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章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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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柏年，1948年生，浙江乌镇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出版有《章柏年书法作品选》、《人民艺术家·章柏年》、《章柏年写书谱》、《章柏年书孙子兵法》、《章柏年书茶经》、《章柏年书金刚经》、《五体书法临摹示范—隶书·礼器碑》等。

章柏年是当代屈指可数的几位实力派隶书名家之一。他以雄浑爽健、古质清新、郁勃流丽的书风，赢得了当今书坛的赞誉。我们知道，任何一位书家书风的形成，都是在自我审美追求的驱使下，对技法经过反复的锤炼，从而达到自我审美表达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技进乎道”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超越自我的过程。

章柏年砚田耕耘近四十个春秋，以分隶名世。同时，擅周秦两篆，有古穆之风；通行草，皆以篆隶之笔贯之，有劲媚之消息。他在隶书上不断探索，书风一次次嬗变，以及他的“枕腕法”和独特的“知白守黑”的字法，对当今书坛是有启示的。如果说他在全国第五届书展获全国奖作品的笔法上，仍有乃师江南宿儒谭建丞先生笔法影子的话，那么，他在全国第六届书展获全国奖的作品笔法上，则完全走出了乃师笔法，又有了清代隶书大家伊秉绶的影子。章柏年并不满足于他取得的既有成就，而是一刻不停地在跋涉着他的探索之路。近十年来，他具有正大气象并入古出新的个性笔法和个性字法的隶书书风，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我把他称之为“章隶”，下面试作解读。

书家的书风形成，一方面来源于书家的性情、学问和修养，表现在书家的审美追求上，正如章隶书风中的正大气象。另一方面就是书家对书写习性中个性笔法语言的锤炼和个性字法的出现，以至达到心手相应，可以自由流露内心情感的程度，也就是达到“技进乎道”的境界。

一、审美追求驱使下正大气象的呈现

隶书是正书体系的一种，也是古文字体系与今文字体系的分水岭。隶书以前的甲骨、大篆、小篆属古文字体系，隶书以及隶书以后的楷书，就属于今文字体系了。如果说古文字体系的自然期书法具有先天古质基因的话，那么，今文字体系的自觉期书法就有与生俱来的妍美基因，而隶书书风正是传承着古文字体系的古质和今文字体系的妍美的双重基因。说到隶书，人们自然会想到书法自然艺术状态中的具有大汉雄风、正大气象的汉隶，同时，还会想到清代书法家开拓出来的具有个性风格的清代名家隶书。章柏年的隶书，一方面借鉴了清代邓完白、金冬心、郑谷口、伊墨卿、何道州以及陈鸿寿、吴昌硕等大家在隶书上的既有成果，研究他们对两汉隶书形质神韵的把握和各自独特性情的流露。同时，从两汉隶书自然艺术中汲取丰富的营养，遍临了《衡方碑》、《张迁碑》、《乙瑛碑》、《西狭颂》、《礼器碑》、《石门颂》、《封龙山碑》、《曹全碑》等几乎汉隶中所有的名碑，以及潜心研究缪篆、砖铭，尤其是汉印中的字法结构和线质韵味。并且，由此上溯，临量周秦金文，探索隶书之源流正变。我们从章隶书风中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章柏年一直走在书法传统文化的正脉上，并在自我审美追求的驱使下，呈现出正大气象的书风。

二、枕腕法与个性笔法的产生

书家个性笔法语言的产生除了他审美追求下的文化气质性品格风格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就是书家的个人书写习性。正如孩提时代接受的母语一样，这种本土的方音是最初的，也是最自然和最具有本土文化亲和力的。尽管进入学校之后，经过普通话标准语音的训练，但伴随着本土方音与生俱来的个人音质和音色也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本土方音是终生也不会忘却的。书家的书写习性的形成，产生了个性化的执笔法，指、腕、肘乃至全身的运力发于笔端，形成了基本的动力定型。我们谈坡书法时，往往会说到他的“三指执笔法”，谈何绍基时，马上会想到他的“回腕法”。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我就听谭建丞先生说“章柏年用‘枕腕法’，写出来的字骨骼大气，笔法也颇有精到之处。”90年代中期，章柏年曾随桐乡政协访问团来安吉，我有幸看到了他的书写方法。记得那天晚上，我在他下榻的宾馆房间里，看他写书法作品，俩人谈书法的相关问题，不知不觉已过深夜两时。谈到“枕腕法”，章柏年深有感触地说“有长处，也是短处。长处是写10公分左右见方的字比较好把握，而且笔法中精妙的东西写得出来；短处是写20公分以上的大字不可避免地在注力和贯气上就受到影响。”

一般说来，“枕腕法”宜于写小楷，而章氏用来写隶书即写出了个性风格。使我至今历历在目的是他用“枕腕法”写15公分见方隶书的情景。首先是调墨，章氏喜用浓墨，而且要磨得极浓，如果是用现成的一得阁、中华之类的墨汁，不但不加水稀释，而是要用墨锭再磨加浓。他不仅喜用浓墨，而且喜用饱墨，五指执笔，笔蘸着既浓又极饱满的墨，右腕枕在左手背上。落笔沉稳，行笔慢而有节奏，指力和腕力的配合颇为协调，转处捻管，折处提按，行笔时的提中按、按中提，运全身之内力发于毫端，真让人看得入神。我们知道，宣纸的渗化性是很强的，“章隶”的这种用极浓的墨，极缓慢的速度在宣纸上行时，书写出来的线质，给人一种沉着、劲健、饱满、滋润的感觉，即使枯笔产生的飞白，仍然给人以精气弥满的感觉，这就是他的个性笔法。

三、个性笔法与知白守黑的个性字法

“章隶”不仅有个性笔法，而且有个性字法。他的字法的内在哲学支撑就是老子的“知白守黑”论。试看他字法中反复出现的横画排叠中的留白，与黑色的墨线相映成辉。这些空白或线状，或块状，不仅使单个文字空灵、透气、亮丽，而且是整幅书作充满着灵动的闪光点，显得元气弥满。细细品味章隶的留白，颇有韵致。线状的留白，由于上下两条墨线是活脱脱的，既有文化厚度的生命凝重感又有鲜活生命的流畅感，这条白线感觉不到是一种留白，而同样是一种书写的感觉。块状的留白，凝重与宽厚的文化品位。“章隶”字法的另一特点，就是收放的自如，这种字法带来的是章法上行距中产生丰富的节奏感，使整幅作品有一种音乐之美，看一幅章隶书作，就好象在听一首雄浑悠扬的乐曲。“章隶”字法的第三个特点是圆点的应用，以点代撇，以点代捺，以点代竖等，与横平竖直和斜线、弧线的现代构成方式应用于字法之中，使整件书作既庄重又活泼，充满了时代感。

我们从书法史的角度来观照“章隶”，不难发现他的当代意义，这就是章隶中的正大气象和个性笔法、字法是当代隶书对清隶和汉隶的继承与发展。年近耳顺的章柏年，隶书上进入全面成熟期，但他始终保持谦逊的态度和平和的心态，一如既往地注重自身的学问修养和心性修炼，在书法艺术上不断探索。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在书法艺术上会创造出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