地拥抱着,连声说:“妈妈,你放心吧,手术后你准能看见儿子,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没说完,妈妈的左眼角便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2008年7月的一天,我们三兄弟带着母亲来到了北京那家医院。手术后一个月,蒙在母亲脸上的纱布被解开了,母亲终于见到了光明。那一刻,母亲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我们,惊喜得热泪横流。

2010年3月,母亲因病告别了这个世界。临终前,母亲把我们三兄弟叫到床前,抚摸着我们的头说:“有你们三个孝顺的儿子,妈这辈子太知足了。”说完,母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