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碎片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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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拉米苏里的牌局

在“提拉米苏”里打扑克牌，那种感觉，与在家，在牌室，或者露天的什么地方相比，确有几分不同，而你又很难说出究竟有什么不同。

最好是在初夏的某个黄昏，在“提拉米苏”的玻璃包间里，将冷气开得足足的，先每人叫上一客冰淇淋，扶着玻璃樽，捏着长柄小匙，慢条斯里、充满感情地细细品尝它，然后，心满意足地摸出两副簇新的扑克牌。

此时天色还早，光线却已渐渐柔和了，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视野相当好。你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一家叫作SPR的咖啡吧里，形形的男女。一位十分“卡哇依”的女孩歪在沙发扶手上，独自一人，却忙得不可开交，她捏着巴掌大的小手机，不停地拨电话或接电话，表情甚是夸张，像是在邀约朋友。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角落窃窃私语，男生小心翼翼，女生爱理不理，之前他定是惹恼了她，这会儿正竭力安抚，殷勤地摇着橄榄枝。从我坐的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两个神情悠闲的中年男子，一个正在翻报纸，专注得很，看样子，恨不得把报纸上的每个字都塞进脑子里去；另一个，点着一支烟，有趣的是，他每吸一口，都要O着嘴，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串烟圈，看着眼前的这些圆慢慢变形散尽了，才肯再吸一口，这会儿，想是制造了一串完美的圈，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喂，发什么呆哪，出牌!”同伴一声吆喝，我这才收回心来，专心打牌。

之于我，打牌的乐趣，并不在输赢，其实真正喜欢和留恋的是性情相投的伙伴聚在一起时的那份轻松和温暖。就像现在。

对面的那对年轻情侣看来已经和好如初了，男生的左手紧紧地握住女生的右手，她也任由他握着，毕竟，有什么不快，是爱不能消解的呢?那位吐烟圈的男人，暂停了自娱自乐，面前多了一杯咖啡，此时正往我们这一处看，我和他的目光似乎还在空中短暂交会。

我这才恍然，先前还满心欢喜目光所及，处处是景，绝不乏味，却不料，自己一不小心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消遣别人的同时，也正被别人消遣着呢。

岭上人家

是被窗外的雨声唤醒的。

昨晚到的时候已经夜了，除了山坡上星星点点地亮着红灯笼，四周漆黑一片。好在店家很快就打着手电下来迎我们。车就停靠在公路旁，人和行李随着店家，过了一道索桥，又曲曲折折地上了好多级石阶，在犬吠声中又惊又怕地躲躲闪闪，这才到了岭上的客栈。急于安顿下来，竟顾不得四下看看，不过，在黑发一样的暗夜里，又能看清什么呢。

不想竟置身于这样的好景致。清晨的岭上人家，山色苍翠，气息清甜。错落的青瓦房，拙朴的石阶，美丽的索桥，因了雨水，愈发清丽，而远处的山，则似染了一层迷蒙的水雾，更见缥缈。

下楼，店家早就为我们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色香俱全，让人顿时陷入饥饿。因为不舍得屋外的风光，只有麻烦店家将餐桌搬到走廊上，大快朵颐的同时，还可以大大咧咧地品味周遭美景，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吧。

早餐过后，店家给每人斟上一杯金银花茶，说是刚从山上采摘下来的野生草药，喝一口，果然清清甜甜，甚是爽口。

雨慢慢小了，天开始放晴，浓浓密密的树叶在阳光和细雨中轻轻摇曳，不时有砍柴归来的农夫在青石板路上出没，狗儿冲着路人毫不客气的叫唤声此起彼伏……看着眼前的这些，再啜一口茶，心像是突然被浸泡在冰水里，登时沉静下来，人也好像一下子远离了欲望的渲染，格外淡泊宁静。

我们决定不急着赶路，呆到午后再作打算。

“打一圈牌吧。”有人提议。整座山头成了我们专用的牌室。这里，确实有一股让人沉静的魔力，连平日最较真的牌友也变得不急不躁起来，出牌的节奏一反常态的缓慢。时间似乎凝固了，即使凝神倾听，也捕捉不到那些细微的关于时光的声音，仿佛凭空塞给你一大把时间，由着你肆意挥霍，奢侈极了。

不知道怎样的地方才可以称作桃花源，我只知道，这个时刻，这个地方，真的让人有身在桃源的感觉，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