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西自然的四个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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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富的自然地理元素，让江西成为“形胜之区”

说到江西，人们经常会说到一个古代评价江西的概念：形胜之区。这个“形胜之区”到底指的是什么呢？在古代，“形胜”这个词多数是军事范畴的，例如晋代张载《剑阁铭》就有“一夫荷戟，万夫趑趄，形胜之地，匪亲勿居”之说。这里明白地说明，所谓形胜，就是地势有利，易守难攻。而“匪亲勿居”则是说不是统治者的亲信在这里镇守，那就很危险了。循着这个意思，那么我们把江西的“形胜之区”与“吴头楚尾，粤户闽庭”联系起来看，意思也是很明白了，就是说江西这个古代的“豫章郡”是一个战略上的要地。

但是，“形胜”仅仅是军事上的概念吗？不是。《荀子・强国第十六》中有这样一句话：“孙卿子曰：其固塞险，形吮悖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恕钡钠渲幸桓鲎忠骞磐ā笆啤保“形吮恪币簿褪切问朴欣的意思了。但是荀子说的“形胜”还包含“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之意。在今天，我们用这层含意来解释江西的“形胜”，应该再恰当不过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看，江西从大的地理概念上说，是江南的丘陵山地。论山，这里有号称黄山“姊妹山”的三清山，拥有东南最高峰的武夷山，庐山、井冈山也都是中国的名山。论水，最著名的当然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而流向鄱阳湖的则是以“川”字状排布的赣江、抚河、信江、饶河、修河五大河流，这五大河又形成江西的五大水系。在山与湖、河与河之间，则是大片的丘陵与丘陵间的谷地。可以说，自然地理上的各种基础地貌，江西都有分布。单一的自然的形态，如高大的山体、广阔的水面、广袤的平原，本身都具有强烈的美感，尤其是在大尺度空间分布的时候，单独的形态可以形成一种壮美，如青藏高原、华北平原、东北的三江湿地。但是，这种美往往又有相对单一、单调的遗憾。如果一种元素又有其他元素衬托相映，那么会更强化主体之美，如山与河，可以形成峡谷之美，一座山，可以成为一个大湖的映衬。而要形成多样而丰富的美，则一两种元素是不够的，需要多样的地貌元素。江西，就满足了这个条件。也就是说，江西不仅有高山的壮美、大湖的静美、河流的柔美，还有丘陵之美、谷地之美，等等。当这些自然美同时呈现的时候，便是一个变化多样的大自然美的集成。这才够“形胜”的条件。

地理单元与行政区划高度重合，塑造一个不一样的江西

江西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这就是地理单元与行政区划的高度重合，也就是说，江西的省域，恰好是一个完整的地理单元。这在中国各省（区、市）当中，是相当罕见的。

行政区划，尤其在省级的层面，究竟是以什么原则划界的，是一个饶有兴味的话题。人们一般的理解，似乎以一个相对一致的地理单元，或者以大江大河和山脉为界更为合适，甚至相对的经济单元、地域文化的相近也都是可以优先考虑的。但是现实却往往不是这样。例如，陕西、江苏两省中的秦岭和淮河，是我国重要的地理气候分界线，但是陕西包含秦岭南的陕南和秦岭北的陕北，江苏更包含淮南淮北、长江南长江北。它们的地理差别明显，文化上也有明显差别。从文化上看，陕北和陕南在方言、文化习俗等方面的不同也是非常明显的。从现实的经济上看，江苏的长江南北也是有一定差别的。其他省（区、市）虽然不像这两个省那样有明显的地理文化差别，但多数不以山川等明显的地理界限来分界。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我们国家现在的省域划界，基本是延续明清以来或者更早的历史划界而来的，是有历史渊源的，有差别也是不大的。而在中国历代，我们现在称作省级地域的界线又是怎样划分的呢？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周振鹤教授概括为“山川形便，犬牙交错”。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则。周振鹤研究认为，“山川形便”的意思，是以天然山川作为行政区划的边界，使行政区划与自然地理区划相一致。这个原则是最自然、最直观的原则。尤其在高山大川两边的地域，往往具有不同的地貌、气候和土壤，形成不同的农业区，也形成不同的风俗习惯。所谓“州郡有时而更，山川千古不易”，正是表明了山川对于政区的重要标志作用。虽然实行山川形便的原则有经济上的需要和文化方面的益处，但对中央集权制而言，却有一个很大的弊病，那就是完全以山川作为边界的政区，必然成为一个完善的形胜之区、四塞之国。如果这个政区的幅员足够大，而政区长官又有相当权力的话，就可能出现凭险割据的现象。事实上，“形便”一词，表示的就是易守难攻的意思。于是，为了中央政权有效治理国家的需要，自秦开始，犬牙交错这个原则出现了，到元、明、清犬牙交错更为突出。

周振鹤指出，汉代郡的划分，部分郡与山川界线不合，如西汉临淮郡跨淮水两岸，西河郡据黄河东西，但南方的一些郡界仍与山川相符，最典型的是豫章郡，几乎与今江西省完全一致，三面以山、一面以江为界。这也就是说，江西自古至今，一直是一个遵循山川形便这一原则、行政区划与地理区划相重合的典型例子。

江西的这个行政区划的特点，其有利的方面是明显的。最重要的就是农业社会的经济发展。农业生产的正常与否最主要还要依赖于自然环境，既要靠天，也要靠地。同样的气候、均质的土壤、完整的地形显然有利于进行同一类型的生产活动，简化农业生产管理，便于进行水利建设。从古至今，江西是一个可以让人们丰衣足食的地方，这应该是原因之一。其次是有利于地域文化的发展和传承。历史上江西宗教文化融合繁盛，教育昌盛，耕读文化高度发育，应该也有这个原因。而从自然上看，一个完整的地理单元，丰富和谐的地理元素――这些自然的禀赋，使江西全境成为中国一个独特而美丽的景观大省。

亚热带森林，让江西掩映在绿色之中

江西全境大致位于北纬24度至30度之间。这个区域在自然区划中，属于亚热带地区。亚热带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森林常绿。尤其是从中亚热带以南，森林植被是常绿阔叶林。冬季阔叶林会不会落叶，这是暖温带与亚热带植被的最明显的区别。

中国的亚热带面积非常广大，这是由于中国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地貌特点形成的。从地球大的植被景观看，热带雨林、温带森林和北极苔原是地球的三大植被景观。亚热带森林虽然不是热带雨林，但是，顾名思义，亚热带森林拥有许多热带森林的特征。

学术上对亚热带森林是这样解释的：1.主要由壳斗科、樟科、山茶科、木兰科和金缕梅科等的常绿树种组成，区系成分极其丰富，地理成分复杂，富有起源古老的孑遗植物，或系统进化上原始或孤立的科属及特有植物；乔木层树种具有樟科月桂树叶子的特征：小型叶、渐尖、革质、光亮、无茸毛、排列方向与光线垂直等。2.外貌终年常绿，林相整齐，季相变化不明显。3.群落结构较为复杂，林木层、下木层均有亚层次的分化，草本层以蕨类植物为主。4.藤本植物较为丰富，但多为革质或木质小藤，板根、茎花、叶面附生现象大大减少，附生植物中很少有被子植物。

我们从这段描述中可以看到，亚热带森林、常绿、林层多、藤本植物丰富，这和热带雨林有相近之处。板根、茎花、附生现象比热带雨林少，但是存在。还有一个特点是，孑遗植物丰富。这是亚热带森林的重要特点，被认为是冰期后一些物种的避难所。至少我们可以说，亚热带阔叶林，是中国重要的植被景观带。

亚热带植被的另一个特点，是竹林开始大量分布。从浙江、江西往西一直到四川、贵州，竹林是这个自然区间的又一大独特景观。

由于亚热带地区气候非常适宜农业生产，因此历史上曾经广阔壮观的亚热带森林被砍伐，变成农田。这里也成了中国重要的粮食产区，尤其以水稻种植面积最为广大。事实上，亚热带也是野生稻的最北分布区，这个地域的长江中下游地区，也是中国稻作的起源地。

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无疑是大自然给中国亚热带地区的美丽馈赠，而江西，在亚热带森林的保护中具有重要地位。这是因为，在江西的武夷山和怀玉山脉等地，至今拥有大面积保护完好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在江西的自然保护区中，属于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生态系统的保护区占的面积也最大。

在江西的高山峻岭、丘陵谷地，森林，让这片土地一年四季都在绿色的装扮之中。森林与山与水，形成了不可分割的自然美景，森林也让江西大面积分布的丹霞地貌更加色彩艳丽。在江西，怡人的不只是气候、山水，更有森林控制的绿色基调。遍布全省的森林公园，便是去江西旅游的最佳去处，它们聚集了美的山水、美的森林。

大自然把江西营造成一块“风水宝地”

风水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深具特色的一个内容，根植于中国人的内心世界。风水其实是通过人们对物化的世界的所谓“凶吉”评价，作出选择或者人为辅助营造，进而对人的心理产生积极或消极的自我暗示。所以说风水的积极作用就是人的精神的积极作用，从这个角度看，当然是有意义的。

中国的风水学滥觞于江西，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江西处于中国季风带的东南地区，雨热同季，雨季与风季也相对重合。对于古代技术不够发达的农业社会，寻求有利的生存和生产，自然是人们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而对农业而言，最重要的是风与水的利害问题。风水学以风、水来命名也由此可以理解。

很有意味的是，其实江西恰恰是相对风调雨顺的地方。从大的地理位置上讲，江西近海却不面对海洋，从小的地理单元上讲，江西三面环山、一面面水（长江）。自古至今对东南影响最大的太平洋生成的台风，往北虽然减弱但也能影响到上海，但是江西却几乎不受影响。江西境内众多的水系，也有利于解决旱的问题。这实际上说明相对于其他周边地区，江西的风水等自然灾害很少、很小，江西从来就没有大的自然灾害就是明证。这就意味着，按照风水学的评价，江西其实更多的是风水佳处。或者就此“发散”推断一下，在江西研究风水，可以给风水理论提供更多现实案例吧。

我们不妨也从风水学最基础的评价元素来看江西，可以说整个江西就是一个风水宝地。王勃当年说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就是最好的概括，用荀子关于“形胜”的“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的含义也十分恰当。首先，气候上，亚热带，宜人生存又宜于农业。区位上，不受太平洋对中国南部和东南最不利的台风的影响，风调雨顺。地理上，是一个完整的地理单元，有中山有丘陵有顺地势而下的河流，偏偏广阔的鄱阳湖又可以收纳可能出现的洪水。地形上，东、南、西都被山围着，东部是绵延500公里的武夷山脉以及怀玉山脉，南部是大庾岭和九连山脉――南岭的东段，西部是罗霄山脉。这是什么？这就是一个风水学上推崇的所谓太师椅的形状。我们还可以把江西比作一个庭院，三面的山系就是庭院的院墙，鄱阳湖就是这个庭院的天井，那么，江西，就是一个造型优美、宜人居住的江南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