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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妖记》:国产电影新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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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档期里,《捉妖记》的存在显得很尴尬:前有《小时代4》和《栀子花开》,将粉丝营销做到了极致,后有《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和《煎饼侠》,虽然并不尽如人意,却也口碑爆棚到逆转院线排片率―这中间剩余给《捉妖记》,就剩下特效这个梗,但在《大圣归来》口碑好到明显偏执的情况下,《捉妖记》已然被一厢情愿地比了下去。但是,《捉妖记》果真该享有这样的待遇吗?在市场浪潮面前,它又有哪些问题值得我们去关注?本期我们邀请到知名影评人赛人、徐元,为我们详解《捉妖记》。

工业标准

华语电影新拐点:

徐元:从工业标准讲,《捉妖记》算得上华语电影的一个拐点。

赛人:不是标杆,只是拐点,是这个意思吗?

徐元:其实也可以叫标杆了,因为它解决了华语动漫类电影里的恐怖谷效应。就是说CG做出来的人物眼睛和表情,始终都是怪怪的,就是当年罗伯特・泽米吉斯在《极地特快》里都没解决的问题:角色介于写实和漫画之间时,人物的眼睛是让人害怕的,它让人不舒服。但《捉妖记》里胡巴的眼睛就做的确实很好。

赛人:这个还跟身子搭配有关系,胡巴就是个白萝卜的身子,如果它配的是个粉红色衬衣的话,估计眼神就有问题了。

徐元:所以说许诚毅还是很聪明的,它把这个东西改成了一个观众比较好接受的东西,同时又为自己降低了制作上的难度―你看电影里的那些怪物,都是没有毛发的,即便有也像是刚发芽的叶子,而不像是《怪兽公司》里的毛怪苏利文那样细腻,那个毛发是很复杂的。但即便许诚毅耍了小聪明,我个人还是觉得《捉妖记》是继周星驰《功夫》之后,CG动画做的最好的一部了。

赛人:《功夫》很克制了,只是少数的、在不多的篇幅里用了,而且用的很精到。但是《捉妖记》就是从头到尾都在用CG特效。

徐元:是从头到尾都在用,但你绝对不会觉得它像《变形金刚4》用的那么烂。

赛人:也不见得。以前最有名的真人与CG结合的电影叫《谁陷害了兔子罗杰》,也是泽米吉斯的,那个东西就很显摆,后来到了《阿甘正传》里,当他利用CG技术让阿甘把屁股撅给尼克松,让他看自己屁股上的伤疤时,观众就会觉得很惊奇:怎么可能这样?泽米吉斯利用CG制造了好几层阅读空间,我更喜欢这种设置,就是将它的主题跟特效完全结合得不露痕迹。

徐元:相对来说,《捉妖记》还是太显摆了,的确有卖弄的嫌疑。

赛人:我不反对这种卖弄,因为从大的工业水准的角度来讲,现阶段的中国电影其实就处在一个卖弄的阶段,这样可以给观众足够的吸引。就像粘土动画,它一定是夸张的,它不夸张观众的精力就集中不起来。比如《超级无敌掌门狗》,它一上来就告诉你:这个事儿是假的。

徐元:其实就是不能为了炫技而炫技,还是得做出那种气息,让角色和观众能活在这种气息里―这个东西是目前中国特效电影比较缺少的。不过目前我们也没必要做到这点,能让人单纯地看到特效进步就很厉害了,这就是中国特效电影的新方向。

赛人:但这个东西很贵,貌似目前没有办法大面积推广。不过贵未尝不是件好事。《捉妖记》如果票房卖得足够好,肯定会有人一窝蜂来搞这样的电影,也就会出现一个不良现象,反而更容易把这个东西带偏。

徐元:国内目前应该不会追这个风,他们宁肯去拍《小时代》这样的去迅速赚钱,也不会耗费几年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

萌妖胡巴

并不本土的奇幻故事:

徐元:虽然宣传说《捉妖记》取材自《山海经》和《聊斋》,但它依旧是个西方化的故事,它就是从《外星人E.T.》演变过来的,内里包含的是西方宣扬的什么自由、平等和博爱―无论对于外星人,还是对于胡巴,只要有这么个生命体,我们就都能成为朋友。但我们国家的文化基因强调的不是博爱,而是爱憎分明,要知道什么是香的什么是臭的,什么是忠的什么是奸的。

赛人:其实电影就是对社会文化的一种照应。像外星人E.T.,其实就是斯皮尔伯格对他们犹太人的一种隐喻,甚至可以说指代的是整个有色人种。他需要用童心和博爱的方式,来帮他们摆脱受迫害的地位。但中国文化没有这样的东西,咱们更偏向于快意恩仇。

徐元:但对《捉妖记》要求不高的话,其实还是可以接受它目前的这种设定的,毕竟它在最近几部同类奇幻题材的电影里,已经算不错的了。

赛人:奇幻题材本身就不是中国的东西。中国总是认为好莱坞拍的东西好,就要去模仿,这个事情很讨厌。就像《钟馗伏魔》和《大闹天宫》,本身就是个非常本土的神话故事,但这两个电影却从电脑特效到故事架构,都沿用了西方那套东西。西方就是人、神、魔,这三者是模糊的、暧昧不清的,而中国其实也分为两界,但它是正反分明的,正的一面是神、佛、仙界,反的那面则是妖魔鬼怪―《封神演义》和《西游记》都是这个路数。西方把人性看的很复杂,神也就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们也很纠结、很自私,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在我们的神里,基本就没什么性格。

徐元:这个我太不能同意你了。我就举个简单例子,《指环王》是非常讲阶级论的:魔就是魔、怪物就是怪物、矮人就是矮人。相反中国是非常有弹性的:玉皇大帝也不过是个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的普通人,受了不知道多少磨难之后才被上天封为玉帝。而妖通常是一个地方的,只要“朝廷”给他颁发一个“聘书”,就等于成仙了―类似于招安。

赛人:关键是它要肯皈依才行啊,孙悟空一开始不就是要逆反着来吗?凭什么要听你招安?我非要反过来把你给招安了。

徐元:不管是谁要招安谁,中国传统文化对人、妖和魔都不是以出生论的,它是要讲修为的,类似于神幻世界的科举制度。这跟西方的阶级论不一样:撒旦就要做坏事,上帝就是要阻止。但在中国语境里这关系就得变,只要撒旦得到上帝许可的番邦册封就OK了。不过这样的讨论貌似偏了,谈回《捉妖记》。它对人与妖魔关系的西方化设定,其实我能接受,但有一点我不喜欢,就是它把妖怪全都动物化甚至宠物化,最后居然被食物化。

世界观

欲说还羞的隐喻:

赛人:把妖魔宠物化甚至是食物化的设定,的确是理智思考后不能接受的。

徐元:《捉妖记》开场那段旁白,就为电影设定了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它有个严格的二元对立,这儿是人界,那儿是妖界,我们要进行对抗。但后来你发现这些只是我们吃的东西而已,原来这是个反映玉林狗肉节的电影啊:你仔细看顺天府的集市,路两边挂的全是狗肉,甚至还有几个活猴子,但没有鸡鸭牛羊这些家畜。

赛人:感觉像是个素食主义者拍的电影,就像是在宣扬动物保护主义。两位主创,从江志强到许诚毅都是广东那一带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个信手拈来的生活常识,包括最后吃胡巴的那个方式,就是吃猴脑的做法―它本来是要讲一帮妖要建立自己的王国,但最后电影呈现出来的,却又是个“捉妖产业链”,有捉妖的、有贩卖的,有专业的厨师和饭店,还有想吃妖怪的食客―完全就是个美食动画片嘛。

徐元:其实这个故事真的是乱飘乱走,演着演着就飘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但它的情节很激烈,所以观众也顾不上这些。可你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它的调性其实变化很大的:一开始告诉你是魔族的战争,但跟人类又是不互相侵犯的,之后又有妖王、妖后和小妖王,听起来像是个很宏大的皇室故事,但到后边却是个把萝卜当猴子吃的故事,最后又说什么妖魔很快就会统治人间。

赛人:这分明是许诚毅在铺设世界观,而这个世界观还没完全展开,只是在为后续埋下伏笔。但在妖魔世界里提世界观,实际上是我们传统的文化里没有的。我们通常不想建立世界,《西游记》里有很多妖怪,他们在山里的生活就是:有唐僧肉我就吃,有公子来我就勾引一下,什么都没有我就照样当我的狐狸偷鸡吃,牛魔王也是,开始他是很独善其身的。

徐元:《捉妖记》的世界观伏笔埋得并不好。它一再强调胡巴是唯一正统的继承人,按照中国文化的逻辑这就应该卧薪尝胆复国了,结果却是让它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赛人:这集的主要任务其实还是井柏然和白百何,但它的结尾确实收的不那么漂亮,我觉得是因为它缺少一种幽默感在里边―而且这在整个电影里都很虚弱,虽然它是喜剧。真正的幽默和喜剧是靠架构完成的,那是一种幽默的情境,而演员的表演和语言的夸张不过是种辅助,情境到那里观众自然就笑了,不需要姚晨的东北话。

徐元:说到架构不幽默,这个本子还有个问题我觉得很有意思:井柏然和白百何最后居然真的把胡巴卖了,这个设定出乎了我的想象。按照我理解的逻辑应该是:白百何特别想卖了胡巴但井柏然不肯,就想办法阻止,可是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被古灵精怪的白百何说服了也就卖了―这个设定对井柏然的角色而言是减分的:身为老爸居然为了几个钱把儿子卖了,这个事情实在太狠了。

赛人:就是故事推进不够顺畅。编剧就是为了吊观众胃口,但这个冲突做的并不高明,太短平快地解决了。其实编剧可以再设置一些冲突点,比如井柏然教育胡巴不能吸血,但胡巴就是不听话,抱着赌气的心理他把孩子卖了,这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徐元:其实这也可能是江志强对当下社会的一种隐喻,除了刚说的玉林狗肉节,这点就是在说当父母的可以卖孩子嘛。

中国神话

从未被真正开发:

赛人:不只是《捉妖记》,近几年打着中国文化旗号的电影,都没有真正切中传统文化的精髓,尤其《功夫熊猫》,无非是卖相上看着契合传统文化而已。

徐元:其实就是外表贴了符号,并没有真正的核心价值在里面。熊猫成为中国文化的符号也就一百多年吧?与几千年的文化沉淀相比,这算啥啊!

赛人:那是因为后来的人闲的无聊嘛,就是发现熊猫怎么越来越少了,保护起来好玩儿啊。真正代表中国文化的,是龙是风是麒麟,怎么可能是熊猫。

徐元:像虎、豹和白鹤,也比较能代表中国文化的意境。其实熊猫是中国人现代生活的象征,而龙则是古代中国的象征,从目前国产电影对龙形象的诠释来看,以中国神话元素为题材的电影,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地方,比如《西游记》,绝对是个超级大IP,《大话西游》就做得很好。

赛人:《聊斋》里也有很多,比如死了都要爱的那种,多惊天地泣鬼神,比如《梁祝》,死了变成蝴蝶也要在一起,这种生命不息多感人?电影里《倩女幽魂》不正是这种吗?它就是个比较得中国精髓的电影。

徐元:《倩女幽魂》的造型、美工,比现在这些破烂东西看着顺眼多了。那个时代的香港电影,尤其TVB,几十年如一日地拍古装题材。但现在这个泱泱大国,拍来拍去却只有辫子戏,还都毫无古代意蕴。我们为什么喜欢古龙、金庸,就因为他们能传递诗意的、浪漫的、豪情的东西,无论你是华山派的令狐冲,还是舍身为国的郭靖,即便是干一票就走的杨过,都能让人感受到古代的气息。

赛人:中国一直没有太强的小说叙事传统,尤其是魔幻这类。

徐元: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有很强的文化精髓。我长期有个观点:我不觉得我们一定要拍奇幻玄幻的电影,当然要拍也未尝不可,但不能把它变成一个好像我们拍不好就要亡国灭种的样子―拍不出来我们就是东亚病夫了?我们拍不好科幻片,就说我们是没有想象力的民族―这逻辑很奇怪啊。法国是世界第二大电影工业大国,他们也没拍什么科幻片魔幻片呀。

赛人:对,这不是一种失败,也不要成为一种风气。每个人都应该检讨自己的心态。就像我开始质疑胡巴的萝卜造型,说妖怪不够人格化,还觉得架构不够幽默,甚至批评它没有切中中国文化精髓,但我还是喜欢这部电影。我们看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定要跳出来,有一点对电影的尊重、对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