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视角 从容叙述 电影式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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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林黛玉进贾府》的多重叙事视角自然转换，以错综复杂的“叙事声音”和“叙事眼光”展现了一幅生动的“大观园主要人物出场图”，长镜头与特写镜头交互出现的电影式场景刻画，浓墨重彩地呈现了大观园情爱悲歌上演的大环境。由此，真正拉开了《红楼梦》的序幕。
《红楼梦》是一部小说，但却更像一部完整的影视剧本，曹雪芹对于人物尤其是典型环境的描绘比电影剧本还要更加电影化。“在小说技巧中，整个错综复杂的方法问题，我认为都要受到观察点问题，也就是在其中叙述者相对于故事所站的位置的关系问题所制约。”
石头视角（全知视角）――巧迎老祖宗
文章写道“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甲戌本眉批：“书中正文之人，却如此写出，却是天生地设章法，不见一丝勉强。”笔法高超可谓浑然天成，不留一丝痕迹。文章接下来几次涉及贾母，都是采用全知视角的直接叙事法，在极为普通常见的生活场景中，作者从容细腻地刻画了一位超越传统的“老夫人”。对凤姐的调侃，可见贾母对小辈在不越礼数的前提下的慈祥和随和甚至还有些“没上没下”；认真嘱咐黛玉先去拜见两个舅母，从侧面表现了看似在贾府高居“太上家长”位置的贾母对掌握贾府实质权利的贵妃母亲――王夫人的礼让，这也不难看出贾母在贾府地位的微妙；问黛玉读书情况，直接显示出贾母钟鸣鼎食书香世家的高贵出身；宝玉摔玉时，贾母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既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贾母对于宝玉的宠爱，同时也不难看出贾母对于贾府后继无人，只有一个宝玉些许像他爷爷的深切无奈和遗憾甚至担忧！
黛玉视角（有限视角）――细看三春、惊看凤姐、痴看宝玉
这一回中，以黛玉的眼光对贾府三春的容貌气质描写，在整个《红楼梦》中极为重要，关于三春之貌在小说之后的章回中鲜有提及，后人想要了解三春容貌气质几乎只能于此。
作为《红楼梦》中地位仅次于宝钗黛的人物，王熙凤的出场千百年来早就形成了共识，那就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然而“闻其声”和“见其人”的人都是黛玉，此时，就好像一台摄像机固定在黛玉处，镜头正对着贾母处的后房门，虽是空镜头，但观众借助后院中越来越近的笑声能明显觉察出在等着什么，不一会儿，镜头中出现了一群媳妇丫鬟，她们簇拥着一位穿金戴银的，慢慢微调焦距，镜头渐渐聚焦，画面中只剩下这位，镜头一丝不苟地移动，紧接着是脸部特写，完全是不加掩饰的飞动跋扈之气质。活脱脱一位与古典美女相距甚远的男性化女强人形象。这种有限视角的叙事，创造了一种阅读的陌生感和悬念感。
《红楼梦》的绝对男主角贾宝玉，他的出场必得与众不同，虽是不出所料地依然通过黛玉的视角来写，但是出场前确是通过多次渲染和铺垫。首先是王夫人的话制造悬念，黛玉和读者的心里都激起了强烈的观看期待，只不过读者的期待是通过阅读完成的。宝玉出场的这一场景镜头的设置与凤姐出场时应当是完全不一样的，此时黛玉的镜头四处摇晃，假装不想拍到即将入镜的宝玉，但最终又似乎不经意地定格在他身上，却不料镜头前呈现出的是一位偏偏美少年。听到的与见到的反差如此之大，黛玉该如何面对？作者却让镜头中的男一号迅速离场。心理学中感知规律中重要的第一条就是强度律，曹雪芹大约深知其重要性，不出所料，当宝玉再次出现在黛玉镜头中时，整个画面的主色调变成了红色，纯粹到融不进任何杂质的大红色，发髻上的红丝结，身上的银红撒花大袄，厚底大红鞋，金光映衬下的红衣男孩儿，美丽的镜头似乎都偏爱他。黛玉看到了宝玉独特的一面，这一面是大观园中所有其他人都看不到更不会理解的一面。
宝玉视角（有限视角）――宝黛初见即心心相通
宝黛初见之前，黛玉早就出现在众人眼中，但对于另一个人来说，确是一见钟情，一辈子无法割舍的至亲之人。镜头是客观的，但是镜头后的操作者是带着浓浓主观情意的人，所以最终成型的画面必是带着主观情愫的客观表达。宝玉看黛玉即是如此，同样的人，宝玉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一面，“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一缕青烟绕于黛玉眉间，双眸含露，欲落未落，有仙女的神韵，西施的病容，诗书为伴的淑女气派，在宝玉眼中，这位远道而来的妹妹是个集中国古典诗词于一身的“世外仙姝”，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似曾相识，之间注定会发生一段动人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故事，说书人该会来一句：“且听下回分解！”
二：两个长镜头看尽贾府“繁华”
长镜头是电影拍摄过程中常常提及的一种拍摄手法，所谓长镜头就是指用比较长的时间（有的长达10分钟），对一个场景、一场戏进行连续地拍摄，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镜头段落。顾名思义，就是在一段持续时间内连续摄取的、占用胶片较长的镜头。因而长镜头能保持电影时间与电影空间的统一性和完整性，表达人物动作和时间发展的连续性和完整性，因而能更真实地反映现实。《林黛玉进贾府》中的环境描写用长镜头的方式毫无保留地让我们看尽了贾府的繁华。镜头后的捕捉者就是出生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是书香世家，无奈因丧母投靠贾家的才女林黛玉，她用自己的镜头为我们打开了贾府油漆锃亮没有一丝斑驳的大门，进了西角边门里的垂花门，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边走边看，镜头扫过两边的抄手游廊，渐渐地停留在游廊当中的穿堂，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的特写。镜头没有停止，转过插屏，三间厅的全景，不作停留，镜头继续向前，雕梁画栋的五间上房的全景，镜头中画面边缘偶尔运动的小不点儿，仔细看看，原是屋檐下的鹦鹉画眉，就像精心设计的画面一样，黄金分割点处的台矶上，穿红着绿的丫头是镜头画面最好的点缀。黛玉像一个旁观者在拍纪录片一样，客观地记录着一切，不作一丝评价，甚至，她还默默过滤掉了所有的声音，后期编辑，她固执地没有加任何背景音乐，默片一样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流淌，可是又悄无声息地在观众的心里刻上了一丝沉闷和感伤……
进了荣府，下了车，镜头又悄悄地打开，一个摇镜头扫过东西的穿堂，仪门内大院落，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气宇轩昂。黛玉的内心独白以画外音的形式响起：这必是正经正内室。画面不急不慢地继续延伸，一个拉伸镜头，画面定格在一块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荣禧堂”斗大的三个字金光熠熠；紧接着一个下摇远推镜头，画面中央一紫檀雕螭几案，上设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左右分别是金彝和玻璃 ，中间空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两旁一副乌木联牌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画面下方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厚重的红褐色泛着不加掩饰的历史的暗黄，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因着某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说不出口。镜头似乎静止了一会儿，然后，就像当初打开时的无人知晓一样偷偷地关闭了电源。不加剪辑的长镜头天生有一种诚实诉说的功能，它让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府呈现出了一种“回光返照”式的虚假繁荣，黛玉也用自己的眼睛告诉了我们所有人，她今后的生活环境，穷奢极欲挥霍下必将腐朽的牢笼。
参考文献
[1]丁帆，杨九俊.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必修二[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 6月版：140-151.
[2]曹丽波.红楼十二钗评传[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