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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梅童话:“下雨天也是晴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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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梅的童话作品,以优雅智慧的童话语言,在幻想境界的无穷尽的变化中,凝聚起对于理想生命状态与和谐精神世界的执著守望。她的童话,坚守着不变的儿童本位,却又将苏吴品性、江南神韵与作家个性展现得绚丽多彩。我以为,她的童话不光有趣,有神,也有“根”。

有灵魂的幻想

童话创作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幻想境界的创造。以为将生活故事或小说中的人物简单改成动物便是童话了,是对童话艺术的误解。优秀童话作品中的幻想境界既有独特的审美意义,也有丰富的精神意义。

在堪称王一梅成名作的短篇童话《书本里的蚂蚁》中,一只蚂蚁偶然被夹进一本书里,这并不构成幻想境界;但紧接着,这只蚂蚁被压扁了,变成了一个会走路的“字”;而书本里的字被蚂蚁感动,也学着蚂蚁的样子,走起来,动起来,然后又不断地组合成新的故事,这就构成了幻想的境界。这幻想境界的构成,既新鲜而又不失自然,既大胆而又恰到好处,既神秘莫测又能引发美丽想像。它的审美意义就源此而产生。与此同时,我们看到,这些小小的蚂蚁和文字竟然能托起大大的变化无穷的故事;原本呆滞不动的字在蚂蚁的感召下动起来,就获得了生命和巨大的创造力;这小与大、静与动之间的奇妙转化,就形成了这幻想境界里所蕴涵的精神意义。于是这小小的童话,就有了无比宽广的边界,有了活的生命。

在《木偶的森林》这部长篇童话里,幻想境界因其篇幅大而具有不同的层次。作品一开头,那表层的幻想境界就无比地引人入胜。在一个宁静的图书馆里,居然走进来一只熊,熊像人一样安静地读书;当人发现了它是熊的时候,熊悄悄地离开了;然而图书馆的管理员却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熊常常到这里来看书。这里的神秘感是层层递增的,从熊进来看书,到熊突然消失,再到管理员说的话,每一层都给人以超越现实的神奇,每一层都为读者打开了一个新的想像的天地。这就是幻想境界的魅力,也就是它的审美意义之所在。然而它所给予我们的,还有对于人和动物之间相互关系的多种暗示,以及作者的理想和对现实的抱憾。这也就是我所说的幻想境界的精神意义。它所给予儿童读者的影响和感召,是蕴涵在审美过程中的,是隐蔽的、潜移默化的,而不是脱离审美过程的灌输和说教。

优秀的童话作家从来不是为幻想而幻想,而总是在幻想中构建着某种灵魂的通道。他们幻想的笔既超越现实,又与现实丝缕相连,在亦真亦幻中勾画着美,寻找着理想。王一梅正是如此。

富有爱心的童话人物

在王一梅的童话作品中,童话人物的性格常常表现出惊人的执著与坚忍。在她的第一部长篇童话《鼹鼠的月亮河》中,小鼹鼠米加为了完成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给好朋友尼里发明一台洗衣机――而独自远行,锲而不舍,直到实现梦想才返回家乡。在她的另一部长篇童话《住在雨街的猫》里,雷莎太太为了等待出海远航的船长,放弃了女巫的身份、法术和所有的财富,住进雨街的小楼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直到去世;雷莎太太死后,黑猫阿洛接替雷莎太太,守护着小楼,继续着漫长的等待,等待那一封来自大海的信。还有长篇童话《木偶的森林》里的阿汤先生和木偶人罗里,甚至那棵被砍伐后留下的橡树墩,都无不具备着执著坚忍的个性,长久地坚守着某一个目标与梦想。

面对社会文化心态的浮躁与脆弱,王一梅的童话显然是在向儿童读者们彰显一种与浮躁、脆弱相对立、相抗衡的人格与个性。这种人格与个性似乎有些太过传统,也不符合时尚潮流,但它却是美好的,是人类精神经久不变的传承,也是对人类心灵永久的慰藉。

王一梅塑造的童话人物几乎都是富有爱心的。她的童话中很少有极端的反面人物出现,即便有反面人物,也很少做极端的坏事,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常常是柔弱的,如《住在雨街的猫》里的灰衣人和《木偶的森林》里的木偶罗里。因此,王一梅在她的创作中也从不对反面人物痛下杀手,而总是采用温柔的方式去感动他们冰凉的心,使他们也变得善良起来。读王一梅的童话,我们会从头至尾沉浸在爱的暖流中。这是一种普遍的爱,没有“恨”作为对立物的爱。

当一种普遍的爱成为童话作家主动的理想和追求时,决不能以为这是一种浅薄;相反,她是作家艺术风格的个性之所在,体现了作家独树一帜的人文追求和艺术境界。王一梅曾这样说,希望在自己的作品中,“下雨天也是晴朗的”。这仿佛就像是她的“爱”的宣言,不光要让“爱”照耀快乐的天空,即便在困厄与忧伤的“雨季”中,“爱”的阳光依然明媚。

在当代中国的童话创作中,童话人物形象的塑造常常成为创作的一个“软肋”;批评者总是责难童话界,推不出能站得住脚的个性化的童话人物形象。然而在王一梅的童话作品中,特别是在她的长篇童话中,对于个性化的童话人物形象的塑造,一直是作者倾力追求的目标。在她的《鼹鼠的月亮河》里,王一梅创造性地塑造了一个不循规蹈矩,却富有想像力和创造精神的鼹鼠形象。他和别的鼹鼠不一样,不愿意打洞,却异想天开地想造一台洗衣机,并为此执著地付诸行动,开始一次漫长而孤独的旅行。在我读过的童话作品中,这样富有现代感、富有创造精神和实干精神的童话人物形象,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无疑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出现在长篇童话《木偶的森林》里的木偶人罗里,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童话人物形象。我们都记得意大利童话《木偶奇遇记》里那个著名的木偶人匹诺曹,它是家喻户晓的经典童话人物。然而王一梅塑造的罗里却和匹诺曹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匹诺曹渴望成为真正的人,并且最终实现了它的愿望;而罗里却在他恢复理智后,选择了返回大森林,和他的树墩生活在一起。一个走向人类,一个返回自然,两个木偶人都有着活的灵魂,但命运选择却截然不同;这两种不同的选择,其实是不同时期人类精神的体现。从开发自然到回归自然,人类精神不是倒退了,而是升华了。

王一梅塑造的童话人物形象既是孩子气的、透明的、幻想的,又是有个性的,有新意和有灵魂的,它代表着中国童话界的新的突破,值得童话界为之惊喜。

和谐优雅的艺术风度

王一梅的童话,与她的前辈童话家相比,既没有周锐的恣肆夸张与锐利讽刺,没有冰波抒情童话的壮美华丽和婉约细腻,也不同于张秋生的精致凝练和举重若轻,却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品格。

她的童话体现出一种和谐、优雅的艺术风度。在她创造的幻想境界里,想像和夸张总是大胆而又克制。她善于在幻想和现实之间,做柔软而又舒缓的过渡,而不是做强硬的突兀的刚性的切换。她童话中的情节,既生动有趣,悬念迭起,却又没有激烈的冲突与对抗,没有尖啸与喧哗;即便反面人物也是柔性的,非极端邪恶,非极端粗暴;他们的转变过程也是柔和的,诗意的,抒情的,非动作性的。她童话中情节的发展,常常是倚靠着丰富的的情感与情趣来推动,而不是倚仗剧烈的矛盾冲突。她的童话并不总是快乐的,相反,忧伤的情感也会常常出现在她的作品中。然而,她笔下的忧伤,似乎总是隐藏在快乐之中,读者需透过快乐的外表,才能品味到那层淡淡的,却是深刻而痛切的忧伤(如《住在雨街的猫》中雷莎太太的忧伤)。

和谐是王一梅童话最鲜明的美学品格,也是她作为童话家的可贵的精神诉求。这也使我联想起她所生活的地方。她的家乡在江南,在水乡苏州。水乡是多雨的,水乡是柔性的,水乡女儿的性灵如水一般柔和;苏州人即便吵架,声音也是柔软的,即所谓吴侬软语。王一梅童话的文学品格,不正是江南水乡的柔性与和谐品性的生动写照吗?

王一梅的童话十分讲究结构。她的长篇童话绝不是短篇作品的系列连缀,而是真正的有完整结构的长篇。在她的长篇童话中,不止一次出现一个故事套着一个故事的叠架式结构,如《木偶的森林》中,这样的结构竟巧妙地出现了两次。这使我又想起闻名遐迩的苏州园林,那园中有园、景中有景、墙外有墙、山外有山、一步之外别有洞天的园林景观,仿佛与王一梅的童话结构有着相通的神韵。

读王一梅的童话,你仿佛能听见江南的雨、江南的水,看见江南的雨街、江南的园林,能感受到飘逸在水天间的江南神韵。这也许不是作家所刻意追求的结果,而是饱受江南文化熏陶养育的童话家在创作中自然天成的流露。

当我们寻求童话艺术的民族化、本土化时,也许症结并不在于写不写巫婆,用不用洋名字,而在于是否在创作中体现了民族的文化底蕴和文化气质,是否在作品中蕴涵着本土山水的灵性和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我感觉在这方面,王一梅的创作实践给了我们十分可贵的启示和成功的范例。

童话的儿童本位

当人们越来越热衷于谈论“成人童话”的时候,坚守童话的儿童本位,就变得越来越重要。不管在外语中,童话这个单词是怎么拼写、什么含义,童话在中国仍然应是给孩子们看的。

在王一梅的童话创作中,作者始终坚持着为孩子讲故事的质朴创作心态,她的文字清新、简约,从不为孩子制造阅读困难。她的童话语言充满着智慧与幽默感,飘动着丰富的想像力,能使儿童读者一边阅读,一边获得由衷的快乐。

在她的童话《住在雨街的猫》中,老鼠面包师要送面包给“我”(人)吃,“……我说:‘我不饿。’他们说:‘我们明明听见你的肚子在叫,你却说不饿,人类就是这样善于撒谎。’”在写到雷莎太太家有一只爱啃桌腿的老鼠时,作者在说了她家的桌子是三条腿后,又接着写道:“她家里的椅子也是三条腿的。她的眼镜是一条腿的。她的伞……本来应该有十二根伞骨,现在已经只剩下十一根了。”

像这样充满智慧和想像力的语言,在王一梅的童话作品中几乎俯拾即是,常令人忍俊不禁,让人发出会心的笑。智慧的童话语言,成为王一梅童话最出色的品格。智慧的语言不同于搞笑,不同于粗俗;智慧是一种艺术,既是语言的艺术,也是心灵的艺术,它能将原本没有笑料甚至有些苦涩的生活,用一种笑的方式巧妙地呈现出来,虽然在笑中依然包含有苦涩。

优秀的童话作家常常堪称是语言艺术的大师。王一梅在她的童话中,使用的是简约的白描手法,然而却并不缺少细节,尤其是感人的细节。她的童话中,常有极美的画面感。若干个富有想像力的细节,构成了宁静幽远的童话境界,令人心驰神往。可以说,既简约而又丰富,也是王一梅童话语言最精美的特色。

王一梅童话的儿童本位,还体现在作品中儿童意识的主体地位上。她的童话中的童话语言和童话人物思维都极富儿童情趣;即便是童话里的成年人物,他们的情感与心灵也常常荡漾着儿童般的趣味,能给阅读它的孩子带来审美的快乐和情感的体验,留给孩子们思考的空间。这种始终不变的儿童本位,是作为成年人的童话作家很不容易做到的,也是童话家最可宝贵的品格。

年轻的王一梅也曾写过一些较粗糙较空乏的作品。这也许是成长的代价,也许是忙碌琐碎的日常工作使她不易保持稳定的写作状态。但王一梅始终有追求,并且不为时尚而摇摆,这决定了她能够具备成功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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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梅女,1970年1月生于江苏太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职于苏州大学社会学院。1999年出版第一本书童话单行本《有爱心的小蓝鸟》,获得2002年国家图书奖;1999年发表短篇童话《书本里的蚂蚁》,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五届全国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2002年出版第一本长篇童话《鼹鼠的月亮河》,获第十三届冰心图书奖、第六届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2005年9月出版长篇童话《木偶的森林》,入选2006年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2007年首届三个一百原创出版工程图书、2007年第十届国家“五个一”工程奖。另有系列童话《米粒和挂历猫》《糊涂猪》、童话集《蔷薇别墅的老鼠》《大头鱼在雨天和晴天》、图画书《书本里的蚂蚁》《大狼托克打电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