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话说”的话语标记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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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话说”在网络论坛及贴吧中频频出现类似话语标记的用法，它除了固有的谈话义及充当发语词的用法外，还具有转换话轮、开启话题等篇章功能，表达交际中的拖延思索、语气缓和、提示注意等话语标记义。文章将结合新华网论坛[1]、强国网论坛[2]及百度贴吧[3]中有关“话说”一词的话语实例，根据话语标记的性质及特征理论来分析“话说”的话语标记功能，并对“话说”是否可以归入话语标记做一个界定。

关键词：话语标记 话说 篇章功能 交际功能

一、综述

早在20世纪80年代，国外的语言学者就已经将目光聚焦在话语标记的研究上面。如Schiffrin在1987年就提出了discourse marker这一术语，并对话语标记的特点及界定提出了四点建议，此后，虽然话语标记所用术语各式各样，界定概念也不尽相同，但研究热情一直高涨。在国内，进入21世纪后，语言学家才逐渐将研究的领域扩展到篇章语言学范畴，针对话语标记的研究专著与文献也开始层出不穷。如刘丽艳在2005年《口语交际中的话语标记》中根据话语标记对口语交际信道的依赖性、意义的程序性、功能的元语用性以及句法的可分离性等特征，对话语标记作了重新定义；李宗江在2008年《表达负面评价的语用标记“问题是”》中总结了大多数学者的意见，给出了话语标记概念的四点共识；殷树林在2012年《话语标记的性质特征和定义》中分别从语音、语义、句法、语用、风格五个方面对话语标记的性质特征进行了界定。

有关话语标记特征和功能的研究成果已经十分丰富，也有不少国内外相关著作可供参考。但针对“话说”一词进行研究的文献十分有限，且在时间上都是近二、三年才出现。如周晨磊在《从语篇到人际――“话说”的意义和功能演变》（2012）中，先是从历时角度把“话说”一词的来源、词汇化及虚化到具有话语标记功能的过程进行了阐述，接着对“话说”在语篇当中的篇章功能和人际功能进行了说明；施玲丽在2013年《“话说”的语义演变及主观化》中考察了“话说”由“行为义”实在动词发展为句首发语词，进而虚化为话语标记的演化过程，并认为在这一过程中它的主观特征越来越强。两篇文章虽然都有涉及就“话说”一词出现话语标记功能情况的分析，但都只是依据个别语料库及搜集的有限口语语料进行了简单的说明，而不是结合当下最具有典型性的语言进行系统分析。并且两篇文章都用了大量的篇幅对“话说”的语义演化过程进行描写，而未对“话说”是否可以归为话语标记做出明确界定。这都是仍需继续努力探索的方面。

二、“话说”的话语标记功能分析

（一）“话说”的语料介绍

文章语料的网络来源为新华网论坛、强国网论坛及百度贴吧。在数量上，这三个网络平台都拥有庞大的基础用户群，有着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文化程度的各类人群，庞大的基数提高了数据分析的可信性；在质量上，三个网络平台从成立之初至今已经发展成熟、各具特点：新华网论坛体现了官方特色，强国论坛发人民关注之声，百度贴吧则更贴近生活；在内容上，三个网络平台都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同时还各有侧重，全面的内容保证了数据分析的有效性。具体统计情况如下表：

分析该网络语料数据表时，有以下几点需要注意：

1.在搜集语料过程中，由于论坛搜索方式的限制，只能够模糊搜索包含“话说”结构的语料，所以诸如“换句话说”“俗话说”“话说回来”“话+说”等结构都包含在语料总体当中。

2.由于搜集到的语料条目较多，在分析时我们采用了抽样统计，并且采取时间倒序的方式，抽取最靠近当前时间的若干样本，这样虽无法精确得到体现“话说”话语标记功能语料的精确数据，但依然可以反映出其大体使用情况及趋势。

3.表中反映出，在三个网络平台中“话说”具有话语标记功能的语料百分比差距较大，尤其是百度贴吧较之前两者差距悬殊，我们认为原因为：百度贴吧发帖内容更加贴近百姓生活小事、明星娱乐、兴趣八卦，并且回帖大多也口语化和带有随意性；强国论坛由人民网创办，往往会反映社会热门事件及现象，网友也会借此平台深度探讨，语言风格相对不那么随意；新华网论坛较前两者则更加官方化、正式一些，在这个论坛上的网友更多会分享关于国家社会大事小情的态度建议，因此较少会使用具有口语特点的话语标记。

另外，我们还进入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4]分别在文学语料、报刊语料、微博语料三种选项下进行“话说”具有话语标记功能语料的统计，结果在微博语料中，其数量最多，而文学和报刊语料中数量有限。这再次印证了目前“话说”出现的话语标记用法大多存在于偏口语化的语言当中。

（二）“话说”的话语标记功能分析

1.篇章功能

“话说”的篇章功能主要包括：开启话题、话轮转换、话题转换三种。例如：

（1）话说国企改革，合并是政绩，拆分也是政绩，改大了是政绩，改小了也是政绩，改没了还是政绩。

（2）话说北京的雾霾真的是很严重。

（3）A：“……“B：”话说，人家危害你五六年了，你咋不想想办法呢？就只知道一味推卸责任。“

（4）A：“……“B：”话说，买车不是一件小事，一辆车全部手续办下来，可以吃多少顿饭啊！“

（5）网络时代让人们越来越依赖手机了呢，哈哈，话说微信买票难么？

（6）近日抢足眼球的新闻还不仅仅这条，话说，上星期还因遮挡logo前提下使用苹果手机而受全球瞩目。

例（1）（2）中，是“话说”的开启话题功能，其后分别接名词短语和陈述句，“国企改革”和“北京的雾霾”作为被开启的话题出现；

例（3）（4）中，是“话说”的话轮转换功能，其所在的句子B都是对句子A做的回答，是新话轮的开启，说话人由A转换到了B；

例（5）（6）中，是“话说”的话题转换功能，两句子前半段本来分别说的是“网络时代对手机依赖性增强”和“的某条新闻很抢眼”，而在“话说”后的内容则分别转换成了“微信买票”和“上星期还因遮挡logo前提下使用苹果手机”的事情了。

2.交际功能

“话说”的交际功能主要包括：犹豫商量、提示注意、思索措辞三项。例如：

（7）性价比怎么样啊，感觉还不错的呢，话说夏朗舒适度还是不错的吧？

（8）话说能多介绍点小口哨不，好像还挺好玩的。

（9）话说我们普通人学英语真没必要的啊！你说你邻里街坊见面打招呼会说英语吗？你上街买菜会说英语吗？

（10）话说，我在网上搜到了好多关于福州的美食和特产呢！

（11）今年两院共新增选131名院士 12名女性。以我天朝的标准，屠呦呦不应当入选……话说这老太太应该也不稀罕这院士头衔。

（12）话说……就算不杀中国人，出于国际道义也可以去护航的。

例（7）（8）中，是“话说”的犹豫商量功能，例（7）先摆明自己对所要购买的车“性价比”“感觉”的观点，随后用询问的方式期待别人的认同，“话说”在这里表示对自己的想法有所犹豫，故与他人商量的人际功能，例（8）是希望对方答应“多介绍点小口哨”的要求，“话说”带有商量的意思；

例（9）（10）中，是“话说”的提示注意功能，“话说”位于两句的句首，引发话题，希望引起听话人的注意；

例（11）（12）中，是“话说”的思索措辞功能，例（11）针对“屠呦呦当选院士”的事实，说话人站在“屠呦呦”的立场思考后给出了“她不稀罕”这个观点，例（12）“话说”体现了说话人边思考边措辞如何合理表达自己想法的过程。

三、话语标记的理论与“话说”的界定

话语标记是有独立语调的、编码程序信息用来对言语交际进行调节和监控的表达式。“话说”是否属于话语标记这一问题是根据Brinton（1996：33-35）提出的话语标记特征判别时的五种角度来进行界定的：

1.语音和词汇角度：①语音较短，变弱；②自成独立的语音组；③边界分明，很难进行传统词类划分。

2.句法角度：①常常出现在句首；②处于句法结构之外，与句中成分结合不紧密；③可供选择。

3.语义角度：①极少或没有命题意义，即语义上不参与句子。

4.功能角度：①功能多样，可在句、段、篇章等不同语言层次上发挥作用。

5.社会及风格角度：①非正式性，多用于口语，具有口语的使用特征，书面语特征少；②话语中使用频率较高；③体现明显的个人烙印色彩（职业、年龄、阶层、文化背景，等等）；④有明显的性别特征，较多出现在女性话语中。

综合上述特征，我们可以将界定话语标记的标准概括为五点：①语音上，可识别；②句法上，分布独立非强制出现；③语义上，非真值条件；④功能上，多种连接作用；⑤风格上，口语际性明显。

根据对“话说”的话语标记功能分析，我们总结出“话说”的以下特征：①语音上，有音长和音高的变化区分标记功能；②句法上，不与前后任何结构发生语法关系，可以停顿，加逗号或省略号；③语义上，不具有任何词汇意义，不影响句子真值；④功能上，主要位于句首引发话题或开启话轮，有时也可位于句中，但连接作用并不明显；⑤风格上，书面语中很少，多在网络和口语中出现，但传播和使用人群有限，多为年轻人求新心理趋使下模仿使用，是否可以长久存在的发展趋势不明。所以，虽然“话说”具备了一定的话语标记的特征，仍不能将其界定为话语标记，但可以认为它是正在形成的话语标记。

四、正在形成的话语标记“话说”与发语词“话说”的异同辨析

以下将正在形成的话语标记“话说”简写为“话说（标）”，将发语词“话说”简写为“话说（发）”。

（一）相同点

1.从词汇本身来说，“话说（标）”与“话说（发）”在表义上都呈现了不同程度的虚化。与表示“谈说、谈论”的动词“话说”不同，它们已经没有实在的词汇意义，仅表示一定的语法功能。

2.从内容上说，“话说（标）”与“话说（发）”都用于引出新的内容与信息。作为正在形成的话语标记，“话说”具有开启话轮，引发新话题的作用，而发语词“话说”也是后加即将要介绍或引入的新内容；例如：

（1）话说小编网上一搜，李易峰87年生，07年就已出道，陈伟霆更是85年生，03年就已进入娱乐圈。“话说（标）”

（2）话说国朝正德年间，浙江台州府天台县有一秀才，姓韩名师愈。“话说（发）”

3.从搭配句型上说，“话说（标）”与“话说（发）”后面都可以接陈述句。并且“话说（发）”仅能与陈述句搭配。例如：

（3）话说，我自己也算是“准中年”了，繁忙的工作之余也得给自己“敲敲打打”。“话说（标）”

（4）话说临安有一个举人姓郑，就在本处庆福寺读书。“话说（发）”

（二）相异点

1.在位置上，“话说（发）”只用于句首，不可用于句中或小句句首，“话说（标）”既可以用于句首，也可以用于句中与小句句首。例如：

（5）话说湖州府安吉州有一居民，因欠官粮银二两，监禁在狱。“话说（发）”

（6）他忍住笑，说道，“话说咱们的大学问，一向发愤读书，废寝忘食。”“话说（标）”

（7）直到这个人出现，整个场面HOLD住啊有没有，话说这种金融论坛不是应该安分地系个领带么？“话说（标）”

2.在停顿上，“话说（发）”与后面的句子成分之间不能有停顿，“话说（标）”自身结构紧密，与前后句子成分结合不紧密，可以有较长停顿，可以加逗号或省略号。例如：

（8）话说崇祯年间，松江府华亭县，有一人姓张，名广，字同人。 “话说（发）”

（9）话说，《芈月传》已经播出30多集了，小编想不少人守着手机或电视在加班加点的追剧吧！“话说（标）”

（10）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话说……我们这里初三上学期不考月考了，要我们用寒假一个月时间复习模拟考。“话说（标）”

3.在句型搭配上，“话说（发）”只能与陈述句搭配，而“话说（标）”可以后接陈述句、感叹句、祈使句、疑问句（特指问、是非问、选择问、正反问，反问句）等句型。例如：

（11）话说清朝初年，福建州府地方，有一乡绅，姓赵名虞，字舜生。“话说（发）”

（12）话说吧里有多少12级以上的大神啊？“话说（标）”

（13）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下了呢！“话说（标）”

（14）我说话你怎么不听，话说，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话说（标）”

4.在语用上，“话说（发）”只是作为故事或文章开篇的发语词，不在交谈中出现。而“话说（标）”则更多地出现在口语交际与网络社交场合当中，体现出人际沟通的功能。例如：

（15）话说隆庆年间，有一个贼，绰号叫懒龙。 “话说（发）”

（16）A：啊，啊，啊，话说为什么有的大二就实习了，为什么有的大四才开始？

B：我们大一就要开始实习了。“话说（标）”

5.在主客观色彩上，“话说（发）”体现出客观性的特点，不表达任何感彩。而因为“话说（标）”在会话中有引起注意、放慢节奏等话语标记功能，“话说（标）”则展现出了更多的主观化色彩。例如：

（17）话说陕西省同州府朝邑县，住有赵、方二姓，共约二三十户人家。“话说（发）”

（18）话说，接受完以上那些采访，怎么着也得从十八线跻身十二线了吧？ “话说（标）”

6.在虚化程度上，“话说（标）”比“话说（发）”意义更加空灵，虚化程度更高。因为“话说（发）”在一定意义上还可以理解为“此处话说，这里说道”的意思，但“话说（标）”与上下文在语义上没有联系，语义上做不出翻译。例如：

（19）话说此书乃青石山一段故事。“话说（发）”

（20）话说，圣诞节《乱打神厨》的票价有折扣吗？“话说（标）”

综上所述，新的语言用法的出现总是为了服务社会生活的需要。当今人们社会社交活动丰富多样，在语言运用上往往求新求异。“话说”的话语标记功能便如此应运而生，至于形成中的话语标记“话说”能否真正成为话语标记而长久存在，仍需要语言实践的长期检验。

注释：

[1]新华网，创办于1997年11月，是新华通讯社主办的中央重点新闻网站，依托新华社遍布海内外的分支机构以及自有29个地方频道和海外公司，形成了全球化新闻信息采集网络。以“传播中国、报道世界”为职责，以“权威声音、亲切表达”为理念，中（简、繁体）、英、法、西、俄、阿、日、韩、藏、维等多种语言，24小时不间断全球新闻，是名副其实的“网上新闻信息总汇”。

[2]人民网“强国论坛”，不仅是人民网最具影响力的精品栏目，也是我国互联网新闻传播事业中知名度最高的互动栏目。2005年、2006年，“强国论坛”连续当选“中国互联网站品牌栏目”。创办以来，“强国论坛”嘉宾访谈坚持立足高端、关注热点、展现多元、突出互动，成为最受网友欢迎的栏目。截至目前，累计邀请了数千位嘉宾与网友在线交流。

[3]百度贴吧是百度旗下独立品牌，全球最大的中文社区。贴吧目录涵盖社会、地区、生活、教育、娱乐明星、游戏、体育、企业等方方面面，是全球最大的中文交流平台，它为人们提供一个表达和交流思想的自由网络空间，并以此汇集志同道合的网友。

[4]北京语言大学语料库，即BCC汉语语料库，总字数约 150 亿字，包括：报刊（20 亿）、文学（30 亿）、微博（30 亿）、科技（30 亿）、综合（10 亿）和古汉语（20 亿）等多领域语料，是可以全面反映当今社会语言生活的大规模语料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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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晨磊.从语篇到人际――“话说”的意义和功能演变[J].语言科学，2012，（05）：499-508.

[3]施玲丽.“话说”的语义演变及主观化[J].语文学刊，2013，（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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