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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清淡泊,余韵飘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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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在《诫子书》中曾留有这样的文字:“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句古文翻译成现在的话意思是:君子的品行,以内心的平静修养身心,以俭朴的作风培养品德,不看淡世俗名利,就不能明确自己的志向,不能身心宁静就无法实现自己远大的理想……

志清老师沏了两杯茶,拿出一盒糖,十分客气地说:“这是从台湾带回来的,不甜,你尝尝。”他总是笑容可掬,说出话来和颜悦色,让人感觉平易近人。他在生活里也带着台上老生的那股子睿智与端重,四平八稳、不急不躁,举手投足间多有出尘之态。他不厌其烦地给我找那些老照片,讲述那一张张剧照背后的故事。也许,陈老师就是《诫子书》中那句话的践行者吧。

梨园世家,余派传人

陈志清出身梨园世家,祖父陈德霖先生是晚清著名的青衣表演艺术家,以唱功闻名。陈德霖幼年入恭王府全福班习昆旦,打下了良好的昆曲基础,之后进四箴堂(即三庆班)坐科,又从朱莲芬学习昆曲,从田宝琳学习京剧青衣,并同时搭建三庆班演出。与杨小楼、谭鑫培一样,陈德霖也进宫演御戏。他在进宫演出时细心观察慈禧太后的举止,把观察所得运用于表演中,创造了《雁门关》萧太后的形象,得到了慈禧的赏识。《昭代萧韵》原是昆腔,慈禧想把它改为皮簧,就请陈德霖帮助安排场子,改编词句,安上唱腔。经过排演,慈禧看了很高兴。后来各王府演戏都请陈德霖代为办理。此外,陈德霖在梨园桃李天下,弟子众多,人称老夫子。王瑶卿、梅兰芳、王蕙芳、王琴侬、姚玉芙、姜妙香是陈德霖的六大弟子。还有门婿余叔岩也得到他很多教益。尚小云、韩世昌、黄桂秋等都曾得其亲传。荀慧生、欧阳予倩等亦多向陈请益。传人中,梅兰芳、尚小云、韩世昌(昆旦)等均自成一家。

陈志清讲起祖父来滔滔不绝,但言谈话语间总带着些许的遗憾。这也难怪,毕竟他出生时祖父已离世多年。好在家中京剧的氛围没有消散,父亲陈少霖跟随姐夫余叔岩多年,深得其言传身教,也是著名的余派老生。陈志清年幼时经常去看父亲的戏,他起初不爱看文戏,总是眯缝着眼昏昏欲睡。盼到武戏激昂的堂鼓一响,孙悟空、虎妖豹精打作一团,陈志清刹那间精神抖擞,眼也不眨一瞬。久而久之,陈志清渐渐对文戏也有了了解,听得懂词了,慢慢爱上了京剧这门艺术。

父亲对孩子该不该学戏这事有些暧昧不明,总在两可间逡巡不定。起初父亲觉得学戏苦,成角儿难,成不了角儿在圈里混口饭吃不容易,不想让孩子学戏了,因此教儿子戏时只说一些皮毛,没打算真正教他。可父亲在慢慢的观察中发现儿子注定是戏里的虫,他天赋异禀,戏学得很快,而且还遗传了父亲的好嗓子。儿子对京剧的痴迷劲儿最终打动了父亲,父亲成了儿子的第一位老师,此时陈志清业已将近志学之年。

父亲教戏以戏文为主,给儿子说了《黄金台》《击鼓骂曹》等戏,儿子戏文背得近乎走火入魔。当年一家人住在果子巷棉花六条一座四合院里,院里有一间厕所,陈志清一进去就不出来了,上厕所背戏文忘了时间,直等家里人在外面催,才发现时间竟然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父亲又请来赵贯一老师来给教戏。赵老师虽是票友,但也受过余先生亲传,水平在专业演员之中都数得上。他演唱大方规矩,余先生晚年炉火纯青的风格他也淋漓掌握。他给陈志清讲余派的发声用气,怎么理解“中锋嗓子提溜劲儿”。告诉陈志清,深深的腹腔呼吸是演唱的能源,头腔、鼻腔、胸腔的共鸣得既松弛又通畅。余先生发声的位置与呼吸非常协调统一,所谓“中锋嗓子提溜劲儿”是指声音咬字无处不提溜,全部唱都不松懈、不僵化,一提到位,一放即落,非常灵活自然,从腹腔到头腔是一个无形的气流通道。陈志清把老师的话铭记于心,刻苦练功。特别是他后来进入青春期,嗓子处于“倒仓”阶段,声音变不回来那可就“子弟无音,客无本”啦。为此他三年如一日,早上五六点钟就去天坛公园练嗓子,七八点找个小馆儿吃完早点,再找把胡琴吊嗓子。陈志清笑着自谑道:“一上午练完了嗓子,我的脸都是黑的,严重亏气啊。”

在余派的众多剧目中,亦有诸如《定军山》《战太平》这种要求演员能文能武的戏。父亲陈少霖为了让儿子全面继承余派,专门请来武戏演员陈金彪、耿玉春给孩子练基本功。陈志清回忆,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候家里没镜子,他就在院子里转悠,找到一块玻璃窗户,就瞧着玻璃里的自己一招一式地练。摆身段,练表情看看是不是标准。

1957年陈志清进入北京联谊京剧团,这个剧团不大,因此需要靠挖掘冷门戏来吸引观众。团里平时演出的剧目很多,这使陈志清眼界大开,对京剧各种剧目的了解更加全面。他在剧团里演出也从不挑肥拣瘦,跑龙套那是经常的,有时还有跨行当的演出,《乌盆记》里的小花脸刘升他都演过。在剧团工作的日子里,舞台实践丰富了陈志清的演出经验,进一步提高了他的演出水平,他渐渐被团里的前辈们赏识。1960年,作为团里的后继之才,陈志清被剧团保送到中国戏曲学校进一步深造。他在学校里向雷喜福老师学习了《审头刺汤》《审潘洪》等戏,又向邢威名老师学习了《清风亭》《将相和》等戏。他刻苦上进,加之长大成人后对京剧有了更深的理解,因此在校表现优异,每次期末的汇报公演都有机会参加。《将相和》《群英会》等戏均能见到他的身影,台下的评委老师像赵桐珊、贯大元、雷喜福等也都眼前一亮,觉得这孩子唱得不错,“机灵面、眼力见”都有。

剧团里的“及时雨”

1962年,陈志清从中国戏校毕业,由于原来的北京联谊京剧团解散了,他被文化局分配到北京实验京剧团。在新的剧团,陈志清一步一个脚印,直到成为《送肥记》《红管家》《沙家浜》等戏的主演,他凭借优秀的才华赢得了团里同事们的信任。1965年,山西省排演现代戏《红色交通线》,需要一个老生演员,年轻的陈志清被借调走了,他不会想到,这一走就是22年。因为当时山西省京剧院老生人才匮乏,1966年陈志清正式调入山西省京剧院。陈老师苦笑回忆道:“在山西工作时生活条件很艰苦,连酱油都没有。我经常托去北京演出的同事和学生,让他们把山西老陈醋带过去,带酱油回来。”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陈志清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锻炼。他几乎参加了所有“样板戏”的演出,还常常随团深入到煤矿区、农村演出。他曾在新编戏《八一风暴》中扮演,《蔡锷与小凤仙》中扮演蔡锷,《魂断吴江》中扮演乔玄,《四郎探母》里扮演杨延辉……

1985年,在天津有一场纪念张君秋舞台艺术生涯50周年的演出。其中一场《铡美案》的戏,戏里有一位演包公的女花脸,要求与她能对唱的演员调门也得很高,可胜任者寥寥。同年,陈志清因为在山西演出《四郎探母》,伤了膝盖,回京做手术后在家中休养,身体恢复得八九分了。张君秋得知后,请陈志清来家里,跟他说:“志清,咱们来一段‘坐宫’的对口。”实际是看看他的嗓音行不行。陈志清一唱,张君秋心里就有数了。那次演出最后大获成功,陈志清的唱功实力也得到观众的认可。

1987年陈志清调回北京,此时他在体能和艺术上都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期。曾于1989年随团赴武汉演出,因为对方提出离退休老干部晚上看戏不方便,希望中午可以加演一场,并点名要看陈志清的《四郎探母》。陈志清表示,只要观众愿意看,他拼命也要演。也许很多观众不知道,《四郎探母》一场戏,年轻演员也要两三个合演的。可就在那天,陈志清一人就连演了两场。

在院里,陈志清的人缘一直是有口皆碑。这主要归功于他多次无条件地“救场”。1991年春节,北京京剧院接到通知,一周后在人民大会堂为中央的离退休老同志演出《画龙点睛》,不过扮演唐太宗的演员张学津因身体原因不能出演了。剧院领导赶忙请陈志清“替活儿”。陈志清面临的挑战极大,他是余派老生,可这出戏是马派老生的代表作,演唱风格截然不同。而且时间紧迫,仅有一周时间。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陈志清毅然接受了。他全力投入排练,在只“响排”一次的情况下,演好了唐太宗这一角色,出色地完成了重大演出任务。之后《画龙点睛》剧组赴昆明演出,主演张学津因为身体原因,只能演一场戏的压轴部分,其余场次均由陈志清担纲,他毫无怨言,并出色地完成了演出任务。类似的情况不胜枚举,演员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参加演出,院里领导都是火烧眉毛一般来找陈志清,每每此时,他总会挺身而出。陈老师笑着告诉我:“救场如救火,谁还没有点突发状况啊,帮人一把是应该的,而且观众的利益也不会受损失。”

“戏”精于勤而荒于嬉

余先生的18张半唱片陈志清如今仍然一有时间就拿出来仔细聆听。他每次听都会有一点新的感悟和体会――想起余先生虽然在舞台上活跃的时间不长,可他一生不停地学习、研究,用毕生的精力创造了余派艺术。余先生成功的根本是什么呢?陈老师说,余先生除了天资过人外,更懂得京剧是一门“业精于勤荒于嬉”的艺术。他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认真系统地学习、掌握了谭派艺术的精髓,领悟深刻后研究消化,结合自身条件去芜存菁,勇于革新,创造余派艺术,不仅丰富了老生的门类,还把京剧老生艺术推向一个高峰。

陈志清退休以后,被中国戏曲学院聘为客座教授,每周都要去给学生们口传心授。他语重心长地说,京剧是一门综合性极强的艺术,唱、念、做、打流派纷呈,每个人物的咬字、唱腔、眼神、舞蹈动作都得千锤百炼后才可以得心应手,眼高手低是万万使不得的。只有老师言传身教以后,学生细心领悟、反复排练和舞台实践才能真正使京剧艺术代代相传。现在年轻演员的学习条件比他们那个年代好得多,录音、录像都有,网上的资料和理论更齐全,希望年轻演员多用心,多下些功夫。

陈老师最后还没忘记那些喜欢余派艺术的朋友。他说除了专业演员,还有许多余派的业余爱好者,他们文化程度高,也喜好研究,是京剧继承发扬的土壤,自己特别愿意和他们研究交流,真心希望余派可以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