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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多年前,几乎是上万名角斗士在遍布古罗马各地的斗兽场厮杀的同时,罗马人引进了葡萄。从此,亚平宁半岛便铺满了翠绿喜人的葡萄叶。光阴荏苒,刀光剑影停留在帝国残破废墟的阴影中,葡萄酒的长河却在意大利幸福安宁的大地上流淌着,绵延至今。不久前,我走进了这个飘荡着酒香的酒乡,短短的一周,在无处不见的醇香美酒中,我读懂了意大利,读懂了葡萄酒,也读懂了什么是文明和历史的缩影。
阿斯蒂散发着神奇气泡的精致小城
距米兰只有两个小时车程的阿斯蒂(Asti)只有约6万人口,却是意大利屈指可数的葡萄酒之都,年产量的三分之一为汽酒。这些酒如果出生在法国,就会有一个和狂欢、团聚和幸福联系在一起的名字―香槟。或许是城如其酒,我到达那天适逢阿斯蒂一年一度的赛马会游行,无数中世纪装束的贵族、淑女、强盗和士兵在古老狭窄的街道上鱼贯而过,时光的长河在城中凝结成灿烂乐章,光彩如初。而当我们的车子驶出城市,满眼的葡萄园便迎面而来,远景是翠绿的山峦、碧蓝的天空、鳞次栉比的橙红色屋顶。安步当车,在丛丛簇簇鲜艳欲滴的葡萄中穿行,伴着徐徐拂过的清爽山风,婆娑的葡萄枝影轻快地从身旁滑过,又是另一番柔情。
说到著名酒厂,在国内似乎已成为大工业生产的代名词。但在意大利,在阿斯蒂,几乎每个酒庄都是家族式经营,一个又一个古意盎然的酒庄点缀在山脚下的葡萄园中,精巧动人而又不失乡野风情。端起高脚酒杯,注满了汽酒的玻璃杯中漂浮着成串的气泡,金黄色的液体滑过舌尖,细致的香味和爽口的酸味弥漫开来,那滋味犹如刚刚经过的小城,让人产生悠长的遐思。
阿斯蒂是全意大利雾葡萄得天独厚的生产地:北部、南部和西部的山峰把近万公顷的葡萄园婴儿般拥入怀中,清晨的浓雾、下午的充足日照,对雾葡萄的生长大有裨益,用这种葡萄酿的酒自然甜润柔美。阿斯蒂汽酒诞生于18世纪中叶,与法国香槟最大的不同是采用了带有玫瑰香味的莫斯卡托(Moscato)麝香葡萄,酒精度只有5度,果香浓郁,是所在的皮埃蒙特大区(相当于我国的省)以及全意大利的骄傲。
对于全世界的爱酒者来说,在收获的金秋造访阿斯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每年9月的第二个星期天起,这里都要举办为期10天的葡萄酒展览会。全意大利近千种干白葡萄酒、红葡萄酒、特酿的红葡萄酒及汽酒均会集于斯。为了表彰东道主的贡献,展会还特辟了阿斯蒂葡萄酒展厅,十几种法定地区葡萄酒也携着其他姐妹们前来助兴,成为酒展一道独特的风景。
当然,走出喧嚣的都市,邀三五好友狂欢痛饮,在葡萄架下望着带汽葡萄酒从瓶中喷薄而出亦是赏心乐事,此时唯一需要留心的,即是认准酒瓶上受当地康采恩(商会)统一保护的清晰标志“Asti”。
维罗那为诗般悠扬的浪漫爱情干杯
意大利的重要制酒中心维罗那(Verona)位于威尼斯的西南部,不但是规模仅次于法国波尔多Vinexpo酒展的Vinitaly酒展的举办地,也是莎翁笔下罗密欧和朱丽叶生死相许的地方。漫步老街,楼层不高的老建筑早已换了时尚的门脸,但从旧屋外墙残存的依稀标记上,仍可以感觉到从前贵族的辉煌轻扣心弦。尽管戏剧是虚构的,但相互仇视的凯普勒和蒙格特家族的确在这里存在过。秋日和煦的阳光射来,一个又一个同样褪色的铁栏阳台上,同样的花盆在墙上投下同样长长的影子,可以想见,在过去几百年的岁月里,无数个受家庭羁绊的恋人们一定曾和着葡萄在风中的低吟浅唱,在同样蜿蜒的常青藤下、同样斑驳的木椅上演绎着浪漫或悲伤,生存或死亡。
历久弥新的浪漫为小城葡萄注入了令人屏息的神韵,而但丁后裔经营的玛西(Masi)酒庄则使它们化为了张扬的美酒:1533年,但丁儿子移居维罗那,其子孙后来陆续收购葡萄园,如今已多达140公顷。最近20年,玛西酒庄的新一代管理者既秉承了传统酿酒工艺的优良传统,又通过引进鼓风机等现代技术赋予了玛西葡萄酒新的内涵,终因在国际比赛中屡屡获奖而声名鹊起。
阿马罗尼红葡萄酒堪称玛西庄园最闪亮的明星,由当地的葡萄品种考维那(Corvina)、莫里拉那(Molinara)、荣迪涅拉(Rondinella)风干后混合酿制而成,酿制过程颇为繁琐:葡萄先要风干,到次年1月再放入大橡木桶发酵,最后还要将原酒放在橡木桶中陈酿2~3年才能装瓶出售。阿马罗尼红葡萄酒酒体丰满馥郁,入口绵绵,没有丹宁的苦涩,却有成熟樱桃香味和李子香,可以存放近20年之久。这种酒非常适合东方人的口味,与甜味的江淮菜系和甜点的配合更会令人口齿盈香。
在历经了幸福、爱情、死亡、成功、失败和流放的56年后,但丁在颠沛流离中抛下一部《神曲》绝尘而去,可能根本不会想到他后代的家园已变成佳酿的故乡。美酒如诗,诗如美酒。自此,维罗那的爱情、诗篇伴着浓郁的酒香常常袭入我的梦中。也许,有些感受将永远无法用笔描绘,只有亲历、亲自饮下每一杯蕴含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葡萄酒,才能对它们、对养育它们的这片土地产生深深的感情,这种感情无法言说。
佛罗伦萨追忆文艺复兴的美酒年代
和阿斯蒂附近酒庄的精致典雅相比,佛罗伦萨(Firence)一带的乡村不免显得朴素、粗粝,间或有些苍凉。近千年前的古堡站在一片片荡漾起伏的绿海中央,倾听着收葡萄工人们的高声谈笑、酒厂的机器轰鸣还有葡萄们在如荫华盖下的窃窃私语。走进旧城,处处可见中世纪的古迹:佛罗伦萨大教堂雄伟高耸、庄严古朴,随处可见精美生动的雕塑和肃穆凝重的壁画。市政广场上的大卫像注视着虔诚或好奇的人们,讲述着天国的悠远传说和人间的爱恨情仇。历史凝固在街道、房屋、古堡,还有我手中琥珀般晶莹的红葡萄酒中,单纯明朗,仿佛一首绵长的圣歌,但时光却鲜活在商店缤纷时尚的橱窗和美丽女郎灵动飘逸的裙裾上。
佛罗伦萨所在的托斯卡纳(Toscana)大区是全意大利现存最古老的红葡萄酒产区之一。自中世纪起,这里就出产用当地桑娇维塞(Sangiovese)葡萄酿制的Chianti酒。这种极具传统风味的酒是将白葡萄汁和红葡萄汁精确地兑在一起,还要加一些晒干的葡萄,使葡萄酒柔和且有水果香,口感清洌微酸,包装上还采用了非常有特色的佛阿斯瓶,外面包裹一层稻草,已几成Chianti酒的象征。
在阿斯蒂的酒庄,我就曾领略过橡木桶的无限神奇,而盛产红酒的佛罗伦萨,则将这种魅力推向了极至。据称橡木桶最初只是充当运酒的工具,后来发现葡萄酒在橡木桶中经缓慢氧化可以变得更醇熟,令酒香变得更丰富、口感更醇厚,橡木桶便成为酿造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不少酒庄在陈年过程中还要多次换桶,以使酒吸收不同材质的酒桶的各种香味。每只橡木桶的价格颇为不菲,寿命却不长。Rocca della Macietg 酒庄生产的极品酒口感醇厚饱满,有着天鹅绒般的柔顺细腻,每个橡木桶却只能使用一年。
在很多酒乡,都曾有卖酒者这样招呼顾客:向你的躯体提供些好东西吧,那样你的灵魂会更乐意待在里面。在佛罗伦萨,在花圣玛丽亚教堂巨大的橙红色穹顶下,我终于深解其意。在意大利最有文化意韵的酒乡里,无数人正是在啜饮美酒中品味到不朽的艺术之美与壮丽的自然灵秀。在维西奥桥下,氤氲的水汽缭绕着,怀旧的气息和葡萄酒的芬芳一起沿着河流弥漫而去,几只水鸭悠游于碧水之中,划过阵阵涟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