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民》历史的安全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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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胆生于1918年，我的奶奶与他同龄，即使耳聋也依然在追看着这部剧，对于他们这代人来说，那些被绝大多数人遗忘的岁月从来就不曾走远。高满堂编剧、张新建导演、山东影视集团出品的电视剧《老农民》，讲述了陈宝国饰演的牛大胆、冯远征饰演的马仁礼、牛莉饰演的杨灯儿、蒋欣饰演的乔月等阶级成分不一的一代老农民为了活着而折腾的故事。只有当社会解决了农民的安全出口，社会才能稳定向前发展。《老农民》作为有担当的正剧，给予了观众太多方向性的思考。

《老农民》与《钢铁年代》《温州一家人》构成高满堂“工农商”三部曲，在鲁剧创作（《闯关东》《知青》《沂蒙》《南下》等）系统中有着重要地位。在婆媳剧、抗日神剧、古装剧、都市情感剧风行的电视剧生态中，山东影视中心以厚重大气的现当代题材突出重围，闯出一条电视剧的新出路。《老农民》的酝酿周期长达五年，最大的开支除了片酬自然就是要在实景中表现六十年沧桑与四季轮回。从到，再经过到包产到户，这些历史在文艺作品中多作为运动式、口号化的政治任务来描写，缺少真正的现实主义表达。《老农民》通过小人物折射大时代的理念，以黄河边的山东农村60年的天地玄黄为经线，纵贯了多个家族与时代、土地、权力、情感、财富的复杂关系。本剧带领中国电视观众回望60年来土地与农民的悲情，他们在自己被解放了的同时，又如何被戴上枷锁？在新时代里获得了自由生产的权力，应该足以释放生产力，但为什么活着还是那样艰难的命题？老百姓的生路在哪里？牛大胆为代表的一代人摸索出了自己的答案（根据历史进程来讲应该由两代人完成，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便是如此处理）。

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写道：“封建之失，其专在下；郡县之制，其失在上。”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走到最彻底的层层郡县制，每一级都在上级指令计划下工作、生产、生活。集体所有制的，是热火朝天的戏剧化生产模式。体制异化权力，到基层（、村、生产队）就完全是无法无天，而高层的失误决策更是将下层的震荡放大，农民的生存也异化为“活着”（就如余华的《活着》）。

《孙子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胜”，本剧明示，暴风骤雨、翻天覆地之后并非是理想国，乌托邦式的集体所有制，依旧难以解决农村落后的生产力问题。牛大胆和马仁礼，一个是雇农代表着解放前受压迫的庞大群体，一个是在北京上过学的地主二代，代表着传统社会乡绅阶层，他们在后生产资料上平等，又在阶级属性上不平等，但归根结底在贫困、解饿、婚姻和没有出路等方面，非常戏剧化地绝对平等了，表现为当时社会上的普遍物质贫乏。当大队长牛大胆盘算出集体一年的盈余只够买一盒火柴时，从实践的角度就宣告了集体所有制的破产。

在无尽的饥饿面前，活着的人，有的寄托于民间信仰，有的则是麻木不仁地等待死亡。不折腾是庸人的思路，牛大胆和马仁礼这两个冤家对头却不那么老实。《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体面是由自己争取来的，牛马杨这些乡村精英，在每个时代都力争实现人生价值和理想，他们的行为实质上都在拷问体制，为什么不能够给我们一条活路？

《老农民》以反复的斗争、试错和饥饿来告诉观众，“乱自上作”，最终必须从上而下给出新的安全出口，否则就要承受传统式的大乱大治的恶循环。历史上马牛杨们曾经碰撞得头破血流，然而进取的生命终究有时代的回报，城乡土地同权之后，老农民便可以获得十地带来的金融性收益，如今我奶奶名下承包有一亩三分地，产出的粮食等产值一年毛收入不到2干元，各种福利待遇却已经有4干元，终于不用为温饱发愁了，然而那段历史的悲欣，却被《老农民》的一幕幕真实画面悄悄唤醒。