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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博弈:两部电影文本的比较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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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电影《黄金时代》与《撒娇女人最好命》直击两性博弈的主题,共同扣问了一个亘古永存的命题:女性的命运。女性主义的“雌雄同体”观告诉我们:两性博弈的天空,“雌雄同体”的人飞得更高。每个个体的人兼有阳刚与阴柔两种性别特质,只有二者和谐共存、相辅相成,个体才能趋于完整,每个有性别的人才能走出传统性别角色的桎梏,从而实现真正的人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两性关系才能实现“互利互惠”的和谐共赢。

[关键词]雌雄同体;女性主义;性别特质

无论从任何角度,把《黄金时代》与《撒娇女人最好命》放在一起进行比较,似乎都是不妥当的。《黄金时代》(以下简称〈黄〉)无疑是一道精心制作的大餐,而《撒娇女人最好命》(以下简称〈撒娇〉)则是餐后随意的一道甜点,把它们放在一起恐怕会惹许鞍华导演不快的。但两部电影文本不论制作旨趣多么不同,却直击一个共同的主题:女性的命运。它们共同叩问了一个看似庸俗实则亘古永存的命题:在两性博弈的天空,什么样的女性飞得更高、更自如?借用《撒娇》的语言来表达――什么样的女人最好命?

我们在享受大餐时,要穿正装,要正襟危坐,在高级餐厅,伴着优美的音乐,先有了比较强烈的心理期待;而饭后甜点,则无妨箕踞在自家沙发上,肆意无状信手拈来,对它的心理预期基本可有可无。也许正因为如此,对许鞍华导演下足了工夫精心捧出的这道大餐――《黄》,批评者不少。批评者尖锐地指出,《黄》没有表现出女性作家的主体性与创作的时代性,“《黄金时代》完整还原了萧红作为普通人的一生轨迹,却忽视了她在有生之年所进行的精神跋涉和她的文学成长轨迹;在对民国大时代的想象中,《黄金时代》还原了革命青年的热血和朝气,但却对抗战时期民国知识分子的自由选择没有充分认知”, “对于文学意义的萧红没有足够的理解力,这是《黄金时代》最致命的局限”。①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毛尖甚至认为,“《黄金时代》的编导显然有一个很大的野心:通过一个女人,来表现她所生活的那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但电影的格局,在某种意义上更像‘萧红和她的三个男人’,因为经历了这样的三个男人,所以收获了这样悲惨的结局――这种对萧红的解释,是电影最被诟病之处”②。电影抽离了当时宏阔的时代背景,而细腻刻画了女作家萧红的私人性,我们没有看到萧红作为女作家的创作才情与家国情怀,而更多地展示给我们的是作为女人的萧红与她身边的男性的情感纠葛。而这一结果可能恰恰并不背离许鞍华导演的创作初衷。因为许鞍华是以这样的态度拍摄影片的:“我总在勉励自己回到那个年代,回到那些人当时的心境,而不是用现在的眼光,不把他们当成才子、名作家,而是作为一个人。”③ 因此,把《黄》与《撒娇》放在一起进行文本比较,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合理性,因为它们共同反映了两性博弈的主题。

《撒娇》塑造了一个现代“女汉子”张慧:独立自主,事业上、生活上都无须依赖男人,因为不善于以撒娇来伪饰自己而使身边的男人忽视了她的“女”性。而萧红――无疑是她那个时代的“女汉子”,其追求独立人格与爱情自主的勇气远胜张慧们:反抗包办婚姻,凭写作闯入男性世界的丛林,以怀孕之身一再追求平等之爱,而张慧却不敢对自己暗恋几年的男性直面告白。一比之下,高下立判,何况萧红彼时身权历史更为悠久的天空。这两个“女汉子”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独立飞翔,但她们却都挣扎于情感的罗网,在经济独立的同时情感不独立,总想把自己搁在某个男性的肩膀上。所以萧红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讨厌呵,女性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不错,我要飞,但同时觉得……我会掉下来。”张慧为了和暗恋的男人留在一个城市放弃了心爱的雕塑事业,天才如张爱玲遇到胡兰成,竟然也“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她们看似强大,实则脆弱。她们如飞蛾扑火般投向爱情,在两性战争中丧权失地,主动投诚。英雄救美的一段传奇成就了二萧的情缘,如果萧红能永远低眉敛手于萧军的羽翼下,或许二萧会有长久的未来。但萧红作为作家的光芒终究是掩不住的,不管她在萧军面前多么尽职尽责地扮演贤妻的角色(萧红在日本给萧军的信里,深情款款地叮嘱萧:吃药,吃鸡蛋,买个软枕头……琐屑之处,关怀备至,言行堪称贤妻。但萧军却 说“萧红就是个没有‘妻性’的人”。 对于二人的分手及萧红的早逝,萧军晚年不止一次说:“作为一个六年文学上的伙伴和战友,我怀念她;作为一个有才能、有成绩、有影响……的作家,不幸短命而死,我惋惜她;如果以‘妻子’意义来衡量,她离开我,我并没有什么‘遗憾’之情!”④), 终究会挑战萧军的大男子主义底线,正如萧军所说:“她的心太高了,像是风筝在天上飞……”从二萧的文学成就来看,今天公认女萧胜于男萧,但若干年前,听闻萧红去世的消息,萧军在日记中自负地写道:“师我者去了。”不过是导引萧红走上文学道路罢了,怎当得起萧红之师?在萧军内心深处,总是要保持着一个俯视萧红的优势,从不曾给予过萧红所渴望的平等之爱。

反观《撒娇》中另一类女人――以撒娇为利器在男性面前伏低做小实则玩弄男性于股掌之上,“贱”只是手段,内心“我”自岿然不动,撒娇卖萌只是为了利用男性渴望保护弱小以显自身强大的心理,实则内心十分强大自主,反而在与男性的博弈中攻城略地,游刃有余。我们在《撒娇》中看到,当张慧痴守着一个猪头笨男人的同时,那位教导她撒娇的闺蜜已经换了好几任男友。我们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哀怜她们没有心,鄙薄她们的生活方式――不择手段地伪饰,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当年萧红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男子处处站在优越的地位,社会上一切法律权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全居于被动地位。虽然近年来有男女平等的法律,但在父权制度之下,女子仍然是受动的。因此,男子可以行动自由,女子至少要受相当的制约。这样一来,女子为达到其获得伴侣的欲望,因此也要借种种手段以取悦异性了。这种手段,便是装饰。”⑤ 萧红一语中的的剖析,暗合了女性主义对女性“第二性”地位和“被看”命运的解析。但面对责难与非议,今天的“贱”们或许会不屑地说:我们才是真正的女性主义者!第一代女性主义向男性揎袖挥拳展示自己的主体性,理男人的发式,穿男人的裤子,抽男人的烟,恨不得把身体也弄成扁平如男人,以为与男人一样就可与男人平权;后来的女性主义者终于发现要以女性的身份踏入男性的丛林,而不是泯灭自己的性别,在与男性平分权力杯}的同时,试图以女性特有的性别特质改变男性主导的丛林法则,女人的感性、女人的柔弱、女人的身体、女人的性,都不再是她们摒弃的对象,而成为她们的有力武器。在《撒娇》中,“贱”输给了一个平胸的小女人张慧,片中黄晓明饰演的恭志强给出的理由是――撒娇的女人会让男人觉得累,其实让恭志强们恐惧的不是女人无底线撒娇,而是撒娇女人暴露出的复杂心计,他看到了撒娇女人柔弱面具下的强大自我。其实,在“贱”的身体里,驻守着一个真正强悍的“女汉子”,这才是令男人最终望而却步的真正原因。正如萧红――在她柔弱的病躯里是顽强不屈的意志与激情,既吸引男人的目光也会灼伤男人的眼睛。

早期人类社会以母系血统制度和母权制为特征,妇女在部落中受到高度尊敬,居于自由的地位,拥有经济和权力,因为妇女劳动对于部落生存是至关重要的,妇女的统治地位来源于家庭这一原始的生产中心。随着男子在家庭外的生产胜过了妇女在家庭内的生产,男子的劳动和生产变得重要起来,逐渐取代了妇女的劳动和生产的地位,妇女的社会地位也随之下降,两性间的社会分工决定了二者的社会地位。“随着财富的增加,它便一方面使丈夫在家庭中占据比妻子更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又产生了利用这个增强了的地位来改变传统的继承制度使之有利于子女的意图。”“因此,必须废除母权制,而它也就被废除了。”而“母权制的被,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⑥ 。人类从母系社会开始向父系社会转变,男权家庭与父系社会有着内在的同构性,于是爱情婚姻家庭的私领域与社会的公领域,都成为两性博弈的战场。两性博弈的天空,什么样的女性飞得更高、更自如?谁是赢者?纵观中外影视作品,从《乱世佳人》到《还珠格格》,有两类女性形象一以贯之:一类是富于文化教养与牺牲精神,善良、包容、柔美、忍让的地母人格型女性,如《乱世佳人》中之梅兰、《还珠格格》中之紫薇;一类是具有原始野性与顽强生命力的,张扬自我,欲望膨胀的风性,所谓的“坏女孩”“野蛮女友”,如《乱世佳人》中之斯嘉丽、《还珠格格》中之小燕子。这两类女性,哪一类女性受到的社会束缚最少,“身边的累赘”最少?当然是后者。曾经有一部风靡一时的女性心灵励志读物,叫做《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用生动的实例告诉人们“好女孩”的思想误区和“坏女孩”们如何爱自己,尊重自己,从而拥有成功的人生。

“坏女孩”敢于打破陈规,善于发现自身的价值,尊重自己的要求。而充满自信地对别人说“不”,抛弃自我牺牲的惰性传统,这是从“好女孩”变成“坏女孩”的第一步。书中所谓的“坏女孩”其实就是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说的“雌雄同体”的人,即兼有男性性别气质的女性。伍尔夫在其女性主义名篇《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指出:“如果一个人是男性,他头脑中那部分女性因素必定仍然在发挥作用;如果是个女性,她也必须和头脑中的男性因素沟通对话。柯勒律治曾说,伟大的心灵总是雌雄同体的,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⑦在伍尔夫看来,只有阴柔气质的女性和只有阳刚气质的男性都是有缺陷的,只有个人学会培养大脑的阳刚与阴柔的两个方面,他/她才会越来越接近完美。伍尔夫的这一理论显然借鉴了现代精神分析学鼻祖荣格提出的二性体思想。荣格认为人体内同时存在两种性别特质,人的潜意识中既具有“阳性物质”,也具有“阴性物质”, 即男人心理中有女性的一面,女人心理中有男性的一面,单独的男性原则和女性原则是两种极端,二者应该相辅相成。但是在传统的男权文化背景下,一个男性个体会向他人甚至自己隐藏他体内的女性因素。伍尔夫的“雌雄同体”观成为女性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概念,对西方女性主义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后来的女性主义者都从不同角度、不同程度上肯定并发展了伍尔夫的“雌雄同体”观。如法国女性主义者西苏视其为“他者双性性”;美国女性主义者玛丽・雅可布斯把它叫做“协调姿态”; 英国女作家凯萨林・曼斯费尔德称其为男女两性的“结合体”。

伍尔夫的“雌雄同体”不是生物学上的概念,而是指人的一种精神状态:我们每个人自身兼有的男性精神特质与女性精神特质和谐共存、平等合作,每个个体的人才能趋于完整平衡,从而实现两性的平等与解放。每个有性别的人才能走出传统性别角色的桎梏,从而实现真正的人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南丁格尔说:“如果人类生来就有翅膀,那就应当想方设法把翅膀用在飞翔上。”我们希望伍尔夫“关于完整人的想象”(西苏语)早日成为现实,彼时,女性的地位得到提升,男女两性都会珍视与欣赏自身包含的另一性别特质,两性博弈的天空,谁也不是败者,而实现波伏娃所说的“互利互惠”的和谐共赢。

[基金项目] 本文系辽宁省社科基金项目“传媒中的女性角色与现代性”(项目编号:L07DSH037)的部分成果。

注释:

① 张莉:《黄金时代是“萧军朋友圈对萧红的一次残忍补刀”》,《北京青年报》,2014年 10月14日。

② 李欧梵:《曾与晚年萧军打过交道:我确信他打过萧

红》,《新闻晨报》,2014年10月29日。

③ 万旭明:《许鞍华:民国最悲惨女作家萧红是一种误读》,《长江日报》,2014年4月16日。

④ 萧军:《侧面,为了爱的缘故:萧红书简辑存注释

录》,金城出版社,2011年版。

⑤ 萧红:《女子的装饰心理》,《萧红散文集》,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⑥ [德]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⑦ [英]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作者简介] 白蔚(1971― ),女,辽宁沈阳人,博士,沈阳航空航天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传媒社会学与社会性别 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