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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里的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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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幽暗狭长的巷子牵引着人们的目光,从这头看不到那头。江南古镇特有的重脊高檐,厚重的排门,过街骑楼等等,而今在历史的变迁中仅剩下斑驳的廊柱,廊檐小巧精致的瓦当已分不清纹路,屋顶的老虎窗口上,衰草懒散地摇曳着落寞。老街像个沉默的没落贵族,往日的春华随着油漆剥落在岁月的积尘里,坠入旧梦。

走进老街,脚步一定要轻点,再轻点。老街还像一幅深藏的陈年古画,潮湿的古旧气息里凝固着太多流动的时光,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碰落掉许多岁月的色彩。缓缓地走在老街上,思绪会随着那些青灰的高墙、颓废的老屋回到久远的记忆里。

儿时的老街是一幅灵动的画,妈妈纳的千层底啪嗒啪嗒地踩在街心的青石板上,老街的心音也随之跳跃起来。算命瞎子的木拐杖摸索着敲击石板,伴着当当当地敲碗的节奏,独轮车吱呀吱呀从石板上滚过。补锅补碗的,箍脚盆箍桶的,卖梨膏糖的,担着货担摇着拨浪鼓的,吆喝声里走了一茬又来一茬,而“磨剪子来――锵菜刀”是吆喝中的最强音了。老街阵阵木质醇厚的香味,仿佛吸足了人的灵气,街面上稍有一点动静就会飘溢开来,低吟如那隐隐的小曲。

一大早老街就忙碌起来,烧饼炉子呼噜呼噜铆足劲地鼓着火,店小二娴熟地把发面拧成一个一个小面包,用擀面棒压成椭圆形的面饼,麻利地涂上菜油,撒上点点芝麻,然后把面饼托在手心伸进火炉贴在炉子四周,稍等片刻,脆香的烧饼就被长长的火钳夹出,夹的速度要快,不然烧饼就焦黄得不好吃了。和做烧饼相比,炸油条的技术含量就没那么高了,把发面搓成条挤压拉长,两头一拧扔进滚烫的油锅,面条快速膨胀成油条,金黄发亮的油条在油浪里翻腾,拿根特长的筷子把油条夹起放到篓子里。刚出锅的油条咬上一口,那个油脆啊真够劲。美味的还有小笼包子,沾点香醋,一咬一口油,想着想着就睡不着了,馋虫早就前来勾拽鼻子啦。

顺着油香走出来,街两面的店铺早已开门大吉,排门叠靠在了一边。棉花店的师傅斜背弹弦,贴近一堆死板的旧棉絮不停地敲打弹弦,嘭嘭嘭,嘭嘭嘭,棉絮就紧跟着跳起来舞起来,听话似的铺在木板上,松松的软软的,像冬天厚厚的白雪。

宋哑巴心灵手巧,有一手刻制图章的好本事,就在自家临街的墙上破了一个小窗做起了刻图章的生意。图章模子有大有小,材质有好有坏,须先在模子上写上红色的字,字是反着写的,然后宋哑巴用极精致的刀尖把笔画之外的木料小心抠掉,宋哑巴写得一手好字,无论阴刻阳刻都令人称道。儿时趴在窗前看他刻图章,眼角顺带着把他的屋里看了一遍,雕花窗,青砖地,八仙桌,穿过厅堂有一厢房,后院是一个不大的天井,花花草草还不少呢。他家里井井有条,都是宋太太在打理,哑巴每天只是专心地篆刻他的图章。

街上有趣的还有布店,在这头选好布料量好尺寸,营业员写上一个字条夹在悬空的夹子上,嗖的一声,那夹子在空中的钢丝上便飞到了那头坐在高高柜台上的阿姨面前。阿姨拿下字条算好价钱,照样儿夹好又嗖一下飞回营业员面前,营业员再打开,就知道买主该掏多少钱了。

八卦一些的就去茶馆,舀一碗老虎灶上咕噜咕噜滚嘟嘟的开水,捏几片龙井丢进去,一壶热茶里,老街的奇闻趣事就随着茶香四散开了。说的是街上曾来过一个乞丐,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在垃圾堆里扒拉吃的,极冷的天也是睡在廊檐下,街邻晓得了,有送棉衣棉被的,有送热乎乎的吃的。西街的徐奶奶把那乞丐领回去洗了热水澡,洗净后才发现乞丐还是个半大小伙子,徐奶奶就把他安置在自家柴屋里住下。不久乞丐的家人找来,千恩万谢眼泪汪汪的。再聊的是东街肖老师家的两儿子一女儿同时考上了大学,那是多么美的一件事啊,岂止是肖老师一家的幸福,那是整个老街的光荣,是老街的灵气养育了三个大学生,老街显灵了,才一下子中了三个状元啊。

最壮观的还是买肉,天不亮就要出门到食品站的卖肉点去排队,猪肉是限量供应的,等到白花花的猪肉摆上案板,队伍已经在巷子里拉的老长了。小刀手开始割肉,长长的队伍都齐刷刷地伸长了颈脖,先到案前的人还挑三拣四指定要肥膘,少点瘦的,那个年代里人们都认为多点油水好。队伍越来越短,猪肉越来越少,最后就没得选择了,瘦就瘦点,哪怕一根骨头也行。最郁闷的是排在最后面的人,晃晃悠悠排了老半天,挪到跟前肉却没了。

老街心脉相连,裁缝铺、药店、百货店、饼店、修鞋店、理发店、铁匠店、农具店、木作坊、豆腐坊、油坊……组成了一条街的火爆。每到赶集的日子,老街挤得水泄不通,玩的吃的,五花八门。那时流传一句话:“穷不能穷一世,苦不能苦一年。”一到大年初一,所有的店铺都歇业了,人们悠闲地从这头溜达到那头,踏踩着满地洒落的喜庆,感受着老街的祥和宁静。

老街也很浪漫,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在老街相遇,偷偷瞟一眼,脸一红,心里就老想着对方了。老街似乎还是个定情的好地方,王八绿豆对上了眼,就去电影院前卖两张票了。有调侃的人说,买电影票要买前排的大多是结婚带孩子的一对,要中间的大多是才结婚的一对,而要后排的大多是正在恋爱的一对。那时的电影院场场热闹,听说有人一部电影前后看七八场,场场都哭得一塌糊涂。若是遇到戏班子来了,票一会儿就卖光,常常是加座都没有。

还记得一分钱一小盅的田螺吗?热热乎乎的,小心地用细针挑开上面的硬盖,挑出肉来,入口细嚼,咸咸香香的,那滋味不亚于当年的朱元璋吃“珍珠翡翠白玉汤”。

还记得木箱里层层棉絮里包裹着的棒冰吗?小木块敲击着木箱的叫卖声传来:“棒冰棒冰,赤豆棒冰。”门板吱呀一响,探出几个小脑袋瓜,屁颠屁颠地追上去递上二分钱,一支棒冰还没到家就啃光了。

还记得糖葫芦串吗?还记得小糖人、皮影戏、万花筒吗?……童年的老街充满了快乐,没有忧郁。

如今老街没有了喧闹拥挤,没有了高亢吆喝,曾经的繁华已不在。老街真是很老了,安静地将岁月的辉煌镶嵌在了梦里。它远离时尚,任凭沧海桑田,一直固执淡定地坚守着,她在守望什么?守望她养育的一群又一群儿女荣归故里吗?

在我的生命里老街满目疮痍,饱经风霜,但风韵犹在。我永远不会忘记,慈祥的老街,温暖的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