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案律师王兆峰:我们对当事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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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才最终明白，两位辩护律师还是忠于职守，对当事人负责的
虽然王兆峰在律师界为人一向低调，但作为案的辩护律师，随着对薄案的举国关注，还是让他也一下子“火”了起来。
王兆峰1969年出生于河南许昌，从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在检察院工作多年，2006年才辞职做律师。在律政年度精英律师评选中，被评为2013年年度刑辩律师。
名声在外，一些人主动找上门点名请他案子，加上各种会议和视频访谈、讲座等，挤得他时间都“不知去哪儿了”。
接手案
《方圆》记者几经周折终于联系上了王兆峰，但等他研究完案子终于闲下来愿意接受采访，已是灯火阑珊的夜晚。
走进位于北京西城区阜成门外大街外经贸大厦18层的德恒律师事务所，王兆峰律师的秘书早就等在了门口。她引领我穿过足足有二三百平方米的律所办公大厅走向东北角的一间办公室。
在接受《方圆》杂志记者采访前，王兆峰先对自己做了个简单介绍：“我主要负责刑事诉讼、民事诉讼、仲裁等领域的案件，但我从未想过竟会成为的辩护律师。”
2012年中秋节前后的家人找到了王兆峰，希望他能的辩护律师。其实与此同时的岳母也找了其他律师，相关律师的简历事前都给本人看了，最后让谁，关键是需要本人的认可。最后，的妹妹薄晓莹和王兆峰签订了协议。就这样，王兆峰和德恒律所的另一位律师李贵方一起成为了的辩护律师。
“和第一次见面是在2012年11月21日，记得当时天已经很凉了。之前虽说曾无数次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他，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人我还是有一丝感慨。”面对曾经万人瞩目，现在却成了自己辩护对象的，王兆峰心生感叹。
“穿了一件风衣，头上戴了一顶黑颜色带前檐的帽子。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虽不华贵，但感觉很整洁，很得体，人很平静，也很有风度。”王兆峰回忆说。
王兆峰先向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讲明了来意，以及受谁委托。“我感觉涵养不错，因为他愉快地接受了这种委托关系。” 王兆峰说，看起来显得彬彬有礼。
由于案子还在侦查阶段，还看不到具体案卷材料，初次会见谈得更多的是的身体状况如何，生活怎么样，以及身体用药情况等等。
他们还约定，如果中途有任何不满意，都可以提出更换律师。但事实上，整个一审二审过程中，由于彼此之间沟通很顺畅，对王兆峰和李贵方也比较信任了，到了二审的时候，他主动确认由二人继续进行辩护。
“由于当事人身份的特殊性，保密工作就成了首要大事。律所专门给我们二人配备了不联网的新电脑，配备了专门的保险柜，钥匙我和李律师一人一把，只有两把钥匙同时才能打开。对外包括家人都严格保密，接近一年的时间，几乎停止了手头其他所有案件的办理。”王兆峰说。
“：我只能靠律师帮我”
王兆峰的工作是从梳理证人证言开始的，譬如每份证据的来源是什么？和其他证据之间有无关联？是否存在事实不清的问题等。全面梳理和审查，涉及六七十册，六七千页的证据文件。对于财会资料，则需要一张票一张票地核对。律师们最终发现其中100万元有问题，结果法院在认定数额时就减掉了。
王兆峰说，他们有相当一部分观点和控方的观点不一致。比如说，在英国别墅问题上，控方认为，无论如何，徐明支付了300多万美元。但从法律上讲，房子必须在名下才行，事实是房子一直在公司名下，案发前公司已经转到徐明女朋友公司名下。虽然法院最后没有采纳王兆峰的辩护意见，根据其他证据认定对薄谷开来收受徐明钱款用于购买别墅一事知情，但王兆峰的努力还是取得了的认可。
从严寒到酷暑，为了案，王兆峰和李贵方前后跑了有70趟。有时候一见就是半天或者一天，有时晚了还得留在那里吃晚饭。尤其到了后期，要为开庭做准备了，得和当事人进行比较充分的沟通，会见的次数也就相对频繁些。“有段时间跟准点上班似的，几乎天天去，最多的时候一周去五六次。”王兆峰笑着说，“有段时间我身体不太好，都是司机拉着我去。时间久了，连那里的哨兵都认识我了。”
会见时，一般没有办案机关的工作人员参与。但有时候出于安全考虑，“比如怕情绪突然激动做出出格的事情”等，会有监管人员在旁边照看着。
王兆峰说，有段时间他压力很大。一是因为在案发前本身就是个知名度比较高的政治人物。“另一种压力来自我们的当事人的疑虑。比如他担心我们会不会糊弄他，消极辩护，等等。但正如我们在庭审最后阶段发表辩护意见时提到的：也许在法槌最后落下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我们律师还是忠于职守，对当事人负责的。”
“正是因为的疑虑，我们更多的时候，只是当一个倾听者，既倾听他的说法，又要琢磨他是否话中有话。只有真正听懂了，才能发表自己的看法。主要跟他讲法律。比如，和本案相关的法律规定是什么，背后的含义该作何解释，我们掌握了哪些证据，这份证据在法律框架内该如何评价，等等。我们只有靠自己的专业知识让他认识到‘术业有专攻’，让他真正信任你。”
曾经这样对王兆峰说：“有些问题我的确没有想到，但你们想到了，而且你们看问题、梳理证据、运用证据以及把证据和法律结合起来的这一套职业本领我的确没有，我只能依赖律师来帮我。”
“这也算是他对我们的肯定。”王兆峰说。
“就算恶魔也同样享有辩护权”
在案之前，王兆峰也办理过不少刑事案子。“当你个人的是非好恶与你所肩负的律师职责狭路相逢时，你必须把职业操守放在第一位。”王兆峰对《方圆》记者说起自己的感悟。
让他最为感叹的就是当年曾轰动整个江西的南昌警察刑讯逼供致人死亡案。2008年8月8日下午，南昌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使用“丙种球蛋白”致6人死亡案件犯罪嫌疑人万某某，在南昌市公安局西湖分局审讯室死亡。之后，检察机关以涉嫌刑讯逼供罪对南昌市公安局民警邓某某等人立案侦查。邓某某的家属主动找到王兆峰希望他担任邓某某的辩护律师。
“当时舆论几乎一边倒，这个案子压力可想而知。说句实话，我本人对刑讯逼供也很反感，但反过来一想，我不别人也要，再说就算是恶魔也同样享有辩护权。”
有一次，王兆峰在法院交涉相关问题时，突然遇到了被害人万某某的妻子，她情绪非常激动，当场哭诉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对她家庭造成的伤害。她对犯罪嫌疑人的愤怒和痛恨或多或少地蔓延到王兆峰身上，觉得他“助纣为虐”。
王兆峰非常诚恳地向万某某的妻子表达了对其丈夫遭遇的同情和关切，以及对她诉求的理解，同时向她陈明： “我作为一名律师的职责决定了不管当事人身犯何罪，当事人家属找到我，我不能拒绝，再说我不，别人也要。但我能做到依据事实和法律，绝不寻求法外开恩，绝不背离伦理纲常。”
讲明道理以后，被害人妻子的情绪慢慢平复了。
“一审开庭时，法庭里座无虚席，全市法院系统也都通过大屏幕在观看，关注度极高。一审被指控了6人，他们被指控曾分成两组对被害人进行拷打。同案的其他犯罪嫌疑人当庭指控我的当事人曾击打被害人胸部。法庭上一开始就陷入唇枪舌剑、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局面。”王兆峰回忆说。
面对其他犯罪嫌疑人对当事人的指控，王兆峰一点也没觉得被动，而是不慌不忙地当庭指出了三个问题：1.致死原因是综合的，不是单一的；2.现有证据无法证实当事人邓某某打了被害人的胸部；3.打人凶器一个是椅子腿，一个是警棍。但在被害人胸部既无条状也无点状伤痕，那么，对当事人曾击打被害人胸部的指控就显得很无力，物证虽不会说话，但更客观。
由于王兆峰精彩的辩护，法院在法律的量刑范围内对刑期做了调整，他的当事人邓某某一审被判了12年。
中央交办的，更应办成铁案
除了上述案子，王兆峰还曾办过央视大火案、美国精细公司与南京某药厂合资纠纷案、兴业银行上海分行债务纠纷案、广东粤财债务纠纷案等各种类型案件。
王兆峰的较真是出了名的。在那起全国闻名的央视大火案中，他受委托，成为涉案的某板材供应商的辩护人。
“我的当事人受指控的是产品质量不合格，因此在整个辩护过程中，我把他们得出的鉴定结论既作为证据审查，也作为突破口。”王兆峰说。“他们从着火现场找到一块板材，以此来鉴定其阻燃性能是否合格，我当时就提请法庭注意：‘这块板材是从失火现场提取的，经过高温后，阻燃剂是否还保留其以前成分谁也说不定，再用其作为鉴定材料是否合适呢？’”
王兆峰又继续强调：“板材的阻燃性能鉴定标准曾做过修订，板材生产时适用的是旧标准，案发鉴定依据的是要求更苛刻标准更高的新标准，显然是不妥的，应依据旧标准才更合理。但目前的实际情况是重新鉴定已不具备条件，但究竟如何认定还是提请审判长注意。”
当时审判长很不客气，他说，“这个案子是中央交办的，不要再说了。”
王兆峰更不客气，他当时就呛了一句：“正因是中央交办的，更应办成铁案。”
由于王兆峰的据理力争，一审时法院在量刑上减轻了处罚。
除了刑事案件，王兆峰也过很多民事案件，其中不乏涉外案件。
有一次，王兆峰刚在一家报社处理完一宗案子，突然接到律所主任的电话，告诉他律所客户美国精细公司与南京某药厂在合资办厂期间，由于合作不睦，对方竟然带人闯入公司财务室将空白支票和印鉴抢走，填写后到银行要求划转公司账户上的资金。支票是见票即付，公司资金正面临被划走的危险，而一旦资金被划走，美国客户将蒙受千万元损失。
由于时间紧急，王兆峰甚至来不及回家收拾换洗衣物，直接就打的去了机场。飞机一落地，王兆峰就拨通了银行行长的电话，向他申明自己是美国客户委托的律师，并告诉他划转美国客户资金的支票有问题，可能涉嫌违法甚至犯罪，请他务必见面后再决定是否划款。
赶到银行时，已是晚上，行长在办公室一直等着王兆峰，王兆峰向行长简单介绍了前因后果，并提出了阻止划款的请求。行长当场拒绝：“对方提供的支票形式符合规定，银行有见票即付的义务，除非你们有司法机关的证明或指令，否则银行必须无条件支付。”
王兆峰从本案的特殊性谈到外商权益保护，再谈到城市形象、投资环境，费尽唇舌，行长终于同意暂停支付，但只暂停一天，24小时之后如果无法拿到司法机关的证明或指令，银行就要划款。
本来，王兆峰想通过公安机关立案，再开出证明，阻止银行支付。但几经周折，派出所还是以内部经济纠纷为由拒绝立案。
无奈之下，最后来到了当地法院，法院虽然同意民事诉讼立案，但要求必须提供担保，才能冻结涉案账户。美国客户已对本地投资已经失去了信心，听说又要拿钱担保，连声说“NO”。再说中美存在时差，从美国账户打钱过来作担保同样需要时间。
王兆峰在法院的立案大厅焦急地踱着步子。突然，王兆峰想到，如果走公示催告程序就可以绕过担保这一关。与法院沟通后，立案庭没有提出异议。王兆峰马上拿出电脑打写催告申请，接着打印、办理立案手续、交公告费。
下午3点22分，当法官陪同王兆峰来到银行，将止付令交到行长手里时，行长幽默地向美国客户做了胜利的手势。“谢谢你！”美国客户则用生硬的汉语微笑答谢。
文艺范的刑辩律师
一提起律师，人们眼前马上就会闪现出影视剧中那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的形象。但和大多数律师的理性严肃不同，生活中的王兆峰却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
王兆峰正在利用等我的间隙写字，一见我，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和王兆峰的交谈很自然地从书法开始。王兆峰临过多年的孙过庭书谱，尤爱于右任的草书和颜真卿的祭侄稿。他说：“做人就要像颜真卿那样，中正敦厚、具有凛然之气；而草书更让我着迷，因为在那些线条变化中，总能找到一些规律，这些规律不仅让我悟出了很多人生哲理，还能指导我当一个好律师，办好案子。”
法庭之外的王兆峰不仅写得一手好书法，而且还擅长填词作赋，他喜欢将生活的感悟随时写成诗句，发给朋友分享。譬如端午节时，王兆峰的几个好朋友就同时收到他自己写的诗：艾叶青青夏日长，九州万家粽飘香。但使黎民得安乐，屈子何悔汨罗江。
王兆峰还参演了徐松子导演的话剧《奥伦达》以及经典剧目《复活》，演出成功后他以《奥伦达》男主角的身份在全国各地多次巡演，所到之处，无不掌声雷动，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成功演绎生活的人在话剧之外真正的身份竟然是一名执业律师。
而对于辩护的艺术，王兆峰有自己的观点：“我从来不觉得法不容情，相反，法律中的每个法条都凝结着人类在解决社会犯罪――严重的社会冲突中所饱含的深情。”
这些年熟悉王兆峰的人都知道他通常的状态不是在参加行业论坛或学术会议，便是在参加行业论坛或学术会议的路上。不仅如此，公众逐渐从各类媒介中认识了一个性格耿直的王兆峰，他数十次参加电视台的节目访谈――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山东卫视《天下父母》、山西电视台《见招拆招》等，为中国刑事司法推进建言进策。同时亦经常通过网络媒体进行社会普法以及行业培训，用他的话说：“力之虽小，量之无穷。”
王兆峰之所以热爱刑事辩护，并非爱之冷酷的一面，正像他之前曾说的，他热爱的是刑法内所蕴藏的温情。所以尽管王兆峰面色冷峻，但实际上内心却是个极度热忱的人。除了关注自身行业的建设，同时也热衷于行业之外及公益事业的发展。他一直关心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子女的教育问题，不仅为非政府组织“真爱教育”捐款，且长期担任该机构的董事及法律顾问。不仅推动了机构工作的进展，还为农民工子女普及法律课程，希望借助于法律的羽翼更多地保护这些成长中的孩子。
“心安而不惧，形疲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王兆峰借用《黄帝内经》里的这句话来向记者描述他心目中最向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