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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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地聊过天了。还记得从前的夏夜,常常是正说着话,天际已泛起曙光。如今,那看着天亮说晚安的时光是不是已成了永远的奢望?这些年我们都在为那些只有自己才懂得的理由忙碌着,你已不是彼时的青涩少年,我也不是当初的天真顽童。

如果说父亲是一座巍峨的山,那么你便是一棵树,用你松柏般的端庄稳重来扶正我的任性调皮,陪我度过了漫长的童年与少年。

你承担着先我一步长大的责任。年幼时,工作忙碌的父母常常无暇顾家,所以你早早就学会了做饭,和同学出去打球,一到午饭时间必定急匆匆地赶回家,因为家中还有年幼的我,于是你被笑称为“家庭主夫”。当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为你忿忿不平时,你却只是挥挥手一笑了之。

那时的我很胆怯,不敢独自睡觉,每逢父母加班我就跑到你的房间。望着夜空,你时常提起从前夏夜里飞舞的萤火虫、璀璨的银河、房顶上纳凉的孩童、街边下象棋的老爷爷。他们在你的叙述中似乎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偶尔你还会提起你的梦想,那个遥远的南方城市,被你用各种美好的词语描述得令人神往,你说大学一定要考到那里。

稍大,父母不在家的晚上,你总会在我睡着之后才悄悄地关上电视去睡觉。临睡前你总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一会儿,才将门轻轻地关上。这个习惯你一直坚持着,从少年到成年,从旧家的夜到新家的夜,那个伫立在门口的身影也成为我梦中不会消失的风景。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那年的夏天。你打开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现实的冷风将你的梦想吹成了碎片。我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暗淡的失望。你合上录取通知书离开房间的背影,让我第一次读懂了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你最终去了北方。经常打电话,话很多很多,只是再也没提到那个南方城市……

四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毕业之后参加工作的你,在家的日子渐渐变少,常因赶图纸在单位加班。我在学校住宿,每周只有半天时间在家。偶尔碰到你在家,但是辛苦工作的你常常在卧室睡觉。等你醒来的时候,我正收拾书包准备返校。我们交叠的时间越来越少。

那一天,你又坐在电脑前赶设计图,我随手翻开你床头的相册:“哥哥,这些照片都是在旧家照的吧!”我欣喜地问道。“对呀。”你漫不经心地应着。我兴致勃勃地说:“我还记得你说过从前的夏夜,有很多萤火虫,有时还能看到银河,对了对了,还有很多在房顶上纳凉的人呢!”你握着鼠标的手停下来,歪着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有这回事吗?想不起来了。”我的微笑在一瞬间凝固:“哦,这样啊……”

同样接踵而来的还有各种应酬。暑假的某个夜晚十一点,你摇摇晃晃地骑着电动车从茫茫夜色中归来,满身酒气的你,眼睛通红,手舞足蹈地叫嚷着“我没有醉”,却奔向卫生间吐得一片狼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醉酒时的狼狈样子,回忆里温和明亮的少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我听见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一条无形的沟壑已悄悄地横亘在你我之间,让我们的距离如此遥远。

时间这个魔术师会将一切幻化得面目全非。面对改变,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然而某一天,在玩你的手机时,无意间翻到日历,发现有些日子被你特意标出了记号,旁边还有一行行注释:2007年3月30日,妈妈48岁生日;2007年5月10日,彤彤15岁生日;2007年11月14日,爸爸49岁生日……

视线变得模糊,手背落上了一滴滴温暖的东西,心被一种柔软酸涩的感觉包围。才晓得,虽然斗转星移,虽然沧海桑田,虽然少年可以变成青年,但是某些东西一旦印在灵魂里,就不会改变。

远处的暖风,掠过我的发际,卷起悠远的回忆。通往远方的路上,我学会了独自行走。不用回头,我知道路的那一端有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

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指导教师魏忠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