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静成为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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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在我们居住的小区，他在很多人眼中是一个怪人。

也许泯确实怪，他不喝酒，不摸牌，不呼朋唤友，不串门送点礼物给主管。在我们这个小小、小小的地方，办一点事都要靠亲戚朋友熟人、靠人高抬贵手的地方，他的行为无异是异类。他无权无势，却又从不溜须、拍马，就像一棵特立独行的树时时刺痛一些人的眼球。

“他很快就会让人挪掉的。”有人下了断言。大学回来在一个小单位工作着的泯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许他以为，刚直不阿，干好工作就够了。但他终于无法呆下去了，他离开了那个单位，干起了卑微的泥水活。单位的那个小头头不久也被撤了，掉了职，也不知有没有关联。这些事平平静静地就过去了，每个人继续忙忙碌碌，孰是孰非恩恩怨怨也无人知晓。

泯还是那么平静，仿佛是静物中的石头。泥水活一干完就回到小区包租屋里静静地看书。农村出来的他父母还在乡下，有一个小妹在读高中，他每月节衣缩食寄几百元回去。这样活着，累不累呀。在鼓吹越堕落越快乐的年代，多少人一边品着浓浓的世味一边对泯嗤之以鼻，这人是读书读懵了的，这么不识时务抵死啦。那些妖娆、艳冶的女子摇摇摆摆，像追逐五光十色的斑斓的蝴蝶，不理会脚下一块不值分文的小石子，泯就是小石子，静静的小石子。

泯二十多岁，高瘦挺拔的身子，面部有棱有角，也许书读得多了，伙食又不好，显得很清癯。但他的精神一直有力，像深海那样的平静的力，没有看见过他喊苦、痛哭、趴下。

每天清晨，他走出房门，带着工具，沐浴着晨风，迎着晨曦开始一天的辛劳。有时我路过建筑工地，见他在阳光下挑着砖头，嘴角带着一些微笑，让汗水肆意地在肌肤上流淌，让人不觉卑微。

晚上，他回来就在小房间里亮着一盏小灯看书，不禁让人猜想，他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有什么雄心壮志，可他又这么卑微，这么木呆，一点也不会钻营。

直到有一天，一位熟悉他的朋友告诉我，他是为了心里的平静，为了充实人生。他想改变自己文弱书生的形象，也想增强衰弱的神经和肌肉，丰富自己的社会经验，融会贯通自己所学的理论知识。在他的一本书的扉页上写着：要从脚下走到远方，必须一天一天积极面对。在无奈的命运、不如意的现实的面前，为了保持真我，活出一个绝不雷同但必须堂正的自我，我要选择一个最低生存的支点。

这样，我不禁对这个怪人有几分钦佩。这么累，谁还不早早把自己磨平，打磨成世俗欢迎的圆石，好领略几分香艳的世味算了。

有时，见他铲起小石子往斗车里放，不禁觉得：他就是一颗小石子，充填了那座高楼的一个小空隙，成为高楼的一部分，在小石子的位置上领略了自己的人生。也许，小石子年侵月久，会不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宝玉，在另一个位置上领略另一番风景呢。

在竞相奔走的年代，谁还能让静成为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