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好”与“叫座”的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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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六代导演王小帅最新力作《左右》主题不再是残酷的青春，而是现实的伦理，为此，很多人说《左右》是王小帅向商业电影转型之作。然而，《左右》赢走“银熊”，未能赢取观众的心，票房依然惨淡，造成“叫好”与“叫座”的严重背离。电影并不缺乏艺术价值，但是造成这一结果，既有道德层面的原因，也有叙事层面、观众接受层面的原因。同时也缺乏市场号召力。

[关键词]背离；左右；王小帅

第六代导演的“私语化”表达方式真实地描述了普通人物的日常生活，做到了至真至诚，影片虽在国外屡屡获奖，却很难在国内各大院线上与观众见面，造成了“叫好”与“叫座”的背离。作为第六代导演代表之一的王小帅也不例外，赢了“银熊”，输了观众。如果说，《左右》是王小帅的转型之作，那么它只能是王小帅向商业电影转型力度最大的一部电影，王小帅为《左右》的上映在宣传上下了很大的工夫，显然王小帅很在乎票房，在一次采访中，他说“如果大家都不来看或者不喜欢，我就不用大家来封杀我，我自己先封杀自己，从此封镜。也或者更激励自己立马就再拍。”尽管如此，《左右》的票房不甚如意，据某影城负责人说，《左右》票房“最差的情况是，只有7个观众。平均来说，《左右》每一场的观众20到30个人”。据最新网上统计，《左右》全国总票房仅为200万。《左右》赢得“银熊”，影片的艺术价值得到非常高的肯定。文章并不否认影片的艺术价值，而是从道德层面、叙事层面、观众接受层面分析《左右》叫好不叫座的深层原因。

一、道德层面

《左右》的英文名叫做“In Love We trust’(我们相信爱)。作为一部道德伦理剧，《左右》影片的立意是爱为左，伦理为右，左右难择，但是相信爱，为了爱，我们可以挑战伦理，为了一个患白血病的孩子，两个家庭，四位中年男女，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但是因为爱，母亲枚竹提出和前夫肖路再造一个孩子。这个决定是荒唐的，是不近人情的，仅仅“对得起孩子”而已。母爱是不容置疑的，但是说因为爱而做这个决定是这部影片不能不让人质疑的一个地方。因为枚竹做这个伟大的决定，影片中没有给予任何她的心理斗争描写，孩子出生之后骨髓还不配，那怎么办?还要再造?这是难以想象的。第二个让人质疑的地方是董帆的“退步”，刚开始时她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个，甚至一度要与肖路离婚，但是当她看到化疗后的禾禾，突然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坚持，这是“突然”的，也是不近情理的，对她来说，禾禾是一个陌生人，无关乎自己的小孩。她的“退步”是因为可怜同情一个生命吗?影片给我们展现的就只有这点，这太缺乏说服力了。第三个也是最让人质疑的地方是孩子的继父老谢的“伟大”，继父老谢喜欢禾禾，把禾禾视若亲生这还在情理之中，但是能够答应妻子的荒唐提议，在通过手机知道妻子和前夫在一起的情况下还竟然面带笑容说出“孩子生下来姓谢”之类的话，这是匪夷所思的，非常人所能理解。就像影片中肖路所说的“一切都乱套了”。这三个地方使这部影片“乱套了”。

其实，西方有很多如《左右》一样的小制作电影(独立电影)最终进入美国好莱坞，得到全世界范围观众的认可，这主要是因为这些电影有一种各民族，各宗教都可以交流、共享的基本伦理，是一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严肃情感和人道精神。《左右》挑战了伦理，却没有做到让观众信服，让观众感动。其实，国内亦有小制作影片获得很大成功的，起码是得到观众认可的，如《暖春》。《暖春》中没有任何的说教意味和生硬不自然的地方，细细流淌着的只是人间的温情。呼唤真情，挽住真情是《暖春》的主题，影片在一个悲苦氛围中，通过一系列催人泪下的细节描写，营造了一个人间的温情世界，《暖春》将镜头投向一个北方贫困落后的农村，宝柱爹明知自己难以支撑的情况下，凭着一句不能见死不救，毅然顶着压力将小花收养下来。这是源自一种人性本原的善良和素朴，宝柱爹说：“我这一辈子不识几个字，但我知道一个理儿，人不能见死不救啊!”“日子是苦了点，但我这心里啊，踏实!”至于香萆三番五次将小花送走，是因为她认为小花影响了她的生育，小花会成为家庭的额外负担。这一切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又是多么的合情合理，最后，香草接受了小花，而这个接受的过程，是多么的感人，小花是懂事乖巧的，送饼，抓蚱蚂，香草不是铁石心肠，小花为她做那么多，终是感动了。

除此之外，作为一部伦理道德剧，立意是为了爱，影片人物左右为难，不得不痛苦抉择的一部影片，《左右》中出现的三个床上镜头其实只是吸引观众的噱头，一定程度上还破坏了影片的立意。

二、叙事层面

一部“好看”的电影除了要符合广大观众的人伦情感之外，还要把故事美轮美奂地叙述出来。《左右》的故事本身是吸引观众的，可是王小帅的叙事偏离了观众。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情节淡化，冲突弱化。

《北非谍影》、《泰坦尼克号》这些电影之所以得到观众的认可是因为，他们普遍用戏剧性的情节来展开故事。因为观众希望看到的故事或惊险刺激、或妙趣横生、或哀婉动人……总之，情节的发展必须是曲折跌宕的，而不能平淡无奇，才能使观众们始终处于紧张兴奋的欣赏状态中。而在《左右》中，王小帅刻意淡化故事情节，弱化冲突的意图非常明显，如当老杨知道枚竹要与前夫再生一个孩子时，老杨与枚竹之间应有冲突，但是老杨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再如《左右》中肖路的妻子董凡知道前妻枚竹要求丈夫肖路跟她再生一个孩子这个情节，其实是故事发展中人物之间的又一个“冲突”，在王小帅的电影中，没有着重去描写。当董凡来找枚竹时，枚竹不出场，而让董凡看到小女孩，从而产生怜悯之心，然后放弃自己坚持，的立场，两个女人的纠葛和斗争应该多一些，会更能体现母爱的伟大，人物也会更加饱满。这里，王小帅弱化了“冲突”。《左右》中的故事对故事中每一人物来说，应该都是左右为难，不单只是针对作为母亲的枚竹，可是，人物之间的和人物自身的两种矛盾在王小帅的叙事中都没有得到充分展现。《左右》中很多情节的叙述很多是通过电影中人物嘴巴说出来，而不是通过故事情节的安排和细节的描述逐渐展现出来，这样一来，情节很不紧凑。如枚竹对老杨说：“早不应该坚持打掉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之前要打掉孩子?再如老杨说，禾禾很懂事，所以非常喜欢她。禾禾怎么懂事，怎么乖巧，《左右》并没有展开来叙述，到最后禾禾对亲生父亲肖路说“我知道，你也是我爸爸，你会救我吗?”这句话，让人觉得非常突兀，如果，1　叙事时能够把禾禾生病之前的可爱活泼与生病之后的痛苦憔悴进行细节的比较叙述；2　老杨与禾禾的亲密的细节给予更多地描写，故事情节会更加充实。

2　影调：压抑沉闷的灰蓝。

影调是画面呈现出来的亮度层次。美国心理学家普莱塞曾经把受试者请到一个可以改变光线照度的试验室里，通过改变光线的照度，记录人们的敲击规律。他发现这样的情况：照度 越强，光线越亮，人们敲击的速度越快；照度越低则相反。速度加快是神经刺激增强的结果，速度减慢是神经刺激减弱的结果，这种光线强弱在电影中的体现就是整体影调的明暗关系。明亮的影调给人轻快、鲜明、强烈的节奏感；暗沉的影调给人沉闷、缓慢、舒缓的节奏感。《左右》中的影调是压抑沉闷的灰蓝，偶尔会有从窗户中投射在人脸上的光线，显得特别不自然，人物的穿着也都是灰蓝色的，两个男人穿的是深蓝色的皮夹克，两个女人，一个是深色制服，深色风衣，深蓝色运动服；一个是灰色格子大衣，灰蓝色线衣，深蓝色羽绒衣。影视的光调和色调最忌讳单调的、相同或相似的堆积，尤其是段落间的光调和色调一定要有精心的设计，形成光调和色调在时空流动中、转换中的自然变化，由此产生光调和色调的节奏起伏线，这是影视内外部节奏形成和影片实现深层表达的重要内容和手段。《左右》的光影变化非常少，显得单调古板沉闷，影片中唯一一个亮色是红色，先前，枚竹和肖路约在咖啡厅时，红色的沙发，后来枚竹和肖路在一起造孩子时，深红色的被单床单，影片最后，枚竹的深红色线衣，董凡的鲜红色线衣，红色是影片中的唯一亮色，就像影片的宣传海报上的床上镜头面面一样，似乎只是吸引观众眼球的噱头而已。

3　固定大景别镜头：冷默观察式的描写。

一如其他第六代导演一样，王小帅倾向以固定的大景别镜头拍摄，借此表现了一种冷漠观察式的影像的真实。《左右》中镜头景别虽然没有像王小帅《青红》、《二弟》等影片中那么远和大，但《左右》中的镜头少有特写，细节描写不突出，对观众来说，有一种冷漠的疏离感。固定的镜头，静止的画面，静默的人物，除却几缕烟雾飘散着，一切都是静态的缺乏运动的，给人压抑沉闷的感受。观众可以经受一时的沉闷，因为他们观看影片有个心理定式：渴望沉闷过后的爆发。可是《左右》几乎每一个静止的画面都持续好长时间，据专家认为，观众的注意力在一个画面上最多持续10S的时间，如果超出这一时间，观众会失去观影兴趣。而在《左右》中，大多画面持续时间都不止10S，影片的叙事节奏相当缓慢，影片的拖沓自不必说，观众的耐心也当然有限。

三、观众接受层面

观众观看电影，可以说是受好奇心的驱使，观众往往希望在电影中感受到那种新奇的刺激和紧张感。“好奇心引起人的视觉探索的冲动，好奇心的强弱和外部刺激相关，调整外部刺激是激发好奇心的关键。”而如何在电影中不断激发观众的好奇心，一在于设置悬念和制造冲突。王小帅的《左右》弱化“冲突”，意在创造一种舒缓沉闷的氛围，却未能激发观众好奇心，而造成观影疲劳。其次还在于画面的视觉效果。电影从产生之初，就不断给观众制造视觉奇观，从梅里爱的“月球之行”到斯皮尔伯格的“恐龙复活”，视觉奇观愈演愈烈，从黑白到彩色，观众对电影画面的视觉效果的要求也愈来愈强烈。由此，本雅明认为，当代社会观众接受已经从凝神专注式的接受转变为娱乐消遣式的接受，“面对艺术作品而凝神专注的人沉入了该作品中……与此相反，进行消遣的大众则超然于艺术品而沉浸在自我中”。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作为消费主体的大众选择性的接受各种文化艺术内容和信息，能给他们带来和愉悦的他们尽收视野之下。那种疲劳的和需要思考的，他们更多的是选择规避或者进行肤浅式的调侃，除叙事偏离观众期望之外，《左右》对于习惯视觉奇观的观众来说，是一次疲劳的观影体验。对于当代电影观众来说，他们寻求更多的是体验，杰姆逊称这种为“吸毒”。由此，美国电影批评家贾斯廷・怀亚特和拉斯特基提出了“高概念”电影概念。即依靠知名度高的明星，商品化的音乐配乐和高级的视觉效果而很少依靠安排好烦人情节和人物的电影。按怀亚特理解，当代电影观众不再迷恋丰宏，复杂，一波三折的叙事，而趋向于重视强烈而直接的视觉效果。这个倾向在我国国内电影体现得非常明显。如《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给观众带来了强烈的观影愉悦，这些电影与其说是由叙事段落组成，不如说是由奇异景观段落组成，视觉成为支撑影片的最主要动力，为了展现风景，武打，歌舞等等视觉奇观，影片甚至可以忽略基本的叙事逻辑。《左右》中没有观众所期盼的视觉奇观，其中的床上镜头可能是唯一诱惑观众的地方，可是相比较于《色戒》，尺度不够，其给观众的视觉享受也不够。

除此之外，这些高票房电影往往都是明星云集，一部《英雄》就聚集了大多大陆和港澳众多享誉国内外的大牌明星，如章子怡、张曼玉、梁朝伟、李连杰等等。明星永远是事件的主题和市场号召力的来源，利用明星效应创造票房，是成就张艺谋票房英雄的重要商业策略。从这个意义说，《左右》没有强大的明星阵营，导演王小帅自身也远不如张艺谋的知名度，即使《左右》在商业宣传上下了很大王夫，也未能诱使观众去看。

四、结 语

总的来说，《左右》的票房是一输在挑战道德伦理的同时，没有使观众信服。二输在情节拖沓，节奏太慢，影片渲染的情绪太沉闷压抑上，没有观众所期望的情绪随着影片情节的跌宕起伏而不断发生变化，从而从中得到不同的心理刺激。三输在画面视觉冲击力小，不能给观众带来震撼和，曲输在缺乏市场号召力。当代社会是一个读图时代，不再是文字阅读时代。观众对文化的审美接受已经不再是凝神专注式的，是走马观花式的。大众对文化的期待是从中寻求更多不同的新奇的刺激，文化对于大众来说更多的是娱乐消遣的意义，而影视是大众娱乐消遣的主要对象。商业电影如张艺谋电影之所以如此吸引观众，主要是因为强调画面的视觉冲击力，从色彩、造型、电影镜头的瞬间闪过并没有留给观众时间思考，观众在其中享受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而要让观众感觉“意犹未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使观众的注意力得到保持，有节奏地对观众进行刺激。对电影创作者来说最佳的配比关系应当是：电影的节奏≥观众的心理节奏”。《左右》票房失败了，王小帅还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导演。《左右》的艺术价值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如果王小帅以《左右》的票房来做自己是否封镜的赌注的话，那也实在是太过冲动。其实，我国电影界目前存在一个明显的悖逆现象：商业电影占有高票房，却少有艺术价值。如张艺谋电影并不是观众所谓的好看的电影，给予的评价非常低，如《英雄》被认为是一部缺失了内在灵魂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被认为是一场盛宴而已；《夜宴》更被嘲笑为是豪华的失败。以第六代导演为代表的艺术电影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却在票房上屡屡受挫，一部真正优秀的电影，往往是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的同一。如《泰坦尼克号》等，所以，对广大电影工作者来说，做到商业性和艺术性的统一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